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09章 隻怕是報應
後半夜,等雨小了些,楚風月病情也緩和了不少,此刻正伏在徐轅身旁安睡。徐轅一動也不動,自是不想擾她,心想不如天明之後雨停了再走,也好防止她病情惡化。
天色忽明忽暗,沂蒙雷輥電霍。徐轅思緒前所未有地亂,自得知楚風月對自己有意,他的頭就一個比兩個大,他的心就百轉千回七上八下——
徐轅,徐轅,你的職責是幫主公一匡天下,哪有閒暇與個女子風花雪月去,何況還是楚風月這種……?儘管徐轅嘴上說她過去是金將沒事洗心革麵就可以,但畢竟,此刻紅襖寨最大的敵人是紇石烈桓端、邵鴻淵,他們,到底是她的師兄甚至師父……
但風月一片真心,我豈忍心拒絕!?徐轅認認真真、思前想後花了半夜時間,既怕連累了盟軍,又不忍辜負楚風月的深情。憂心程度,矛盾水平,直追當年黔靈峰上的林阡……把敵國女放在身邊的魄力,徐轅想,主公一個人有就行了,我不能跟金國女子有交集——但楚風月,竟還說寧可放下她在敵國的一切,一心一意追隨他天涯海角,徐轅捫心自問,自己可以放下南宋武林的一切與她去雙宿雙棲嗎?不,他辦不到。既然他辦不到,就必須敬重她的勇氣,就無資格斷然傷害她的真心全意……
何況,他也真說不好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
想了幾個時辰都沒有任何結果,忽察覺身旁楚風月有動靜,徐轅立即看她:“你醒了。”
“嗯。”她臉色還有些蒼白,“天驕竟然……守了我一夜?”
“昨夜你病得凶急……”
“背上這傷,也是你裹的。”她查看到了,臉上綻出個微笑來,“我很喜歡,像石頭一樣地喜歡。”語聲雖弱,卻很清晰。
“風月。”他一怔,臉上莫名滾燙。
“回去吧。”楚風月說。徐轅看她病好了又是種姿態,哪曉得這姑娘到底什麼意思,心想女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難捉摸。
雖然徐轅這輩子真正接觸過的女孩子……也就藍玉澤、柳聞因兩個。
“天驕昨夜似是說,天驕與我一樣,一樣是為了救贖。”回去的路上她問他。
“是。”徐轅語氣忽然變沉重。
“我昨夜隻聽到前一半,似是與天驕的父親有關?卻恨正巧那時撐不住,天驕的成長經曆,我隻聽了一半。”楚風月問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徐轅隻想洗清父輩的罪,為南宋武林謀福祉。”看她清醒了,徐轅卻不想再說。
“實則那些過往的事情,從你揚名時便已煙消雲散,故而父輩的罪,早就洗清了。”楚風月雖一知半解,卻大抵清楚了徐轅為何甘居林阡之下,因為他擔負這一切竟帶著某種強烈的救贖感,“這些事,天驕是否從未和彆人說起過?”
“從未。”徐轅笑歎一聲。金宋之分的衛道士,固執地看待彆人的出身,其實,還不是他自己過分地介懷?徐轅矛盾的心理,不可能跟任何一個彆人分享。直到昨夜,被瀕死的她聽去,竟還記住了。
“其實,天驕這種矛盾,風月也有。”楚風月的心微微一顫,似心有靈犀一點就通,“還記得在仰天山上我與天驕初次相遇,刻意強調的話嗎。”
天驕一愣,不知哪句。
“‘我一個金人,在金國遊覽名山’。”楚風月苦笑,“可是,我真的是一個金人嗎,為什麼記憶裡總是抹不去江南的情景,為什麼在中都我一切都不能融入,為什麼,得到的一切都那麼虛空,沒得到的時候確實追逐,可即便得到了都好像假的……”
徐轅靜靜聆聽著這種同病相憐的矛盾,點頭,楚風月跟楚風流、楚風雪都不一樣,楚風流為了報答王爺的恩情數典忘祖,楚風雪又是一出生就在完顏家享儘榮華,唯有這個楚風月,成長經曆中,金宋摻雜,立場難明。她哪裡想到過要走上這條路,但既被安排在這條軌跡上了難道不走?!
“唉,所以我理解天驕的心情。然則……既然天驕的潛意識裡,很在意一個人的出身……那麼,天驕又如何能不介意我的過去?”楚風月垂眸,突然神傷,“可見你昨夜的話,都是敷衍。”
“不,風月,絕非敷衍。你本不是金人血統,且殺人也是戰場難免。隻要你肯洗心革麵,盟軍一定會漸漸將你當做自己人。況且這些年來,歸順盟軍的敵人不少,北人女真人西夏人都有,我們的觀點,也都在潛移默化地改變。”徐轅說,“從主公決定跨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們都要改變觀念了。”
“但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很難拔除的。接受我入軍營是一回事,接受我入生活隻怕是另一回事了。”楚風月哀愁,苦笑一聲。
“風月。”他停下腳步,略帶無奈,“待山東之戰結束,我會專心考慮我們的事,到那時,一定會給你答複。”他說得當然很認真,這件事本身焦頭爛額,而他原先就日理萬機,必須等山東之戰結束了靜下心來想。
待山東之戰結束。她忽然想起,有人說起過一樣的話。“待山東之戰結束,姐姐就幫風月拿下撈月教教主的位置,如何?”當年,撈月教教主不是柳峻,也不是向一,地位空懸在河南,楚風流若開口要,是輕而易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