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以來,楚風流的沙場戰績太過烜赫,令人險些忘記她在武壇的成就,她,是實至名歸的金北第四,與陳鑄、小王爺、軒轅九燁一樣師承完顏永璉。
完顏永璉因材施教,是以幾個徒弟雖然風格類似,卻是不同內功根基,劍招內涵也略有相異。劍在楚風流之手,不像陳鑄般雜亂無章、小王爺般磊落英多、軒轅九燁般簡單飄忽,卻自有其淡遠清微。
這樣的劍法,表麵也能變幻雜奇,骨子裡全然恬淡瀟灑,一劍刺出,招數之簡靜令人驚歎,力道也比印象中強勁得多,教阡吟難免後怕,如果是他倆上陣,恐怕沒到六招就落水了。
難免為蕭史感到擔心,隻怕他不敵受到傷害,然而三回合畢,看蕭楚雙劍糾纏分開,竟是楚風流後退半步,林阡難免驚喜:“這少年內力比楚風流深厚。”
楚風流似也發現棘手,雖被蕭史力道壓製,卻在第四回合三劍連環絕殺,憑此搶攻重奪對節奏的控製。
蕭史劍法匪夷所思,在此竟然毫無防守,而是采取邊進攻邊拆破的方式,朝向楚風流所在一往無前。看他劍招並不精湛,卻還是能迎刃而解,初現江湖,大放異彩。
“高手都散落在江湖上啊。”林阡看不出他何門何派,隻覺劍法異常淒厲,令他想起不著甲胄衝鋒陷陣的洛輕塵。
“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吟兒帶一絲諂媚的笑,知道林阡想要他。
不刻便到第五回合,蕭史越打越狠,眼中戰意凜冽,似有刻骨仇恨。林阡品其劍招極為粗糙,但攻勢凶猛、角度刁鑽、變化無窮。
不禁心念一動:他樣子文文弱弱,竟用這般凶險劍法。
楚風流劍法雖然以淡定著稱,卻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意,二分淡定、八分狠厲,此刻劍速增加,九路齊頭並進。
蕭史劍走偏鋒,招式詭譎,分彆取不可思議角度、各個擊破挾製住了這九路。由於他劍法隻存在進攻省下了防守時間,所以在楚風流不及反應之際,劍圈已極速籠罩她頭頂,氣力卓絕,光芒耀眼。說時遲那時快楚風流匆忙自救,囫圇一劍橫斬向那光圈,雖然形勢急迫,倒也切中肯綮。
然而蕭史攻勢雖滯,卻比楚風流輕鬆,劍下忽然扣出一片綠影,凝神看像極了竹葉。近在咫尺楚風流豈能不知威脅,隨著這暗器的近身飛襲,楚風流唯能重心一低避了過去。然而那暗器竟不知何故又從後旋回,與此同時蕭史劍圈再度狠辣前推。楚風流兩麵受阻無路可去隻能滾出,隨著她掉落橋欄,蕭史長劍回鞘,乾淨利落的六招。
“這,這……這麼厲害……”吟兒驚到咋舌,沒想到蕭史幾近碾壓。憑這種出奇招製勝的本領,他正麵比武未必輸給自己。
林阡和軒轅的注意力都在最後出現的那片竹葉上,蕭史摘葉飛花的暗器本事一流,而且隻怕毒術也是相當高超的——很明顯在被楚風流避開之後又旋回的並不是暗器本身,而是存在其上的毒藥,被蕭史巧妙地嵌於暗器之上,發揮時可謂操控自如。
楚風流六招即輸,難以置信地將金方到手的勝利讓給了宋方。軒轅九燁和齊良臣趕緊上前相扶,對於這意想不到的失敗都是腦中一片空白。
從蕭史出現到上陣,每個回合都一直給阡吟不斷的驚喜,到此刻恰好六招取勝實在驚喜爆棚,林阡和吟兒一同上前相謝,蕭史隻是淺笑搖頭:“盟王盟主,對付外敵,在下分內之事。”溫潤如玉,秀氣英拔,那一低頭的瞬間,竟讓吟兒覺得他像個女子。
“諸位請隨我來。”柏先生對宋蒙雙方說,繼西夏、小王爺之後,金方止步第三場考驗,瞠目結舌,願賭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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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柏先生折入竹徑,百轉千回,日漸西移,終至一僻靜小園。
喧囂漸遠,萬籟俱寂。
雅致的花木主宰,清澈的潭水環伺,幽深的琴音圍繞,在這裡,行人、武器都是過客。久矣,望峰息心,窺穀忘反。
柏先生正和茂巴思、脫裡、鐵鉬爾等人以蒙古語交談著什麼,林阡吟兒和蕭史一概聽不懂,趁著這閒暇四處觀賞,滿眼的樹竹新鮮欲滴,人也仿佛融進這碧綠色水汽裡。
“盟王,盟主,似乎並非為了先生而來?”柏先生問了句令他倆覺得特彆奇怪的話,為什麼他自己稱自己為先生?
