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麵對陌生的景象,陸黎一直莫名其妙有種熟悉的感覺,後來在某個刹那,他才想起熟悉的感覺來自薑宜身上的味道。
那是薑宜身上洗發水和沐浴露在肌膚氤氳後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是陸黎一直以來很喜歡的味道。
但到了後來,氤氳的留香越來越甜膩濃鬱,仿佛炎熱後蒸騰,濃鬱得讓人有些頭昏腦漲,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呼吸也變得急切起來。
在越來越亮的白光和馥鬱甜膩的香甜中,模糊的白光漸漸清晰,勾勒出大致的輪廓,光影浮動。
葡萄藤枝葉茂密繁盛,宛如長廊綿延不絕,交織成繁花穹頂,馥鬱甜膩的芳香濃鬱得似乎凝在睫毛上,落日熔金,濃烈得宛如油畫。
葡萄藤下搖椅上的少年似乎在沉睡,一隻手堪堪垂下,指尖稍稍攏著。
傍晚的餘暉金燦燦,紫金色大片大片璀璨揮灑下來,綠金光影透過疏落間隙,被晚風浮動的藤葉輕拂安靜沉睡的少年臉龐,淺淡的鎏金色覆蓋在眼睫,顯得柔順無害。
陸黎心臟不知怎麼地,在甜膩馥鬱的芳香中,忽然跳得厲害。
傍晚的風浮動起少年寬鬆的衣領,鬆鬆垮垮地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鎖骨,還有一截清瘦柔韌的腰,他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偏頭望著陸黎,用著剛睡醒的聲音叫了一聲。
“陸黎——”
淩晨四點,臥室的大床上,陸黎猛然睜開了眼睛,胸膛劇烈起伏著,喘息很重,金發濡濕地貼在額角,整個人把薑宜抱得很緊。
他幾乎在半夢半醒間蹭了薑宜大半夜。
陸黎遲疑地動了動,感覺到一陣濕漉漉後,他黑著臉用英文罵了一句臟話。
他小心翼翼把薑宜放好,起身去廁所衝了個冷水澡,把臟掉的內褲丟進了垃圾簍。
衝完澡後,陸黎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發著愣。
他在想著昨天生理課上的老師到底說了什麼。
他知道剛才那現象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但他想知道的就是在那個現象中他夢見薑宜是不是正常的。
如果在今天這個情況夢見薑宜,那麼他很樂意地繼續夢下去,並且還會在醒來的時候興致勃勃告訴薑宜,在他夢裡,薑宜是個什麼模樣,在夢境裡薑宜又是怎麼同他一起說話的。
但今天發生了這個情況,陸黎覺得今天這個夢必須要爛在肚子裡,守口如瓶,絕對不能像外頭透露一丁點。
換位思考,如果秦斕告訴他,在人生中第一次成長的初次體驗中,他夢到了他,並且秦斕還說在他叫他名字的時候,出來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恨不得一腳把秦斕從教學樓踹下去,外加雞皮疙瘩掉一地,從此以後看見秦斕一次就想揍一次。
陸黎心有餘悸地望著不遠處的垃圾簍,想了想,又馬上起身去把垃圾簍裡的袋子係好,最後還不放心,把垃圾簍放進了床底,並踹進最裡麵。
毀屍滅跡後,陸黎繼續坐在床頭發愣。
他想完了,發生了這種事,說不定以後他都不能再跟薑宜睡在一起了。
一個多小時後,臥室裡的厚重窗簾縫隙處透進了點光,鬨鐘響起。
薑宜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如同往常一樣眯一小會,然後才半醒半夢地睜開眼睛,偏頭望向陸黎。
今天的陸黎有點奇怪,沒有像往常早晨一樣,像抱著大型玩偶一樣抱著他,而是坐在床頭看上去有點愣愣的。
薑宜還沒有很清醒,他趴在枕頭上,睜著一隻眼,眯著一隻眼迷糊道:“你怎麼了呀?”
