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廬書生有氣無力的抬起頭,斜了眼況曼,然後暮氣沉沉點了一下。
“沒問題,我肯定把人給你看……”
嬌黛黛笑吟吟地給況曼保證,肯定把人給她看好,好字還沒說出來,就瞧見了藍廬書生的臉。
她聲音一頓,眨眨眼:“藍廬書生?”
說完這個名字,她丹唇輕撇,媚眼暗含嘲諷地斜了眼藍廬書生,轉頭對況曼道:“況娘子,你也知道,咱這客棧生意好,今兒廂房都住滿了人,啥房都沒有了。所以……”
呸,她家客棧才不招待這種臭男人。
拒絕,必須拒絕。
那什麼……咳咳咳,不是她自誇,她自己也是美人一個,這萬一藍廬書生向她伸出魔抓,她一個沒抵擋得住怎麼辦。
畢竟藍廬書生人品差歸差,但臉還是能看的,而且,還是她最把持不了的書生臉。
“掌櫃的,咱客棧客房沒了,在廚房旁邊還有間柴房,丟床被子進去,勉強也能住上一晚。”阿奔肩上搭著塊汗巾,諂媚地走到嬌黛黛身後。
“柴房……最是風流的書生,柴房那醃臢地方,人家哪看得上。”嬌黛黛笑瞥了藍廬書生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她柳眉一蹙,赫然轉頭看向況曼:“況娘子,你既然都把藍廬書生給帶回來了,怎麼沒去沐府領賞銀。”
被藍廬書生惡心到了,倒是忘記了正事。沐府五千兩懸賞藍廬書生,人都捉到了,不提去換賞銀,提溜來她客棧乾什麼。
等等,好像哪裡不對。
……藍廬書生被對街的秀才娘子捉到了?
嬌黛黛驚訝地緊緊盯住況曼。
況曼任由她看,賣了個關子,道:“懸賞已經到手,不過這藍廬書生嘛……嬌掌櫃還是招待一下,至於其中內情,過兩天嬌掌櫃就知道了。”
“招待,招待,開門做生意,哪有趕客人的道理,況娘子放心,我一定將藍廬書生給你看好。”就在嬌黛黛朱唇微張,欲拒絕之際,身後的阿莽不著痕跡地拉了拉嬌黛黛的衣服。
況曼:“那行,那就麻煩阿莽小哥了。”
“鄰裡鄰外的,相互幫忙那是應該的,況娘子客氣。”阿莽笑嗬嗬道了一聲,然後將藍廬書生迎進了客棧。
嬌黛黛側頭,黑眸微眯,在阿莽身上看了一眼。
轉身,不虞地道:“阿莽就是太熱心了,行了,既然阿莽都說咱是鄰居,得相互幫助,那我就勉強幫你盯著一下吧。”
說罷,她腳輕輕一勾,將小板凳勾起來,提到手上,搖曳著柳腰,風風韻韻進了客棧。
入客棧前,她視線微掃,黑眸瞧向前方一榕樹下,那到了天黑依舊還在賣麵條的攤鋪。
那攤鋪是個夫妻店,丈夫忙著擀麵,妻子忙著煮麵,整個攤鋪隻有一個客人,生意看著不怎麼好。
嬌黛黛笑瞥了眼他們,進了客棧。
有些人啊,教訓沒吃夠!
眼晴都放到她東福客棧門前了,嗬嗬,她嬌黛黛是瞎子嗎……
嬌黛黛看麵攤的眼神並不隱晦,況曼這會兒還在客棧前,且視線就落在嬌黛黛身上,她這一看,無疑吸引了況曼關注。
況曼歪頭,也往街道榕樹邊瞧了過去。
待瞧到邊那的麵攤後,況曼柳眉輕蹙,眼裡含起暗光。
——麵攤!
這家麵攤,從他們搬進新家的第一天,就有了,難道有什麼古怪?
