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2 / 2)

“搬來宿舍的時候,薑叔找我說了很多話。”

薑宜嗯了一聲,然後一邊走一邊扭頭帶著點好奇眼睛亮亮道:“爸爸跟你說了什麼?”

薑父是個不太善於言表的家長。

縱使是知道陸家的小少爺跟自己兒子玩得很好,在是非大事上也沒有給薑宜灌輸半點不好的念頭。

比如讓薑宜多在陸黎麵前多提提工資或者職稱的事情。

陸黎望著他,嗓音在微涼的夜風中顯得有點低沉,模仿著大人的語氣沉穩道:“他說他希望你不用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

“他覺得薑宜已經很優秀了。”

薑宜微微一怔,然後笑了起來。

陸黎嘖了一聲,然後輕彈了彈麵前人的額頭嘀咕道:“我裝得不像?”

薑宜清了清嗓子,嚴肅地點了點頭道:“像。”

“很像。”

演了個蹩腳戲份的陸黎耳根難得有點紅,押著他回宿舍,然後把他塞進浴室裡,讓他早點洗澡完睡覺。

———

程晁發現薑宜最近的狀態不僅回來了,甚至還比以前更好了。

他問薑宜是不是散心起了作用,薑宜一本正經點了點頭。

畢竟總不能說是因為得知了自己不是變態所以心態逐漸穩了下來。

不僅是穩了下來,甚至薑宜感覺對於競賽的得失也放鬆了很多。

好像長久以來在競賽中緊繃的精神都隨著陸黎那晚蹩腳的戲份中消散了不少。

於是周末放假的時候,薑宜和陸黎兩人一起回了陸宅,沒有像以前一樣住在宿舍。

大概是因為在陸宅,陸黎要比在宿舍放鬆很多,行為也隨意了很多。

於是薑宜在四樓的健身房找到陸黎時,看到了跑步機上隻套著運動褲的陸黎。

他背對著他,隆起的肌肉線條流暢有力,肩寬平直,腰窄腿長,小麥色的肌膚上鋪了一層汗水

但這些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背後有著大片大片的淤青,一看就是那天在拳館打出來的。

但是薑宜一直都不知道,這些日子陸黎藏得很好,好到讓薑宜以為真的就隻是嘴唇和顴骨上有傷而已。

陸黎挨罵了一頓。

他跟小時候一樣,一本正經地哄著薑宜,跟薑宜保證下次不會了,然後又誠摯地告訴薑宜跌打扭傷的藥在臥室。

薑宜下樓去臥室拿藥。

陸黎的臥室還是跟以前一樣,偌大的臥室黑白灰三個色調,地上鋪著厚厚的柔軟地毯,敞開的窗浮動著淺灰色窗簾,落地窗燦爛的陽光揮灑進來。

薑宜目光掠過臥室,停在了一個純白實木的儲物櫃上,儲物櫃一層不染,門把手緊密地閉合在一起。

他琢磨了一會,覺得陸黎讓他拿的跌打扭傷的藥應該就是藏在儲物櫃裡。

畢竟小時候的陸黎也打架,打架後躡手躡腳,連塗藥都不敢在他麵前塗,經常偷偷把跌打扭傷的藥藏在櫃子裡。

薑宜走到儲物櫃前,像往常一樣推開櫃門,等抬頭望向櫃子裡麵時,卻楞在原地。

儲物櫃裡一盞小小的玻璃罩靜靜佇立,玻璃箱裡放著一架泛黃陳舊的紙飛機。

它看上去已經很久很久了。

當初折紙飛機的小孩似乎還不太熟練,折得歪七八扭,但卻被人珍而珍之地收藏起來。

那時候Arno七歲。

玻璃罩旁還有很多零碎的東西,幾乎全是小時候薑宜的東西。

有他小時候萬聖節用過的南瓜小鬼頭套,有他送給陸黎的燙傷藥膏。燙傷藥膏隻用了一點,幾隻用過的鉛筆盒和小兔子橡皮擦。

南瓜小鬼頭套旁還放著一個敞開的木盒匣子,幾張紙和一遝賀卡整整齊齊地放在匣子裡。

第一張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歪歪扭扭的薑宜兩個中文大字,那是小時候的Arno學會寫的第一個中文名字。

那時候的Arno八歲。

薑宜不知怎麼地,就彎起了唇,他伸出手,拿起一遝厚厚的賀卡,低頭看著他們小時候寫的新年賀卡。

Arno的願望永遠都是薑宜跟他天下第一好。

每一張賀卡的最後,他總是要分外鄭重地強調這句話。

甚至還有一次新年賀卡,他偷偷在薑宜的賀卡上歪歪扭扭地加上了這句話。

那時候的Arno九歲。

薑宜靠在儲物櫃門上,笑了起來。

玻璃窗的窗簾浮動,清亮如水的陽光揮灑進來,投下不規則光斑陰影。

直到翻開看到最後一張賀卡,薑宜下意識怔在原地。

那張陳舊賀卡上的筆跡稚嫩,一筆一劃寫很認真,是小時候的Arno在萬聖節送出去的一張賀卡。

但那年他們沒能一起扮演小鬼交換禮物。

Arno早早就寫好了萬聖節賀卡,於是到了第二年也沒能給他,最終銷聲匿跡,安靜地和那遝新年賀卡躺在一起。

陳舊賀卡裡的Arno隻寫了一句話:萬聖節快樂。

但是開頭卻讓薑宜愣怔了很久。

玻璃窗外夏風驟動,窗簾鼓起浮動,沙發上敞開的書頁嘩嘩晃動,盛夏的陽光繾綣而溫柔地灑下來,亮堂堂地照亮賀卡開頭的那幾個字。

致Arno最喜歡的洋娃娃。

萬聖節快樂。

忽然,回憶中的過往刹那間像是飛速倒轉的錄像帶,一幀一幀地往回倒轉,四周的一切聲音如同潮水一般緩慢退散,隻剩下漫長歲月中有跡可循的愛意。

記憶裡,那個被打得顴骨和唇角泛青的金發男生懶洋洋地低頭望著他,跟他像是開玩笑,淺藍色的眸子卻很認真。

——“為什麼被打?因為跟他們說了我喜歡的人。”

——“喏,洋娃娃。”

——“從小看著他長大。”

——“為什麼喜歡?沒有為什麼,就是喜歡,一直都很喜歡。”

……

少年人的愛意隱晦到快滿出來,借著真真假假的玩笑說出了口。

原來很早很早就已經說了。

原來十歲的Arno就已經想告訴他。

薑宜站在原地,握著賀卡,看著陳舊賀卡在陽光下開頭泛著珍珠一般柔和的色澤。

臥室門外傳來腳步聲,他怔然轉頭,看到十七歲的陸黎套了一件短袖,站在臥室門前,逆著光影,歪頭問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