誰知道這句普普通通的話就像是水珠滴進滾燙的油鍋,讓陸黎嚇了一大跳,慌慌忙忙起身極力鎮定道:“沒怎麼。”
薑宜想,好奇怪哦。
他直起身,覺得陸黎可能是生病了,所以看起來呆呆愣愣的,反應遲鈍。
薑宜半跪在床上,想伸手去摸陸黎的額頭,卻看到陸黎一路退到了沙發上,看上去有點像炸毛跑路的動物。
薑宜:“???”
他手掌舉在半空中,迷茫地想著難不成是自己生病了?所以陸黎要離他離得遠一點?
於是薑宜舉在半空中的手拐了彎,摸向自己的額頭。
幾秒鐘後。
薑宜自言自語納悶道:“沒病啊……”
他抬起頭試探道:“陸黎,是你病了還是我病了“
沒想到話還沒有說話,他就聽到陸黎跟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道:“好好說話。”
“清醒了再叫我的名字。”
含含糊糊的跟夢境裡一個模樣,像什麼樣子!
薑宜摸不著頭腦,老老實實道:“哦。”
陸黎又繃著臉道:“你睡衣扣好來。”
薑宜癟著嘴道:“我睡衣一直都扣得好好的……”
他拚圖不拚完都會難受一晚上,怎麼可能會不好好扣睡衣。
陸黎不說話,繃著臉望著他。
薑宜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睡衣領口還真的開了一顆。
他有點納悶,但還是摸了摸鼻子,把那顆扣子給扣了上去。
看著薑宜睡衣整齊好,陸黎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他又看到薑宜起身,準備跟以前一樣,鋪好床單。
陸黎緊張得簡直頭皮發麻,他們今天睡的床單是淺色係的,萬一有點什麼痕跡在上麵簡直看得一清二楚。
陸黎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淩晨他有沒有把床單弄臟。
反正他穿的兩條褲子都臟了。
眼看著薑宜抓著床單就要折好,陸黎衝了過去,抓著床單道:“我來。”
“你去刷牙吧。”
薑宜望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他誠實道:“你鋪得不整齊。”
“我看著難受。”
陸黎:“……”
他憋出了句道:“我今天一定鋪整齊。”
薑宜繼續搖頭,還是誠實道:“不行。”
“你怎麼鋪都鋪不整齊的。”
陸黎:“……”
見陸黎倔強地抓著床單不鬆手,薑宜又想起他今早上奇奇怪怪的舉動,覺得陸黎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便安慰式地遞給陸黎兩個枕頭。
他哄道:“你去鋪這兩個枕頭。”
“這個容易。”
“不過上麵的皺褶記得要用手抹平哦。”
陸黎好像跟要跟床單死磕,固執道:“我就要鋪床。”
雙方僵持了將近兩分鐘,薑宜先敗下陣道:“好吧。”
“不過你可不可以等我刷牙洗臉完再鋪?”
“我洗漱完就出去,看不到它我可能沒那麼難受。”
陸黎自然是同意,他催促道:“快進去,我等你弄完出去吃早餐再鋪。”
薑宜點了點頭,去浴室洗漱。
在洗漱的過程中,陸黎時不時低頭瞟一眼床底,生怕床底的垃圾桶突然飛出來,一路披荊斬棘地蹦躂到薑宜麵前。
這個說法看似很玄幻,但卻真真切切就是陸黎現在心裡的真實寫照。
他連人生的初次體驗都能夢到薑宜,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
浴室裡,薑宜一邊刷牙一邊想著陸黎今天到底為什麼那麼一驚一乍。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好擦了擦臉,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深沉歎氣道:“陸黎心。”
“海底針。”
薑宜走出臥室門,臨走前還探出個腦袋道:“我去吃早餐了。”
“你可以鋪床了。”
陸黎穩穩當當地坐在臥室的大床內,凜然不動沉穩道:“好。”
等薑宜把臥室門關上,陸黎立馬火急火燎地抖開被子,仔仔細細地看淺色的被單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痕跡。
萬幸的時候,被單乾乾淨淨,那些不該出現的東西還好沒有出現。
陸黎鬆了口氣,然後開始嘗試疊被子。
五分鐘後。
陸黎對著一團糟的被子有點惱火,彎腰扒拉著床底的垃圾桶,打算把怎麼疊都疊不整齊的被子塞進垃圾桶,連同今天的罪惡之源一起消滅掉。
誰知道正當他伸腳勾出床底的垃圾桶時,臥室外響起了薑宜的聲音道:“阿姨讓我來催催你——”
陸黎趴在垃圾簍上,頭也不敢回,嗓音鎮定道:“知道了,你跟她先吃吧。”
薑宜拿著勺子,看著臥室裡的陸黎整個人趴在床邊,好像護著點什麼東西。
他遲疑地望向走了走道:“你今天真的沒事吧?”