“嬌掌櫃,對麵那家麵攤,老板的手藝怎麼樣,好吃嗎?”況曼朝著嬌黛黛的背影問了一句。
嬌黛黛頭也沒回,道:“誰知道老板手藝怎麼樣,這麵攤才開半個月,我還沒來得及去嘗過呢。”
況曼聞言,頓時歇了繼續問的心思。
開店半個月……這時間可真巧,她家也才搬過來半個月!
況曼垂眉,靜思片刻,步伐一抬,信步往麵攤走了過去。
“老板,來碗麵。”走進麵攤,況曼坐到桌子旁,向老板喊了一聲。
有生意上門,老板娘熱情應了一聲:“好勒,況娘子稍等。”
掀開熱騰騰的水鍋,老板娘熟練地煮起了麵。況曼小手托腮,笑吟吟的看著這對忙碌的夫妻。
這對夫妻年紀都在四十出頭左右,男的似乎有些不擅交際,街坊鄰居,況曼照顧他家生意,他卻連聲招呼都沒打,隻埋頭認真擀麵。
而女的則一邊煮飯,一邊笑吟吟道:“況娘子這是出門了嗎,兩天沒瞧見姑娘了?你家秀才公,似乎也不在家。”
“對呀,回老宅去住了一晚。”況曼聞言,眸子輕輕垂下,擋往眼中譏諷:“我夫君遊學去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嗬嗬,合著她兩天不在家,這些人都盯著她家家門啊。
嬌黛黛盯著自家大門,況曼能理解。
畢竟這女人,打一開始就有那麼點惦記孟九重,當然,相處半個月,況曼也看出來,她惦記的是孟九重秀才的身份,而不是孟九重這個人。
如果隔壁家再住進個秀才,嬌黛黛同樣會關注。
嬌黛黛因自個喜好關注自家,那這兩夫妻又是為什麼?
難怪嬌黛黛剛才會當著她的麵,意味深長地往麵攤看,原來是在提醒她啊!
她倒想瞅瞅,這兩夫妻守著她家門是要乾什麼?
“不愧是秀才公,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秀才公以後肯定有大出息,況娘子定能誥命諸身。”老娘板讚了一聲孟九重,嘴一張,又想開口。
不想,況曼卻驚訝抬頭,一臉佩服地看向她。
那亮晶晶的大眼睛,把老板娘看得莫名其妙,硬是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況曼驚歎道:“老板娘真厲害,說的話和我夫君一模一樣,他也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老板娘能說出和我夫君相同的話,定也是個見多識廣的。”
說到這裡,況曼歎了口氣,沮喪道:“我就不懂什麼大道理了,我隻知道,他在外麵風餐路宿,肯定吃不好,睡不著。當時我說這話的時候,他罵了我一頓。”
老板娘聽到況曼的話,握大勺的手微不可查地緊了緊。
“哪是見多識廣,不過是以前聽一個老秀才說過罷了。”
說罷,老板娘不再開口問況曼話了,很快,況曼點的麵條就起了鍋,並端到了桌子上。
況曼抬頭看了眼已完全暗下的天空,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老板娘,天色不早了,我能把麵端回家嗎,明兒我把碗給你送回來。”
老板娘:“沒事,端回去吧。”
街頭街尾,況曼要求將麵端回家,完全沒有一點問題。
得到老板娘的同意,況曼笑得越發燦爛,端著熱騰騰的麵,就回了孟家。
待況曼進了孟宅大門,麵攤裡,那個一直埋頭擀麵的老板,放下擀麵杖,抬頭,目光不明地往孟宅看了一眼。
男人不確定的道:“剛才和她一起去東福客棧的,是藍廬書生吧?”
