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課後,薑宜和陸黎從學校回到租的房子。
陸黎走路依舊是一瘸一拐,看上去磕傷好像很嚴重的樣子,薑宜想看看傷口,但陸黎死活不給他看。
薑宜半信半疑,他帶著點糾結望著陸黎的腿道:“你不會真的被打斷腿了嗎?”
陸黎掄直了腿給他看,堅稱自己腿沒斷。
薑宜隻好作罷。
他洗澡的時候還在想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畢竟薑父也是看著陸黎長大,哪怕再生氣,也斷斷不會把陸黎打斷腿。
更何況陸黎還收到了薑父的紅包。
薑宜洗完澡後,陸黎給他吹頭發,他坐在床上,看見了陸黎平板上的圖片。
平板上都是一些茶葉的資料和圖片。
陸家沒人喜歡喝茶,陸黎對茶葉沒有興趣,唯一喜歡喝茶的人就是薑父。
他似乎感受到了身邊人緊繃的神經。
在吹風機低沉的嗡鳴聲中,薑宜忽然扭頭道:“你那麼好,爸爸不會不喜歡你的。”
陸黎聞言抬起頭,忽然道:“比如說?”
薑宜愣了愣道:“比如說什麼?”
陸黎一眼不錯地望著他:“比如說我哪裡好?”
薑宜想了想說:“你哪都好。”
在他心裡,真真切切就是這樣。
麵前人哪裡都好。
陸黎沒忍住,低頭親了親薑宜的眼角,也覺得薑宜也是哪裡都好。
但薑宜總歸不是薑父。
薑父確確實實是不大喜歡他的。
因為第一個月,薑宜就收到了兩倍的生活費。
電話那頭的薑父對薑宜苦心叮囑道:“乖乖,想吃想玩什麼就去買,錢不夠了就跟爸爸說。”
“平常跟小陸也要分得清楚一點。”
他從小就是這樣告訴薑宜,讓薑宜儘量不要占到陸家的便宜,但是這次更盛,好像希望薑宜能和陸黎分得更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仿佛這樣能讓兩人看上去更生分一點。
薑宜有點無奈,但也沒說什麼,隻將多出來的生活費存了起來。
陸黎看出了薑父不怎麼喜歡跟他聊天,於是便就著薑父愛喝茶的喜好,找了不少頂級好茶給薑父。
他特地囑咐人將包裝都撕了,將昂貴茶餅單獨包裝,讓人收禮的時候看不出究竟是什麼茶。
但薑父一次也沒收過,每次都客客氣氣地退了回去。
就連從前陸霆偶爾給薑父的茶,薑父如今也不再收。
陸黎這才明白,薑父雖然看在薑宜的麵子上看似接受了他,但實際上也隻是因為薑宜而遷就他。
雖然沒有刻意地阻礙,但是卻對他依舊是不冷不熱,並沒有打從心底接受。
薑父整整退了四個多月的茶。
沒一次接受。
甚至在一月份連過年時,薑父也隻收了公司年終獎的禮物,沒收下陸家的禮物。
並在新春前夕,火速地帶著薑宜和薑宜奶奶回了老家。
老太太高興,樂得在老家過年,能夠村裡的人熱熱鬨鬨地嘮嗑。
薑宜摸了摸鼻子,也估摸出了點薑父的意思。
——大抵是不樂意在過年的時候看到拐走自家兒子的陸黎。
薑宜便不太好意思再當著薑父的麵再給陸黎打電話。
過年的第四天。
這是談戀愛兩人頭一次分開那麼久。
陸黎沒忍住,一天偷摸連打了好幾個電話給薑宜奶奶,聊著聊著就黯然傷神跟老太太說自己現在一個人在A市,
父母去度蜜月了。
老太太喲了一聲,叨叨說大過年怎麼一個人在家,又問陸黎要不要跟以前一樣來他們老家。
薑父聽到後,反應特彆大,瞪著眼睛道:“他怎麼能過來呢?”
“媽,咱家的列祖列宗可都看著……”
這不相當於過了他們家的門嗎?
薑宜下意識望了望他們家的列祖列宗——牆頭上的幾張照片。
老太太笑嗬嗬地掛斷電話,她對著反應特彆大的兒子奇怪道:“小陸又不是第一次來我們這了。”
她語重心長道:“**啊,不能夏天要人家割麥子的時候你就給人家回來。”
“冬天過年的時候就你就把人家往外趕是吧?”
“人家小陸一個人在A市過年,父母度蜜月去了,孤孤單單的,多可憐啊是不是?”
