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1 / 2)

況曼是個護食的。

這種護食,不止針對食物,同時也針對人。

雖然對孟九重遮遮掩掩的武林人身份,有些介意。但目前他身上還打著她的標簽,以她護食的性子,哪容得了彆的女人,在她跟前勾搭她的人啊!

甭管這男人,她以後要,或是不要。

反正在她還沒明確態度之前,其他女人想搶她碗裡的飯,那抱歉,誰敢搶——她扇誰!

況曼出聲,打斷嬌黛黛明目張膽的臆想:“九哥,我在這裡。”

清靈悅耳的聲音,在大堂內響起。

大夥隨著聲音望去,便見靠窗處,一少女笑靨如嫣,一雙翦水秋瞳蘊含溫柔,緊緊落在書生身上。

白皙的手掌輕輕揮動,讓書生過去。

書生會意,文質彬彬的臉上驀然帶起溫笑。

他拱手,朝嬌黛黛虛行一禮:“打擾掌櫃,小生不住店,小生是來尋夫人的。”

話落,猶似久彆重逢般,大步往少女邁了過去。

“九哥不是說昨日回來嗎,我都在這裡等了你一天了。”況曼起身,宛若抱怨中的小媳婦,將人迎到桌前坐下。

“夫人抱歉,路上耽擱了一下。”

孟九重順勢坐到況曼對麵,跟在他身後的書童將書箱擱到一旁,恭敬站到他身後。

況曼抬眸,目光好奇地往這個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書童身上瞅了瞅,然後轉眸,意味深長地看著孟九重。

——書童!

這人要是書童,她把腦袋砍下來,給孟九重當板凳坐。

雖然他下盤虛浮,走起路來和普通人沒兩樣,但況曼卻有種直覺,眼前這個“書童”,百分百,和自家的便宜夫君一樣,是裝的。

孟九重瞧著況曼興味的眼神,神色閃過不自在。

他轉身,朝書童吩咐道:“鬱戰,少爺我已中秀才,以後會在縣學上學,你去找家牙行,打聽一下城東哪裡有房子賣的,少爺以後要和夫人長住縣城。”

“書童”鬱戰恭敬的應下,仿佛真的是個下人般,離前去,還恭敬的朝況曼彎了彎身。

“一切由你少爺做主。”況曼淺笑著回了一句,便不再關注這個“書童”。

鬱戰離開客棧。嬌黛黛瞅了眼兩人,裝模作樣惋歎兩聲,如同一條沒長骨頭的水蛇,嬌嬌嬈嬈坐到板凳上,羨慕地看了眼孟九重腳邊的書箱,小聲嘀咕,

“這年頭,好男人都是彆人家的,什麼時候,我才能找到個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啊!”

旁邊一喝酒的男人,冷不丁聽到她的話,一口酒嗆進喉嚨,止不住猛咳嗽。

咳得他雙眼發紅,好不容易壓下喉嚨的不適,他扭頭,像看怪物似的盯著嬌黛黛:“你還用得愁嫁嗎,隻要你願意,手一招,江湖好漢任你挑。”

這人說完這話,腦袋往前湊了湊,嗬嗬笑道:“你看我怎麼樣?”

嬌黛黛瞥著這不要臉的男人,嗬了一聲:“長得倒人模狗樣,你要能像那位小相公那樣,考個秀才回來,讓老娘當上秀才娘子,我聘禮都不要你的,東福客棧做嫁妝,馬上就嫁。”

男人一聽嬌黛黛嫁人的要求,樂了:“敢情你想嫁的是秀才,那有什麼難得,兄弟們現在就去給你搶一個回來。”

嬌黛黛瞪了這男人一眼:“滾,搶來的男人有什麼用,老娘要的是你情我願。”

況曼聽著一群江湖客起哄,抬眸,淡笑著看向孟九重。

秀才——她這便宜夫君,可不是普通秀才!

孟九重神色如常,仿佛沒聽到彆人調侃的話般,伸筷,往況曼碗裡夾了一塊鹵得金黃的牛肉:“吃飯。”

況曼收回打趣的眼睛,將牛肉塞裡嘴裡,壓低嗓音:“秀才相公,你確定要在東義縣安家了?”

剛才看他吩咐那“書童”的樣子,似乎真有打算定居在東義縣。

怎麼著,不去處理他那神神秘秘的私事了?