老板娘:“是藍廬書生。”
“她出去兩天功夫,就將藍廬書生捉住,實力絕對不弱,這一次,大公子他們可能小瞧她了。”
“小瞧也不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二長老的手,是她故意廢掉的。”
“天黑了,你先把麵攤收了。我去給大公子送消息,這姓況的捉住藍廬書生,身份肯定不像表麵那麼簡單。”
“嗯。”
兩道如蚊子般細微的交談聲,在麵攤裡響起。這兩人不是彆人,正是劉元愷讓人安排到南街監視況曼的人。
赤陽堡那日在況曼手裡吃了虧,甚至懷疑況曼和幫助倫山蠱後的黑夜人是一夥的,於是,便安排了人,時刻監視況曼。
監視了半個月,這兩人一無所獲。
隻知道那孟宅裡的夫妻,作息時間很規律,男的不是在書院,就是在家。而女的,每天早晨在送走男人後都會出城,他們曾試圖跟蹤過,但每每剛跟到城門口,便失去了行蹤。
因為連續跟蹤幾天都跟丟了人,兩人沒辦法隻得放棄跟蹤,守株待兔,盯緊孟宅,想瞅瞅這孟宅會不會有奇怪的人出沒。
這期間,二人打聽出,孟宅裡的夫妻是東義縣本地人,身份沒有任何偽裝,男主人甚至在兩年前,就是一位童生,至於女的,據說是男人的童養媳,兩人打小一起長大。
……好吧,也不知道這兩人是在哪裡查的消息,竟還查出個奇葩的童養媳來。
咳咳咳,這其實也怪不得這兩個人,畢竟不是專業打探消息的人,他們能知道這麼多,還是買通了縣衙一個貪財的獄頭,才查出來的。
查身份真假這種事,縣衙戶籍比任何道聽途說的消息,都要可靠。
貪財獄頭拿了這倆眼線的錢,當即便找上了管理戶籍的楊縣丞。
楊縣丞以為獄頭是在關心他,順口問幫他找到兒子屍體的人情況,於是,便簡單說了一下。
當然,也沒全說,隻說這夫妻是青梅竹馬長大,都是有本事的人,孟秀才是個心胸廣闊的,竟將妻子教導成了一個女俠。
那獄頭問,為什麼是孟秀才教導?
楊縣丞順嘴道,況娘子是孟秀才一手養大的,不是他教的,還是誰……
——誤會產生了!
那獄頭一聽,馬上腦補出一個童養媳的身份,於是,這兩線人也就認為況曼是個童養媳了。
不但如此,二人在得知況曼和孟九重是合石鎮下的居民後,還曾去過合石鎮阿鳳村。
可是,剛進阿鳳村,便被揚家族親當成拐子攆了出來。他們不死心,又去了合石鎮,想在鎮上打聽點消息。
鬱方在合石鎮經營了這麼多年,那裡可以說是孟九重的大本營,這兩人能在合石鎮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才怪。
*
另一邊,況曼端著麵回到孟宅。
宅子裡,童川坐在廚房門口,正在吃烤熟的地瓜,見況曼回來,童川狼吞虎咽,幾口將地瓜塞進嘴裡,然後往況曼小跑過去。
“夫人。”童川恭敬喊了一聲況曼。
況曼點了點頭,將麵遞給童川,道:“把這碗麵倒了,給我弄點吃的,我晚上還沒吃飯。”
說完話,況曼走到牆角下方,踮腳爬上自家圍牆,蹙目往麵攤那邊瞧去。
“夫人想吃什麼?”童川端著麵,看著神神秘秘爬牆的況曼。
況曼眼睛盯著麵攤,道:“隨便煮碗麵就行。”
童川看了看況曼,垂頭又看了看手上的麵,雖不知為什麼讓他把麵倒掉,但還是聽話的將麵倒了,然後生火,開始給況曼做吃的。
況曼趴在牆頭看了一會兒,見麵攤老板娘在收攤,而男的則背著手,往旁邊一條小巷子走了去。
況曼星眸微轉,隨即翻出牆,躲進院牆陰影中,也往小巷子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