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6章 天選之人(2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15213 字 10個月前

“寒將軍何以前來?是有什麼事嗎?”吟兒知道寒澤葉不會因為個夢境就來找自己,洗耳恭聽以為是正事。

寒澤葉卻破天荒地在屏退左右之後,央求了她一件私事:“還請主母幫助蘭山,突破曹玄阻礙,回到宋恒身邊。”

“什……什麼?”吟兒先啞然,後咋舌,瞬間腦子裡閃過無窮片段,包括她所腦補的蘭山慕爭夫事件,以及這幾天她見到的欲言又止略帶憂傷的蘭山,原來是這樣嗎,蘭山不辭辛苦出穀相迎,是為了求自己幫她這個忙?然而,曹玄當真愛女心切到這個地步,竟在這段三角關係裡不擇手段?

“不錯,曹玄在被調查之前就已經動用私權,不準蘭山再踏進宋恒駐地半步,調查之後也沒有例外教人看著蘭山。我怕曹玄暗殺,便將蘭山一直放在我的管轄。”寒澤葉道。

“呃……寒將軍想的有點多啊……”吟兒窘迫,心知曹玄不至於草菅人命。

“今日對死亡之穀的封鎖,隻因為宋恒在其中,他便順帶著又將蘭山攔在外。可是,蘭山聽說宋恒情況極差,萬分焦急,所以強行衝撞了他……自然也是無用,到此刻可能還在僵持。”寒澤葉理智地說,“我想最治本的方法,是請主母插手調解。”

“宋恒?情況極差?”天驕一愣,才想到這幾天從未有閒暇顧及宋恒感受。

“難怪他被打都不還手……”吟兒意識到。

“據說宋恒腳受傷、走不動,身心俱疲,自暴自棄。所以蘭山才更想去見他。”寒澤葉難掩痛惜,“蘭山說,感情和人都已經很脆弱,都不能再放任不顧。”

“曹大人過分了。”吟兒聽罷麵色鐵青,不想看到這種濫用職權的事繼續發生,“你帶我去。”

當時當地,死亡之穀邊緣,曹玄果然設阻禁止蘭山進入,而蘭山卻不依不饒,一雙眼眸滿是堅定:“曹大人,今次不同以往,出了這麼多事,宋將軍一定很消極,需要有人陪著他!救他!”

她太了解宋恒,知道他心理脆弱,經不起半點挫折,經此巨變,隻怕尋死的心都有。

“需要有人,未必是你。”曹玄陰冷地望著她,刀未出鞘,殺氣凜冽。

寒澤葉雖然理智地離開,但留了幾個麾下在此相護,然而畢竟身份懸殊,隻能做到相護,無法與之對話。

“蘭山姐姐,不給過就不給過,也罷,你就不要再找他了!他對不起你,令你傷心難過,難道你都忘了!”楊若熙一直拉著蘭山往反向拖,見她執意,不惜怒罵,“賀蘭山,你再去見他,再執迷不悟,便萬分對不起子榆!”

提起子榆,才總算將蘭山拖住,見蘭山停下腳步,驚疑回望向她,楊若熙狠心哽咽繼續:“子榆說過的,宋恒不是良配,沒半分優點,不值得喜歡……”

蘭山搖頭,咬牙輕聲,帶著些傷感、和隱忍了多時的憤怒:“我偏喜歡。”這四個字不悔不怨,直將楊若熙驚得鬆開了手。

然而即使她頭破血流,也還是得不到曹玄半點通融,想見而不得見的衝動在這一刻達到頂峰,縱然是蘭山在刀劍之側也顯得有些瘋魔:“曹大人,我有何罪,為何連見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被允許?!”

“你們可知道,這賀蘭山,是賀若鬆、冷冰冰的女兒?”曹玄沒有開口,麾下自有人說。這句話答非所問,出現在這裡看似突兀,實則卻切中肯綮,承接得無比巧妙。

圍觀者竊竊私語,情緒險些被鼓動,蘭山的身世並不是謎,隻是很少有人提起,此情此景卻觸犯眾怒此值鐵堂峽之戰落幕不久,林阡澄清無影派、宣揚輪回劍的過程中,難免會提起賀若鬆才是太行義軍傾覆的幕後黑手、以及冷冰冰在淮南殺人分屍罄竹難書的罪行,他們的一些所作所為,恰恰和控弦莊凶徒同樣殘暴。