“嗯。”孟九重頷首,用隻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暫時不宜暴露在江湖上,縣學廩生的身份,是最好的掩護。”

孟九重聲音頓了頓,低道:“這裡不是說話之地,回頭我們再談。”

況曼微微點頭。順手夾了一筷子青菜進孟九重的碗裡,收回筷子時,把盤子裡最後一塊牛肉掇走了。

她們這一桌歇了談話聲,大堂裡,一群江湖客毫不掩飾的聊天聲,又升了起來。

嬌黛黛被人打趣了一番,也不見生氣,喝了口酒,道:“行了行了,你們趕緊吃,吃完這頓,就散了吧。你們要還當我嬌黛黛是兄弟,就聽我一句,赤陽堡這灘水,大家最好彆去趟,我可不想給你們收屍。”

嬌黛黛一個女人,能在江湖上撐起一家客棧,並交友無數,讓好多人都賣她兩分麵子,那也不是沒道理的。

揭官府告示,專做懸賞這一行的江湖人不少,但名氣最響亮的就屬嬌黛黛,倒不是說她武功有多高深,而是這女人胸有丘壑,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

這也是她能在江湖上生存下來的原因。

“嬌掌櫃真認為這池渾水趟不得?”

嬌黛黛拿起桌上的酒壺,喝了一口,道:“老娘什麼時候看走眼過,昨兒那黑衣人和用長鞭將人救走的人,武功之高,老娘一個都惹不起。”

嬌黛黛提起使鞭之人,坐在況曼不遠處的兩桌客人,眼睛下意識一轉,落到她腰間吊著的鞭子上。

幾人眼神晦暗,將視線移到況曼臉上。

這女人乾乾淨淨,一雙眼睛猶似小鹿般澄澈明亮,毫無內力傍身,一看就不是江湖人。

所以……腰間那條鞭子,應該是巧合。

幾人收回目光,琢磨起嬌黛黛的話來。

一琢磨,心裡就生起了退意。

畢竟,命比錢更重要。

他們雖然算不上什麼高手,但多少還是有幾分眼力,嬌黛黛對昨晚那兩人的評價很中肯,並沒有誇大。

嬌黛黛說完這話,似乎想到什麼,嬌豔水眸一蹙,啪的一下,將酒壺擱到桌上,突然驚道:“我想起了,我想起我在哪裡聽過倫山蠱後這個名字了。”

“在哪裡聽過,這女人可神秘得很?”

倫山蠱後這個名字在眾人心裡,和昨晚那個黑衣人一樣神秘。

這倫山蠱後是兩年突然出現在江湖上的,大家隻知道她是南蠻人,擅使毒,至於蠱……大夥至今還沒見識到。

這女人一出江湖,便和赤陽堡杠上了,做下的第一個江湖大案,便是端了赤陽堡在江南一帶的船行,一把火燒了赤陽堡最掙錢的產業。

這一看,兩方就有仇。

但是什麼仇,至今無人知道。

江湖無情,殺人人殺,赤陽堡雖然是武林正道門派,但堡主沈鎮遠手上,沾過的血也不少。

大夥也沒怎麼將這個倫山蠱後放在心裡,畢竟她目標明確,也沒濫殺無辜。這種尋仇的姿勢,還引不起武林人士群攻她。

壞就壞在她殺了沈鎮遠的未來女婿、興遠府督師的兒子。呂正堂一死,懸賞令一出,她自然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嬌黛黛臉上生起後怕,道:“我師父以前曾給我提過倫山蠱後,他老人家說過一句話,倫山之蠱天下奇有,蠱後之毒無人能解。”

嬌黛黛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頓時變了臉色。

嬌黛黛師父在世時,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包打聽,這家東福客棧,以前做的生意就是賣買消息。

從她師父嘴裡說出來的消息,從未出過錯。

她既然這麼評價倫山蠱後,那這倫山蠱後的毒,必然就真的十分厲害。

“這一場,我不乾了。”嬌黛黛想起她師父對倫山蠱後的評價,再多的賞銀,都沒辦法吸引她了。

“昨夜累了一晚,各位,我就不奉陪了。”嬌黛黛向眾人拱了拱手,起身去了後院。

嬌黛黛離去,眾人麵麵相覷。

大堂裡,一時噤若寒蟬。

半晌後,談話聲逐漸恢複,眾人神情懨懨,吃飯早飯,就一哄而散,全結賬離開了東福客棧。

這些人,顯然是把嬌黛黛的話聽了進去。

*

況曼和孟九重吃完飯,並沒急著退房,二人上樓,回了廂房。

房門關上刹那,況曼神態驀然一變,雙手環胸,笑盈盈地瞅著孟九重。

看著笑而不語的人,孟九重有些無奈。

將書箱擱到桌子上,孟九重試探著問:“一月不見,阿曼變化真大。阿曼一手鞭子,舞得出神入化,阿曼是否恢複了以前的記憶?”