語氣滿是教育,就差一句:“你這孩子怎麼不那麼不懂事——”
薑**:“……”
他麻木道:“媽,現在不一樣。”
老太太瞪了一眼道:“有什麼不一樣?”
她轉頭望向沙發上的薑宜,溫柔道:“乖乖你說呢?”
薑宜小雞啄米一點地點頭,就差沒舉起手表示同意了。
老太太一錘定音:“好,就這樣決定了。”
她笑眯眯扭頭對著薑父道:“今天記得收拾出一間房間,人家小陸一路趕過來也不容易。”
“要收拾乾淨了給人家住。”
薑父沉默了一下,然後麻木地點了點頭。
第一天一大早。
陸黎的車就停在了薑宜院子門口,提著大包小包,穿著剪裁得體的昂貴黑色大衣,額發梳了上去,打著發蠟,噴了香水,露出深邃五官,格外莊重地在薑宜家門口等著。
薑宜穿著軍大衣外頭,踩著拖鞋,剛睡醒頭發有點亂,他開門,懵然地望著門口外的陸黎。
陸黎舔了舔唇,顯得有點緊張道:“薑叔呢?”
薑宜糾結道:“爸爸去喂雞了。”
他有點欲言又止道:“你穿這身回來……”
陸黎鄭重道:“這樣薑叔應該看著順眼了一點吧?”
薑宜糾結著沒說話。
很快,陸黎就知道薑宜在糾結什麼了。
因為他剛放下各種昂貴禮品後,薑父就去灌香腸了。
陸黎沉默地望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昂貴大衣,然後麵不改色道:“薑叔,我來幫你——”
薑父望了他一眼,然後客氣道:“那就謝謝小陸了。”
灌完香腸後,陸黎洗了十幾遍手,才去問老太太薑宜在哪。
老太太笑嗬嗬道:“乖乖估計在廚房裡頭。”
廚房裡頭,薑宜蹲在小板凳上生火,他不太會生火,對著激起的灰塵,打了幾個噴嚏,火炕旁的小狸貓繞著他喵喵叫。
似乎在催促他趕緊生火讓它取暖。
薑宜嘀咕道:“好好好,等等我,馬上就生好了。”
兩分鐘後。
陸黎拎起廚房裡灰頭土臉的一人一貓,把人拎到凳子上才放心下來。
薑宜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看著陸黎蹲在炕上,就這漫天的灰生著火。
薑父進了廚房,看見自家兒子坐在凳子生,抱著貓,陸家的大少爺埋著頭,灰頭土臉地生著火,衣服上全占滿了灰。
自己的大衣卻罩在薑宜身上,將外頭的灰隔絕得嚴嚴實實的。
五分鐘後。
陸黎和薑宜一塊坐在小凳子上,看著薑父熟練生火,薑宜真心實意道:“爸爸真厲害。”
薑父笑嗬嗬。
陸黎也真心實意地道:“薑叔真厲害。”
薑父立馬收起笑,冷哼了一聲。
陸黎:“……
中午,吃完午飯後,薑宜才發現薑父給陸黎安排的房間跟他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隔了老大一段距離。
大概是早上起得太早,薑宜午覺睡得很沉。
下午兩點多,薑宜奶奶住著拐杖,見到薑父出門去走親戚,便笑眯眯地朝陸黎招手,問陸黎願不願意陪她去村頭後山的老廟拜一拜。
陸黎過年能進門,自然是依仗了老太太,便答應了下來。
村頭後山不遠,走一段路就走到了,隻不過看著荒涼得厲害。
“廟太破,現在沒多少人信這個嘍。”
“以前我要來這個廟啊,乖乖他爸總覺得我迷信。”
老太太拄著拐杖,在落滿雪的台階上叨叨絮絮說著話。
陸黎撐著傘,半彎著腰亦步亦趨地扶著老人。
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風雪中枝葉輕輕晃動。
“好多人都說廟沒什麼用,但我這個老太婆還是信的。”
“十幾年前,乖乖一歲多那年冬天,發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高燒。”
“他爸一邊打電話一邊哽咽跟我說乖乖來來回回進重症室,我一個老太婆哪懂什麼叫做重症室。”
“我就問他爸什麼叫重症室,他爸也不敢跟我說得太明白,於是我就去問隔壁人。”
“她們跟我說重症室是吊著一口氣的人才進去哩。”
陸黎下意識一怔,呼吸輕微一窒,動了動唇,沒能說出話。
老太太拄著拐杖踩著積雪,嗬出一口熱氣道:“她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我想我的乖孫才一歲多,前兩天還抱著
電話咿咿呀呀叫我奶奶,怎麼會進那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