身世,又是這可恨的身世,賀蘭山跌坐在地,唯有冷笑置之,原本曹玄強詞奪理,倏然卻換她理屈……但是,弱勢不代表就隻能沉默,賀蘭山永遠樂觀堅強,此刻微微一笑、毫無懼色反駁:“身世安能改?感情亦如此。曹大人如何有自信、能夠阻斷旁人真心?”曹玄一怔,慍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當是時,斜路卻傳一個聲音,爭如久旱逢甘霖:“蘭山,到義母這裡來。”

眾人循聲望去,不免感覺錯愕,不自覺給來人讓了條道。

雖然風簫吟比賀蘭山大近十歲,可也不至於是母女?但是和賀蘭山姐妹之稱的顧小,確實是林阡鳳簫吟的義女沒錯……

義母?好彆扭的稱呼,連賀蘭山也愣在原地,呆呆望著漸行漸近的鳳簫吟;曹玄的慍怒則被扼殺於萌芽,見是她來,他臉上襲了一副恭敬神色:“盟主。”

“曹大人,咱們都想認宋堡主做女婿,不如公平競爭,何如?”吟兒站定,微笑相問。見她這般,曹玄即便有怒也發不出;眼看可能會撕破臉的事,竟被她化解在吃豆腐裡。

吃豆腐,嗯,不聲不響把宋恒降了一輩,等事情結束了帶個義子回去見林阡……想到那裡,吟兒就心中暗笑,佩服自己。

吟兒滿心以為又牽紅線成功,笑容滿麵,不想甫一轉身,看到寒澤葉目送蘭山進入封鎖,那一瞬之間,竟然滿眼都是她不曾見過的溫柔……

心一動,又一慟,原來如此嗎……跟林阡徐轅在一起待久了,她竟然也成了個榆木腦子,看不出澤葉其實對蘭山也有情。

宋恒傷蘭山,澤葉挺身而出,並非正巧路過;曹玄傷蘭山,澤葉將她深藏,不止打抱不平;那曾令吟兒狐疑的苦笑,那曾令吟兒窘迫的想多,都不純粹出於友誼;此刻他又不惜一切送蘭山回去……他讓她走了、放過了一個這般好的機會、回到另一個人的身邊,這樣的感情,不知何時有,不知何故起,卻是一定深厚、無私……

在吟兒看來,賀蘭山那樣的蕙質蘭心,自然更配寒澤葉這等英雄人物。可是,感情這東西,誰能說得清,有什麼道理?

身為此戰總調度的吟兒,沒和天驕一同回鋸浪頂,而是紮營於寒澤葉駐地,隨時等候死亡之穀的戰報。

這天晚上,南穀電閃雷鳴,似有陣雨要下。吟兒嫌悶睡不著,閒來出外賞花,不經意間越走越偏。

夜深人靜,一隅光線微弱處,忽見有人醉臥池邊,白衣飄然出塵,藍發隨風輕揚,好一副謫仙姿態。

那個人,和宋恒一樣樣貌絕倫,卻比之少些世俗的痕跡,多幾分異世的魔邪。

她卻因為那酒氣,不敢肯定那是寒澤葉

如果沒有記錯,寒澤葉是滴酒不沾的,因為酒會促進毒發。

幾十年的戒,卻為誰而破了。

“寒將軍……”她故意發出聲響,怕把他驚吵。

他卻還是驚醒,可見沉浸很深。

微醺,轉頭,回神,黯然:“主母……”

十年前,他與宋恒合稱九分天下的時候,可曾料到會牽扯到同一個女子。

“我聽聞,寒將軍曾當著宋恒的麵,指責過他不配愛蘭山,何以現在又變卦?”她難免心疼。

“那時候蘭山生氣不想見他,我才說他不配愛;如今蘭山選擇原諒,我又何必耿耿於懷。”他正色回答。

“既然舍不得,又為何放手?”她為他不甘。

“蘭山說,她想通了,如果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告訴他讓他知道他在這世上永遠不是一個人;如果出現了誤會,至少要給他解釋的時間和機會;如果不想失去他,便要讓他知道,無論發生什麼,她對他的信任和信心,一直在。”他沒有否認。

吟兒知道,蘭山這番話真心實意,卻並沒有讓寒澤葉被感動得放手,而恰恰是擊傷了他使他還沒邁出半步就放棄了。

“能否答應我,如果宋恒到最後還是傷害了蘭山,你會向蘭山表白,絕不藏在心裡?”吟兒問。

寒澤葉一怔,點頭:“是,主母。”