阿曼記憶神智清醒並沒多長時間,她這速度與她那一手鞭法,極有可能,是在她失智之前就學會的。

……她恢複記憶了嗎?

況曼嗬笑一聲:“問我之前,你是不是該先告訴我,這書生皮囊下,是何時裝進一個江湖俠客的身份的。”

“這才阿曼的真實性格嗎?”孟九重緊盯著她的臉,企圖看出一絲異樣。

況曼坐到凳子上,坦然承認:“你可以這麼認為。”

“倒是我眼拙了。”

孟九重眸子輕輕垂下,不動聲色地問:“那阿曼到底有沒有恢複以前的記憶?”

“你很在乎我以前的記憶?”況曼凝眸看向他。

孟九重沒有否認:“是很在乎。阿曼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你是我與義父在懸崖邊救回來的話嗎?”

“記得。”

況曼頷首,心裡透出疑惑。

他們撿回傻女,難道還和傻女曾經的記憶有關係?

孟九重見她談到這個話題,神情自若,當即便知道,她依舊沒有恢複過往記憶。

倘若恢複了記憶,她的反應,決不可能這般平靜。

畢竟他與義父救回她時,她身上的傷怵目驚心,昏迷前定是受過折磨。

孟九重眼裡帶起絲躊躇。

猶豫了一會兒,舉步坐到況曼對麵的凳子上。

“阿曼既有自己的主張,那有些事,我便不再隱瞞於你,你聽後,自行做主。”

孟九重深眸劃過沉重,仿佛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中,深邃雙眸冉冉升起仇恨。

孟九重娓娓說出掩埋在心底的過往……

低沉嗓聲,仿佛在述說彆人的故事。但莫名的,卻透著讓人窒息的空寂,宛若一塊巨石壓在心臟之處,讓人喘不過氣。

耳邊的講述聲,讓況曼了解到一段塵封的江湖恩怨……

父母被害,被父親的結義兄弟帶回,回來路上,遇到一個受傷女童,本以為能從這女童身上解開父母死亡之謎,卻不想空歡喜一場。

難怪他那麼在乎傻女以前的記憶。

原來傻女的記憶,是他報仇的希望。

關於他們救人原因,況曼不置可否。

甭管他們當時是以什麼心態救的人,卻實實在在給了傻女活下去的機會,並養育八年。

這八年,楊禦和孟九重待傻女很好,並無一絲嫌棄。

這憑這一點,她這個受傻女恩惠,占了她身體的異世來客,就沒資格去埋怨或是質疑他們。

傻女如果死在八年前,那她可能就沒機會重生。

孟九重講完二人為何會成為義兄妹後,視線聚攏,看向況曼:

“我和義父在救你的地方,發現了一塊女性衣服布料和一支發簪,以現場痕跡來看,與你同行之人應該掉下了懸崖。懸崖下是昭江,那時正是昭江發水季節,江水洶湧,掉下去的人,生還的機會極小。”

況曼聽完故事,沉默了一會兒,鄭重地向孟九重道:“謝謝你們當初救我。”

孟九重看著鄭重道謝的人,神情閃過複雜:“你可有想過,去尋找真相和……”

“沒有過往記憶,我沒辦法感同身受,此事,以後再說吧。”況曼闔下眼簾,淡淡道。

真相……

如果真相有那麼好找,他和楊禦就不會把希望放一個癡傻女童身上了。

不過……

傻女在神智不清,渾渾噩噩下也惦記著她阿娘,這份女兒對母親的牽掛,她怎麼著也得為她圓了。

罷了,以後有機會,去傻女出事的地方看看,就當……全了傻女的母女情吧。

況曼壓下胸中感慨,隨即話鋒一轉:“你說這些,和你被赤陽堡圍殺有什麼關係?”

