人們總是喜歡放任自己沉溺於“幸福”之中, 即使那隻是虛假的謊言。
如果連威真的是缺愛的傻白甜, 那麼他或許真的就此纏綿病榻, 幼年夭折了……但, 連威畢竟不是真的傻白甜, 也不是真的百病纏身。況且——信任這種東西本就是最為脆弱的,一旦當你產生第一絲懷疑的念頭之時, 信任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這種情況在連威身上同樣適用。
即使他不想失去承認他現在所擁有的“幸福”不過是虛假的騙局, 更不想相信“媽媽”竟然會傷害自己。可是,懷疑地種子一旦種下,就免不了生根發芽,乃至成長為參天大樹——更何況, 即使當時他還小, 但他也能夠分辨的清,比起他的“媽媽”, 威廉更不可能加害於他。
雖然連威很想告訴自己威廉的猜測是錯誤的,但是他也不是瞎子與傻子——他本就是和威廉一樣的聰明人啊!當他開始抱著懷疑的目光審視自己身邊的人時——那極具誘導性的話語,眼底隱藏的笑意與貪婪, 溫柔的撫慰下發自內心的喜悅……以及這個家庭中的變化,在連威眼中都變得醒目無比。
“……我該醒了。”連威如是對威廉說。
既然醒了, 那麼那用言語編織而成的夢魘自然便不複存在了。當妻子發現連威的病情竟然在她不知情地情況下再次開始好轉, 而她的話語再也起不到相應的作用, 她終於開始慌亂了——她已經失去了她的丈夫,她不能再失去她現在擁有的了!
她開始給他洗冷水澡,給他喝過期的牛奶, 甚至直接把他關在屋裡斷了他的食物——反正所有人都知道這家裡有個孩子,體弱多病,讓父母操碎了心,纏綿病床,就算一消失就是半個月都不會令人驚奇。
連威心中原本殘存的那麼一絲絲僥幸,也在對方的一次又一次虐待中漸漸消散——他渴望幸福,但他永遠不會搖尾乞憐!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其實並沒有多少自尊的想法,他隻是知道,這就像是老鷹與毒蛇的搏鬥,一旦他退讓了,對方就會像毒蛇一樣咬上他的脖頸,將如跗骨之蛆一般的毒液注入他的體內——他再也不想再體會那種被困在病床上,虛弱無力、任人宰割的感受了!
對於連威少有的強硬與不妥協,威廉自然是樂見其成的。隻不過——他和威廉就算再怎麼聰明厲害,也改變不了他們隻是一個六歲多的孩子。即使他們想要反抗,橫亙在他們與她之間身體素質上的巨大的差異也使得連威不敢輕舉妄動。
他假意配合任由對方不斷變化著方法來折騰他,甚至還專門裝作懼怕卻服從的乖順的模樣來麻痹對方——他不喜歡控製自己的表情,那太容易讓人感到疲憊,可是不喜歡並不代表他不會,雖然這項技能對於他而言還不算非常熟練,但是用它來對付一個已經被生活磨滅了敏感與靈氣的中年女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況且連威也不可能什麼也不乾——趁著在家“養病”的時間,他收攏了自己藏起來的零花錢,為自己準備了行囊,甚至調查好了出逃的路線和另一座城市可以供他生活的一座福利院——既然這個家庭已經不歡迎他了,那他選擇離開,即使連威知道她怨恨他,即使他知道丈夫疏遠妻子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因為他,但是比起報複他還是更願意悄悄離開,畢竟,至少最初的那段幸福時光,是他們給予他的啊!既然媽媽覺得是他破壞了這個家庭,那他就離開好了。
尚且留存著天真的連威總是不願將人往最壞的方向想。威廉雖然並不認同他的做法,但是他也確實無從否認,最初的那段時光就算是他想來也會隱隱不舍。隻不過,比起連威能夠記得那段時光的每一個美好的瞬間,威廉記憶中更加鮮明的卻是對方在急診室外,那個遮掩下的笑容——他想他永遠無法原諒她傷害他們的行為。
兩個人的意見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差異,不過好在連威不是一味的小白花人設,威廉也不是偏執到了極點的瘋子——二人各退一步,連威放棄告彆的打算收拾好東西便悄悄離開,而威廉則放棄報複夫妻二人,跟著連威一起悄無聲息地從這個家庭中消失。
二人定好君子協定,便開開心心地開始準備跑路,至於妻子的那點小動作——說實話,一個貪慕虛榮的小女人的手段,即使他還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想要應付過去也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隻不過有些時候,越是看到對方那副醜陋貪婪的嘴臉,再回想起從前,就越是心裡難受罷了。不過——“我還有威廉,我們有彼此就夠了。”連威心中原本尚且模糊的想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加清晰與堅定。
著記憶的連威不由舔了舔嘴唇,嘖,還真是——真摯到讓他有些無措的感情啊!原來除了早已去世的院長媽媽之外他還有這麼一位可以托付生命的親人嗎?對於這份記憶連威並沒有任何懷疑的情緒,畢竟這是他自己的記憶,而他也早就不是當初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不夠全麵的孩子了,如果這份記憶真的是編造的話,那麼肯定會從其中發現破綻,不過直到現在為止,他並沒有發現任何違和之處。而且隨著記憶的恢複,他對威廉產生的那種熟悉的信任與依賴感卻是怎麼也作不了假的。
不過即使如此想著……“沒有催眠啊。”連威輕歎道,如果連反催眠都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話,那麼就應該真的沒有問題了,看來他可以放心的信任對方了。隻不過,連威還是煩惱地撓了撓頭,可是威廉到底在哪裡呢?在他的記憶中對方明明一直都和他共用著同一座記憶宮殿的,可是為什麼現在他卻找不到對方了呢?
正當連威疑惑不已的時候,繼續恢複的記憶為連威驅散了過去的迷霧——他們失手了!
是的,不僅是他,就連威廉也失手了。年幼的他們還是低估了女人孤注一擲的瘋狂——正式向女人提出離婚的意向的丈夫激怒了她,男人雖然出了軌,但是他是一個要麵子的生意人,他當然希望能夠和妻子和平離婚,而且也不介意帶走連威——畢竟他是男人,又有錢,多養一個孩子並不礙事。妻子畢竟是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總是不方便的。而他之所以會提出離婚,則是因為……他的情人懷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