陸黎聽到薑宜的腳步聲,低頭就能看到跟薑宜相關的罪惡之源,他立馬道:“沒事,你快去吃飯。”
“我馬上就來。”
薑宜停下腳步道:“好吧,那你快點哦。”
陸黎僵硬地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陸黎親眼看著臥室裡的垃圾桶丟進大型垃圾筐裡,才舒了一口氣。
在去往學校的路上,薑宜一邊背著單詞,一邊發現今天的陸黎格外安靜。
以往的陸黎肯定要碰碰他,玩他的手或者頭發書包,好像非要把一天他們不在一個班,見不到麵的時間補回來一樣。
但今天的陸黎板板正正地坐在車上,坐得也離他很遠。
薑宜沒多想,繼續背自己的英語單詞。
———
上午。
國際班下課。
陸黎指節不斷敲著桌麵,顯得有幾分煩躁。
過了一會,他抬頭:“秦斕。”
打著哈欠的秦斕回頭道:“做什麼?”
陸黎盯著他,幾秒後,他煩躁道:“算了。”
秦斕又趴在桌上,剛閉眼不到兩分鐘,又聽到陸黎突然道:“秦斕。”
秦斕強撐起眼皮,轉頭道:“怎麼了,我親愛的哥。”
陸黎嫌惡道:“把親愛的去掉,惡不惡心啊。”
秦斕:“……”
怎麼,陸黎誇他的小青梅就又是漂亮又是可愛的,結果到他這裡,一句親愛的都惡心了?
華國馳名雙標?
秦斕認命道:“怎麼了,叫我什麼事?”
陸黎抿唇,撐著書桌,張了張嘴,沒過一會又煩躁道:“沒事,滾一邊去。”
秦斕:“……”
他再回頭他就是狗。
結果五分鐘後。
陸黎踹著秦斕的椅子,把秦斕晃醒道:“問你個事。”
秦斕輕飄飄道:“你問的事最好是紅白喜事。”
“不然老子非得跟你小青梅說說你他媽是怎麼對你同學的。”
陸黎繃著臉:“閉嘴。”
“我問,你聽就行了。”
秦斕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我的爺,您說。”
陸黎想了想,指節扣著桌子,一下一下慢慢道:“我有個朋友。”
秦斕:“……”
這是什麼土得掉渣的開頭。
他微笑道:“然後呢?”
陸黎斟酌道:“他對那方麵可能不是很了解。”
秦斕:“哪方麵?”
陸黎:“就是那方麵,昨天上課的那個。”
秦斕沉默了一會道:“去看片。”
陸黎惱怒道:“不是這方麵的不了解。”
“我是說第一次的那什麼不了解。”
秦斕:“去看動作片。”
陸黎伸腳,直接把秦斕凳子勾過來,盯著他不耐煩道:“你給我認真點。”
秦斕崩潰道:“哥,我很認真了好不好!”
“那方麵不了解就去看動作片啊!”
“問我有什麼用,我他媽還能教他?”
“還是說你讓我要像火箭班一樣掰碎了知識點,寫成筆記本再朗誦給他聽?”