孟九重看了看況曼:“我師父十五年前受奸人所害,身中劇毒,每隔三日就會毒發一次,他目前就住在阿鳳村後麵那片深山裡。”

“這就是你每隔兩三天,都會消失的原因。”況曼聞言,眼裡閃過恍悟。

難怪他大半夜總搞失蹤,原來阿鳳村山後麵還住著個人啊!

“你知道——”孟九重很意外。

況曼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死人,身邊人時不時失蹤,我得有多大心,才發現不了。”

聽到身邊人三個字,孟九重黑眸閃過絲不自在。

他視線落到窗外,將自己師父穆元德的事,告訴了況曼。

說完後,他沉聲道:“倫山蠱後擅使毒,我這次出阿鳳村,其目的便是尋她出手,壓抑師父體內之毒。可她身陷通緝令與赤陽堡糾紛中,難以脫身,於是我和她達成協議,我為她引開赤陽堡的追蹤,她為我師父種蠱,抑製體內之毒。”

聽到二人交易內容,況曼眨了眨眼:“嗬嗬,大水衝到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識自己人了。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麼會出現在東義縣嗎,我就是追她,追來東義縣的。”

況曼頓了頓,白皙指頭饒有興趣地搓了搓下顎:“這女人還蠻有意思的,下次遇上,你介紹一下,我想問問,她那些蛇是怎麼養的。”

哎,千兩賞銀飛了!

“倫山蠱後在東義縣,她沒在蒼山?”況曼的話,讓孟九重神色頓時驚變。

倫山蠱後去蒼山為義父種蠱,怎麼會出現在東義縣?

況曼側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不知道?那你昨晚跑到城牆那邊乾什麼?”

昨晚城樓那邊,不就是有消息稱倫山蠱後現身,大夥才趕去的嗎?

而他雖先一步到達城樓,但趕過去的時間,並沒比她多多久。

她可親眼看到他,從她頭頂飛過去的。

“倫山蠱後在東義縣的消息,是我前幾天放出去轉移赤陽堡視線的,意在為她爭取時間,讓她安心為我師父種蠱。”孟九重凝眉。

況曼聞言,眸子眼閃過凝光。

片刻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恍然道:“我知道了。”

“昨日下午,我在一家醫館裡見過劉元愷,他背上駝了一個人,醫館大夫說,那人中了倫山蠱後的毒。你放出去的消息是假的,但現在假消息變成了真消息,劉元愷確定倫山蠱後就在東義縣,於是設了城樓之局,撒網捕魚。到時候,不管出現在城樓上的是倫山蠱後還是你,他都不吃虧。”

況曼分析完,突然覺得腦仁有些痛。

誰特麼說穿越人士可以日天日地,智商碾壓古人的。

瞅瞅,這幾個古人的計謀,都快把她腦袋轉暈了。

孟九重擰眉思索,片刻後,他赫然起身,道:“阿曼,我出去一趟。你先退房,去白雲客棧等我,我辦完事,去那裡和你彙合。”

赤陽堡的人既然已經知道倫山蠱後在東義縣,那針對倫山蠱後的天羅地網必已在東義縣鋪開。

倫山蠱後必需馬上離開東義縣。

“你要去找倫山蠱後?”況曼猜中了孟九重的打算。

孟九重頷首,沉吟道:“她必須離開東義縣,留在城裡,極有可能會落進赤陽堡手裡。我師父體內的毒,沒有冰蠶蠱的抑製,會很危險,往後我和她還會有交易。”

“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找她。”

況曼蹙眉,分析道:“她昨日既然對赤陽堡的人出了手,必然就不怕暴露。你也彆想著讓她躲進蒼山,她就是個移動的麻煩,躲進蒼山,說不定會將你師父暴露。”

倫山蠱後的恩怨情仇,隻針對赤陽堡一方。孟九重那隱在深山中的師父穆元德,才是真正的王炸。

穆元德的行蹤一旦暴露,那接踵而至的仇怨,十個孟九重都不夠彆人殺的。

剛才他說過,穆元德是上一代的武林盟主,在一次訪友切磋中,突然走火入魔,屠殺了友人滿門。

因入魔發狂,六親不認,見誰殺誰,短短一個月時間,殺了好幾個門派的掌門,甚至連魔教的左右護法,都被穆元德給殺了,並且,穆元德還打傷了魔教教主。

他這不分敵友的亂殺,引來了正魔兩道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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