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韓超這邊。
碩大的操場上, 他盯著一個新兵,正在大太陽下站軍姿。
新兵個頭不高,但是體格非常壯實, 臉呈醬紅色,跟韓超白淨的皮膚形成截然不同的對比,這人滿頭注著汗, 汗從他的臉頰滾下, 像是煮豬肘子的鹵水似的。
韓超皮膚白, 人也不易出汗,臉上乾乾淨淨,雙眸微狹, 眸如鷹隼。
這新兵也特彆乖巧, 雙手掬的板板正正, 昂首挺胸的。
“營長……”他忽而輕喚。
“是不是你乾的?韓超問。
新兵已經給熱的快暈過去了,囁嚅著唇說:“我隻救人, 沒在槍.支上做過手腳。”
“80分鐘。”韓超盯著對方說。
新兵望著韓超, 一臉絕望, 但卻順從的站著。
汗水已經快把他整個人浸透了。
突然有人上前,在韓超耳邊側語:“韓營,司令部打來電話, 說找你。”
韓超這才稍息,跑步轉身,去接電話了。
新兵看長官走了, 剛想鬆口氣稍息, 韓超忽而刷的扭脖子, 回眸。
新兵於是立正,站的端端正正的。
喊韓超的是他的副手許亮, 一起進了辦公室,就見韓超接起電話,頓了一會兒,答了句:“徐師長,我知道你有難處,但是,不可以。”繼而掛了電話。
許亮興致勃勃的問:“徐師找你,什麼事兒?”
“他說要請幾個領導吃飯,想讓我愛人去幫他做廚。”韓超說。
許亮一噎:“你不會沒答應吧?”
“我愛人不是廚師,也不是保姆,為什麼要上門給彆人做飯?”韓超反問。
許亮簡直頭大了:“韓營長,徐師長一直挺欣賞你,但咱們當下屬的,不說巴結,對待上級也應該示好,羅司令打了好幾次招呼了,你一直扣著馬尚北不給,一直是徐師長在幫你說情,但你要一直這個脾氣,徐師長早晚棄你,換個人培養。”
徐師長很欣賞韓超,拿他是當接班人培養的。
但韓超對徐師長卻一直不冷不熱,雖說在軍區大家憑實力,但韓超最近還一直扣著馬尚北,不給羅司令,惹得羅司令也很不高興。
他這麼乾,得要得罪一大票領導的。
韓超端起茶杯一飲而儘,才說:“領導培養我不是因為我媳婦兒會做飯,而是我能帶兵。”再指窗外,又說:“槍.支走火絕對是馬尚北乾的,隻是我還沒查到證據而已。”
剛才那個新兵,正是讓韓超違背羅司令的意願,要堅持扣押的馬尚北。
馬尚北入營前曾經混過社會,還是個小黑.老大,據韓超所知道,陳玉璜之所以混社會,就是給大哥馬尚北帶的。
但入營後,馬尚北卻特彆乖巧,人也特彆積極,而且自打進了營,一直在做好事。
比如有個教官掉廁所裡,就是他第一時間衝過去,撈的人。
還有一回,水房的水箱裡一股尿臊味兒,估計有人在裡麵撒了尿,也是他先發現的,才沒叫大家誤喝。
這一件件可都是學習雷鋒好榜樣的大好事。
當然,他得過全營,全團,甚至全軍區的好幾次表彰,而且還被選入了駐港部隊預備役,要進行選撥培訓。
不過後來,因為他個頭不高,在麵試時被刷下來了,就又回了韓超他們營區。
但就在上周,宋排長的槍.支突然走火,傷到眼睛,又是他第一個發現,並且把宋營長送到醫院的。
及時挽救了上級的性命,這屬於重大立功事件,而正好陳凡世跟羅司令關係好,就把這事報給了羅司令。
羅司令於是做出批示,特許馬尚北加入駐港部隊預備役,赴廣州集訓。
但命令到了韓超這兒,卻卡了殼,他不肯放人。
而且他提出一個大膽的假設,他認為從廁所的木板斷裂,再到水房裡有人撒尿,槍.支走火,這一切都是馬尚北自己乾的,先做好人再立功,他隻為駐港部隊的名額。
現在,受傷的宋排長不但一隻眼睛瞎了,還顱內感染,深度昏迷。
韓超則力頂上司們給的壓力,扣著馬尚北,要查出他在槍.支上動了手腳的證據。
不過證據並不好查,韓超檢查過宋排長的槍了。
確定是有人把子彈裡的火.藥弄出來,做了手腳。
但要從子彈裡弄火藥,必須用到火柴,或者打火機,而新兵營並沒有這些東西。
新兵們也始終在他們一眼不眨的盯著,整個營區沒有任何一樣引火的工具。
那馬尚北到底是怎麼乾的?
查不到證據,韓超就沒法抓人。
許亮看天色晚了嘛,就說:“明天周末,你不是說好要回家的,趕緊回家吧。”
韓超說:“王書亞得照顧宋排長,你要盯好營區。”
許亮敬個禮說:“放心!”
“檢查好自己的槍.支,不要讓人有可趁之機。”韓超又說。
“放心吧,我槍不離身。”許亮旋即說。
彆看新兵們看起來乖的跟孫子似的,但這幾年由於港台電影的湧入,年青人學□□那一套,尤其是犯罪電影,學得多,犯起罪來,叫人防不勝防。
而韓超提出的,立功式犯罪,這個假設,也把許亮聽的毛骨悚然,輪到他值班時,他夜裡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韓超在往家趕,同一時間,陳玉鳳拿著五千塊,美滋滋的,剛剛回家,就聽喇叭裡有人喊:“韓超家屬在嗎,請聽電話。”
居然有人給她打電話,她這還是頭一回接電話,到了傳達室,跟捧嬰兒似的捧起了電話。
捧著聽筒,陳玉鳳抑製著第一次接電話的激動說:“喂,您好。”
“是小陳吧,我是徐勇義。”對方在電話裡說:“明天有幾位老領導想到我家做客,我有些事要跟他們詳談,想留他們吃個飯,但我家沒有女主人,所以沒人做飯,我問過韓超,他說不可以,但我想問問你,能不能來我家幫我做頓飯……”
陳玉鳳以為是婆婆,或者母親給她打的電話。
萬萬沒想到打電話的人竟是徐師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咋說話。
因為她在沉吟,對方立刻說:“我會給你報酬,一頓飯五十元,怎麼樣?”
五十塊,隻做一頓飯?
“主要是有些事情不方便在飯店裡談,我希望你能理解。”徐師長又說:“韓超不答應,但我覺得你會答應,對吧?”
陳玉鳳明白了,他先問過韓超,韓超不答應才來問她的。
“完全可以。”陳玉鳳說。
“你最好跟韓超商量一下,等他同意了再來。”徐師長又說。
陳玉鳳了解韓超,他特彆護短,小時候她要幫彆的女孩子編個小手套他都不願意。
彆人請她上門做飯,他會覺得人家拿她當保姆,當傭人,心裡不舒服。
但他一月津貼才70,她做一頓飯就能賺五十,不去是傻子!
而且等陳凡世的兩萬塊到賬,她就要開店了,張鬆濤也說過,開店的事最好直接跟領導談,那她明天做完廚,跟徐師長談這事,不是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