“主母,寒將軍,有發現!”閒不到半刻,又有戰報來。

這不尋常的開禧二年三月。

戰爭,不期而至。

沒有後方,到處前線。

隨著敵人的越來越近,他們也越來越沒有閒暇去和過去打交道,比如弈棋,比如看夕陽,比如賞木芙蓉。

刀光劍影,凶險非常。雖也酣暢淋漓,到底是揮血如雨。

棄身鋒刃端,逼迫自己去熱愛萬箭齊發,自欺欺人說狂戀烈焰狼煙。

不過好在,將來他們每一個人在回憶往事的時候,都可以不打誑語:吾曾一夫抵萬軍。

壯歲旌旗,飛騰戰伐,左手繁弱,右臂雕弓。

不知不覺間,吟兒隨林阡參與戰爭已近十年,斬勁敵,是他每日每夜必運籌的思想,也是她全心全意必付諸的行動。

最親近的心愛之物,都悄悄轉變成了胯下征戰之駿馬。

在人間最習慣的音樂,也早已經是鼓擂箭奏、鏑鳴角浮叫……

而自那日血洗陳倉過後,邊境也是同樣爭亂不休,義軍、匪類、官兵混戰,宋金形勢日趨緊張,戰火頻仍,暴動不歇。

想把鳳翔路從滄海橫流恢複成先前暗流,諷刺的是還是要以暴製暴,以戰止戰。

狼煙滾滾,故土被屢次燒焦,車馬均作為戰備,梯石必關乎攻守。

短短幾日,邊境不知多少人多少軍隊揭竿而起,又驀然消失、不留一跡。

一戰儘,往往敵我雙方的屍首都堆疊如山,這裡,有江湖那樣的血腥,卻來不及講江湖道義。

遠望著那個玄衣男子手執雙刀,一馬當先衝鋒陷陣,銳意霸氣橫掃金軍,其麾下將士緊隨殺敵,奮勇無畏,氣勢淩人,常令守關金將張皇失措:“莫不又是那飲恨刀林阡?!”

誰曾想他長驅直入,最深一次已到耀州地界。

攻城略地,一路安營紮寨,狂勝不休。

“放箭!”矢石交攻之下,他可以連人帶馬毫發不損地離開。

“彆讓他過來!”什麼方法都用過,可是他要擒守關將領易如反掌。

“莫不是先斷他左右手?他的謀士是哪一個?”卻不知,他是他自己最好的謀士。

“盟王林阡,那曾經是我們大金南北前十、十二元神和控弦莊所有人的克星啊……”耀州守將,初次見他,不戰自潰,若非軒轅九燁親自來援,後果不堪設想。

“他已俯控關中,欲取我耀州、州。”“據說他已派大批麾下深入河東……”首當其衝的鳳翔路金軍據點,主帥五天十易,將士們竟對猜測繼任者習以為常,不知下一個派遣來的援軍究竟會是誰,需不需要兩個一起派來。

實際誰都心知肚明,陳倉和短刀穀的兩場浩劫,金宋其實屬於玉石俱焚,對於林阡也對於大勢而言根本就是隔靴搔癢。當隴右、山東和關中繼川蜀之後都順利完成了勢力的新舊交接,雲霧山排名也儘皆回歸抗金前線,各路人才都齊聚於林阡身邊,說他意氣風發,如日中天毫不為過。南宋盟軍根本已經步入了全盛期。更有甚者,傳言完顏永璉也隻能從環慶下手,暫時避開林阡鋒芒。

然而私下裡,唯有被吟兒留在林阡身邊的楊妙真才知道,林阡身上餘毒難清,常在戰伐過後反複吐血,身上傷病有增無減,另外,入魔對他情緒也總是有所傷害,楊妙真看在眼裡疼在心上,故三天兩頭去問浪蕩子獨孤清絕和胡弄玉可曾回來,偏巧胡弄玉提供的那頭毒獸在她離開後莫名失蹤,林阡再這麼硬扛下去可不是辦法。

“胡姑娘可回來了?”夤夜,楊妙真又一次從林阡帳中慌張出來,適逢柏輕舟心急想要入內,兩人差點撞了個滿懷。

“我正想說……已經七日,各大戰區分彆有不少武將都從未露麵,名為休整,實則……我隻怕偷走胡鳳鳴飾物的人是他們,目的是讓主公的掀天匿地陣裡缺人,故而請求主公派厲風行回鐵堂峽一帶搜救。”柏輕舟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