“原先是為了惜鹽穀中的真龍膽,不過適才與您傾談過後,為您的談吐與眼界吸引,不自禁要過關斬將、贏得與您繼續交流。”林阡實話實說。
“說來也是緣分啊。否則,憑金方秘密行動、刻意封鎖消息,盟王盟主隻怕會錯過這次入穀見先生。”柏先生笑。
“倒真是緣分使然呢。”吟兒心想此番真要感謝淵聲指路,林阡這才知道原來軒轅九燁和楚風流是有意防著宋方,當盟軍在崆峒山頂立碑宣揚天命之時,他們其實已經為了同一個目的動身來尋柏輕舟——林阡心念一動,眼前人說起先生二字語帶恭敬,難道他不是柏先生本人?
“天意,為了招賢納士來的全都被擋在了園外,反倒是歪打正著的通過了考驗。”老先生歎了一聲。
請柏輕舟出山,西夏人應當最為急迫,小王爺應當最有誠意,金國人應當最具計劃,然而能見柏輕舟的兩方,竟都不是因為求才若渴才來。
“是啊,蒙古人本來還是為了搶美女。”吟兒笑起來。
可是,無備而來的宋蒙一樣通過了前幾關的考驗——態度,都能等柏輕舟睡醒;見識,都形成了一定的大局觀;理念,誰不會說為了天下大同;武功,都能保障柏輕舟的安全。
“若然擇主,但願先生才華不被買櫝還珠。”老先生麵露一絲憂愁,並未緊跟著吟兒的話嘲笑蒙人。
林阡聽出音來,愈發肯定:“原來柏先生,真是位女子?”
“正是在下的師叔。”老先生陳述之時,吟兒知道,這個師叔稱謂也並不能界定年齡,但輩分上、見地上,柏先生恐怕還在他之上,不禁平添了一絲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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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前。
惜鹽穀。
有一女子於池邊閒坐,水藍衣衫,發髻高挽,頎長苗條,背影清麗。
浩瀚星辰,於無垠夜空中排列出奇特的圖案。隨著視線由上而下,璀璨天光恍如傾入鹽池,水麵白茫茫如雪如鏡。一陣山風拂過,池麵泛起漣漪,帶著星象一同晃蕩起來。
“明日便需擇主了。”輕歎一聲,夜色捕捉到女子的腳踝,寂寞地延伸到樹上,在地麵形成斑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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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園深處,清幽竹廬,主人家隔簾而坐,朦朧見窈窕倩影,飄然有仙人之神。
微風拂動,透過帷幕若有若無的衣色,提醒林阡這好像就是那個遠觀他們比武的女子。
一乾人等,對簾後身姿愣了半晌,終於記得拜謁——在金夏全然出局之後,宋蒙經過先前的幾輪考驗逐漸意識到了此女的真正價值,於是巧妙地承接了金夏的來意,要將這位柏先生請出山去、輔佐他們結束亂世,首先他們就該像金夏人一樣具備足夠的誠意。
自報家門,一邊的主上是統一了蒙古草原的成吉思汗,一邊是手握著南宋盟軍的林阡鳳簫吟親赴。
其實她何嘗不清楚他們是誰,卻好像在他們之間還有所搖擺。
此刻她開口道:“輕舟不才,隱於西夏,亂世隻願苟全性命,不求兼濟天下,蒙諸位厚愛、遠道光臨,不勝榮幸。”
經她示意,宋蒙分彆以賓客之身坐下,侍女們分彆獻茶,吟兒品了幾口,尤為好喝,特彆是泡茶的水、應是采自竹上之露。
“天下大勢,還望柏先生不吝賜教。”不知蒙人對柏輕舟說了什麼,林阡隨即說明了此刻的來意。
“隱士而已,與世隔絕多年。而謀士、賢才放眼四海,不勝枚舉。何以非要我出穀來襄助?”柏輕舟還算客氣,沒有說眾人逼迫她。
“先生一門,應都是眼觀天下、心係黎民,或因遭人陷害才避居於此。先生之才經天緯地,完全埋沒著實可惜。”林阡說。
“對於汝等誌向,輕舟願聞其詳。”柏輕舟問,“奉行何種原則,方能一統天下?”
“絕對互信,不離不棄,得人心者得天下。”林阡說時,吟兒聽侍女同時在講蒙古語,思索可能是翻譯給了蒙古人聽,而還未回神,就聽得另一侍女傳達漢語:“蒙古鐵騎,天下無敵,唯有武力才能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