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78章 寒徹之毒
寒徹之毒,人心也。
林阡將鹽糧帶回、交予樊井驗看,果然不出所料,樊井分析後即說,這些鹽糧解毒的作用不大,反倒帶著另一種名為“寒煙翠”的毒。此毒與“虛寒毒嬰”不同,而更加類似魔門寒潭,“發作較緩慢,短期不致死”。
當虛寒毒嬰的毒素能夠通過煙氣直接發散,寒煙翠的毒素卻主要依賴食物攝入,是以雖然本身寒性很高、造成煙氣也猛,但真正能在煙氣中傳播的毒素卻少。換句話說,馮張莊內的寒毒冷歸冷,外泄的卻隻是煙氣而並非毒素,危害差遠了——這,也是金兵能夠就近監視民眾的原因。
說起來近乎可笑:整個毒壇全在追求毒素外泄而煙氣不外泄,以達到無聲無息、隔空殺人,可這寒煙翠,卻恰恰相反,聲息特大、易被察覺、還流於表麵沒什麼實力,堪稱副作用高過作用。種種弱點集於一體,它落了虛寒毒嬰不止一個等級、跟寒徹之毒比更是望塵莫及,寒毒中層次隻怕最低,很多人都知道它,但一般都沒什麼人會想到它……然而用到此戰中,卻是恰到好處。既唬得外麵的人不敢進來束手束腳,又控製了裡麵的人不能出去卻能存活。
隻是,毒素不在煙霧裡,不就意味著,正持續、大量地積澱在民眾們體內嗎?!長此以往,一樣不堪設想……
聞知真相,宋賢、吳越雖然早有準備,亦皆表情一凜心驚膽戰,尤其宋賢,聽得“類似魔門寒潭”,便本能按住腦袋隱隱作疼,時至今日,還記得那種記憶被生生洗淨的痛苦,縱使他玉麵小白龍一世英雄,還不是因之臥床不起了經年?
“抓到馮鐵戶,定將他剝皮抽筋!”同在箭杆峪據點的楊鞍,聽得此事更是義憤填膺,痛責馮鐵戶父子、張睿等人行徑惡劣——為了自保,那些投機者顯然早已歸順了金人,妥協鞠躬諂媚巴結,高高興興地成了邵鴻淵的走狗,狐假虎威,泯滅人性。正是這些無良的奸商和所謂官員,他們為金軍掌控人質出了怎樣的一份力!
而最可怕的卻是邵鴻淵啊,他打仗的時候確實沒什麼謀略,可是玩陰的手段卻無人可及,利用傲徠峰等地實打實的三大毒源先發製人引起恐慌,再以商販為媒介植入這不致命卻噬心的第四毒源……這兩天林阡等人也在馮張莊內呆過,確實感覺三大毒源的封堵對境內的煙霧一點影響也沒有,儘管危害其實減輕了不少,村民們糊塗的照樣一塌糊塗——害死人不可怕,害得人生不如死才厲害,第四毒源就是這樣。
但不得不說凡事都有兩麵性,如此造成的結果,也幫林阡等人掩蓋了外圍毒源已封堵的事實、身在此山是邵鴻淵自己迷了自己的眼……不過,邵鴻淵能想到將這兩種寒毒聯用,虛虛實實,遊刃有餘,已經好不簡單。
以上種種提示林阡,“邵鴻淵此人,不可低估。”哪怕全天下都說邵鴻淵的謀略略欠,林阡都應不怠以黃摑、紇石烈桓端的水平來衡量他——當時運籌於心,卻知此戰棘手。
“這‘寒煙翠’,可有解藥對付?”林阡複問樊井,宋賢、吳越、吟兒、徐轅、孟嘗等人,也全然屏氣寧息。此乃當務之急。
“過去定然困難,不過今次不同。今次茶翁留下了不少,應當能救。”樊井說。
林阡思忖之餘,發現茶翁和茵子不在,不禁一驚:“茶翁前輩呢?”
“哦,想是又隨走隨隱去了吧。”吟兒笑答。
“怎麼會。”林阡蹙眉,覺得不對勁,茶翁此行是為了救泰安,如今泰安並未完全脫困,他不應該離開泰安縣境,而且茶翁的心結,應該也沒這麼快解開。林阡搖了搖頭,轉而看向樊井:“茶翁前輩何時走的?臨走之時,可留下些什麼話?”
“兩天前。”樊井點頭,回憶道,“他確是說過些話,托我轉告主公——當日主公提出,邵鴻淵的毒可以用來治愈主母,茶翁雖覺理論上行得通,但是並不肯定能成立。”
“為何?”林阡一愣,原來吟兒的火毒依然懸而未決。
樊井轉述了茶翁的話說,理論上講,提取毒素、寒火中和自是可行。但寒毒和火毒一個寒氣外泄,一個熱量內滲,以火克寒時,可以用土埋、用水淹來製止寒毒的外泄,無需顧及火毒的內滲;但若是以寒克火,卻將引入寒毒外泄的缺點,無法克服。樊井說:“胡亂試藥反而有害,何況主母身體不宜。”
林阡憂心地看了一眼吟兒,茶翁說得沒錯,林阡提出的以毒攻毒,理論上行得通,但現實難以成立。毒與藥,終有一字之差。寒與火,也不是那麼巧就能相克。
“如此一來,我大抵知道,茶翁為何走了。”林阡歎。
吟兒聽得林阡分析,才知茶翁是為了救她,不禁臉上一紅,抱愧赧然:“原是為了救我麼。”
“倒也不全然是。”林阡微笑,“他是為了解開困擾他半生的一個心結——尋找一種寒毒,寒性至少要能強到寒徹之毒的水準,又能夠同時保證毒素的不外泄,如此方能成藥。”
吟兒奇道:“有這種寒毒存在?”目前所知的幾種寒毒,功效雖不一樣,卻都旨在殺人。茶翁這種要是真的存在,意義就不止超越胡蠨了,更加造福於後世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