陸黎:“……”
好像也是。
但是又好像不是。
他抿了抿唇,朝秦斕招了招手,低聲說了幾句。
秦斕嘴巴抽了抽:“你是說你朋友做那什麼夢的夢見你朋友的朋友?”
陸黎踹了他一腳:“小點聲。”
秦斕緩緩道:“你知道鐘茂他夢見那什麼的時候,夢到的對象是什麼嗎?”
陸黎狐疑地搖了搖頭。
秦斕:“大象,是大象。”
“這玩意根本就是因人而異的好嗎?!”
“你能說鐘茂那什麼夢見大象後,以後的老婆是大象嗎?”
他想瘋狂搖著陸黎這個陸家太子爺的肩膀,想把他腦子裡的水給甩出來。
但是又不敢。
他以為陸黎問的是什麼大問題,畢竟他們這個圈子的人,見的的事情要比普通人家見到的事情多,大多數都普遍早熟。
就好像一個研究生做畢業答辯,設想過無數個刁鑽的答案,結果老師問畢業生一加一等於幾。
回答用的時間是五秒,其中四秒都在發蒙。
陸黎將信將疑道:“真的?”
秦斕:“不然呢?不然你給鐘茂找個大象老婆?”
陸黎還是不信道:“那你夢見了誰?”
秦斕:“……”
“洗衣機。”
他夢見洗衣機一直在轉啊轉,他不停地倒洗衣液,最後累得要死,這就是他的人生經曆。
看著陸黎狐疑的眼神,秦斕沒好氣道“怎麼,你也想給我找個洗衣機老婆?”
陸黎咳了咳,敷衍了幾句,聽完秦斕的解釋,他靠在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
這沒有大不了的嘛。
有的夢見大象,有的夢見洗衣機。
他天天跟薑宜睡一個被窩,夢見薑宜也不奇怪。
更何況薑宜可比大象和洗衣機可愛多了,他夢到豈不是很正常。
陸黎低頭看了看□□,自言自語道:“今早上錯怪你了啊,兄弟。”
想到他又能和薑宜毫無間隔地睡在一起,陸黎又快活起來。
晚上,薑宜發現陸黎又變得正常起來,不再像早上一驚一乍,他也就放下了心。
結果等到晚上九點半睡覺的時候,陸黎又變得不正常了。
他瞪著眼珠子,直直地望著薑宜,忽然道:“不行。”
他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你也得夢到我才行。”
琢磨了一晚上的陸黎想管他什麼大象洗衣機,薑宜就是夢見電冰箱三輪車都不行,薑宜得得夢到他才行。
薑宜有點奇怪道:“夢什麼?”
陸黎直勾勾道:“沒什麼。”
薑宜伸手摸了摸陸黎的額頭,發現沒發燒,他拍了拍陸黎的頭發道:“彆夢不夢了。”
“睡覺吧。”
不然明天起床又奇奇怪怪,還搶他的被子折。
陸黎繼續直勾勾盯著他:“不行。”
“你得看著我入睡。”
這樣做那個夢的時候才有可能夢見他。
他肯定因為是天天晚上睡覺後,偷偷玩薑宜的睫毛,一不小心望得太久,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到了薑宜。
薑宜:“……”
什麼叫看著他入睡?
他隻在電視劇裡人快死的時候聽到過這句台詞。
他敷衍道:“好好好,看看看。”
“我天天晚上都看著你入睡。”
陸黎繃著臉想了一下,然後爬起來,穿著拖鞋去到書房打印了半張數學公式,然後用雙麵膠貼在額頭上。
他回到臥室,側躺在床上,正對著薑宜,拿著半張數學公式給予他的底氣:“你轉過來看看我”
薑宜轉過身,看見陸黎額頭上貼著半張數據公式,隻露出眼睛,催促他趕緊好好看一看,最好直接看著他入睡。
最後,陸黎還告訴他,以後他天天晚上都這樣,今天貼數學,明天貼英語,後天貼物理,總有一天是薑宜感興趣的。
薑宜:“……”
他默默地閉上眼睛,有點想打電話給薑父,讓薑父把他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