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曼眼睛灼灼地看著童川。
高,實在是高!
往高湯裡丟牛肉乾,還是半斤,簡直太有才了。
剛才捕快可是把那口高湯鍋端去衙門了……證據確鑿,這兩個眼線,短時間內應該不能搞事了。
薑魯國不許私宰耕畜,如果被官府發現,私售牛肉或是宰殺耕牛,那可是要挨板子的,挨了還不算,還得在大牢裡住上十幾天。
當然,有關係的酒樓,拿到牛肉售賣權也不難。
這兩個眼線,怕是撞破腦袋,都沒想到他們以這種方式,被關進大牢。
況曼眉梢飛揚,俏皮一笑,啃了口包子,消化掉這個好消息。
*
東福客棧。
休息了一晚的黎初霽,照舊扛著他的大刀,從客棧裡大步邁了出來。剛走出來,便瞧見況曼和一個少年,邊吃著包子,邊往對街一宅子走去。
他抬眸,往宅子正中央,高高懸掛的牌匾看了去。
當看清牌匾上,那圓轉回旋,蒼勁渾厚的“孟府”二字後,剛毅的臉上,劃過暗沉。
他昨兒雖然來東福客棧比較晚,但還是聽彆人說過,這孟府裡住著一個秀才,這個秀才叫孟九重。
孟府,孟九重,況娘子——
這一切,難道都隻是巧合嗎?
當年孟澤先生為他鑄刀時,曾開玩笑的說,凝血劍與龍鱗刀材質相同,乃是他必生之驕傲。如果他日,他在江湖上遇到一個用凝血劍的小子,那人,必是他兒子孟九重。
——這個孟九重,會是當初先生口中所言的孟九重嗎?
當日師父讓他調查他孟澤先生身故之迷,他去到先生隱居的劍爐,劍爐旁隻有三座墳塋,兩大一小,且都才立不久,墳上的土還是新的。
他因師父師娘之故,對孟澤先生向來尊敬,當時並未起墳查看情況,下意識便認定那三座墳是孟家一家三口的墳。
如今看來,也許,孟澤先生的兒子,根本就沒死在那場滅門慘案中,極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可救他的是誰?
還有況娘子……
況娘子姓況,這個姓氏並不是常見的姓,且,她的眉眼,與師娘極為相像。
但是——也就眉與眼相像,五官卻是迵然不同。
而他,也是因為她那雙與師娘如出一轍的眼睛,才歇了再糾纏沈聞秋的心思。
“黎少主,你看什麼呢?”就在黎初霽看著孟宅走神時,嬌黛黛看完熱鬨,嫋嫋娜娜走進了客棧。
見黎初霽目光盯著孟宅,她側眸,也往孟宅那邊看了過去。
“嬌掌櫃,恕黎某冒昧,想問你一個問題。”黎初霽收回視線,黑眸落到嬌黛黛身上。
嬌黛黛柳眉微彎,一副生意人的模樣,笑盈盈道:“哦,那得看什麼問題了。”
黎初霽:“可否找處安靜的地方談話。”
嬌黛黛抬目,審了一眼黎初霽,隨即釋然一笑,道:“聖慾天與我師父也算交情頗深,黎少主遠道而來,倒是我招待不周了,請隨我來。”
說罷,嬌黛黛抬手,向阿莽揮了揮:“阿莽,沏茶茶到院子裡來。”
正忙跑堂的阿莽,聽到沏茶二字,眼睛微轉,嘴邊勾勒起一抹欣慰的笑。他汗巾一甩,搭到肩上,麻利地到廚房沏茶。
小主人這是想通了,終於要接手老主人的生意了嗎?
客棧後的庭院中,假山上流水涓涓。
小涼亭內,黎初霽與嬌黛黛隔桌而坐。阿莽端著沏好的茶,進入院子。
將熱茶擱到石桌上,阿莽掛著生意人獨有的笑,坐到嬌黛黛身邊,開門見山的道:“黎少主,東福客棧已有三年未做生意,消息有限,不知黎少主想問什麼?”
黎初霽將大刀擱到石桌上:“明人不說暗話,我想知道對街孟府裡的書生,是不是孟澤先生的兒子?況娘子名謂是何,還有便是他們兩人的過往。”
黎初霽此話一出,阿莽神情一震,轉眸,與嬌黛黛對視了一眼。
看來他們昨日分析的消息,沒有出錯,孟九重說不定還真可能是孟澤先生的兒子。
阿莽收起心思,垂眸道:“孟九重與孟澤先生的關係,東福客棧不能確定,但是,孟九重是在孟澤先生出事之後一個月,來到東義縣的。收養他的人,是第一奇術先生楊禦,而況娘子……況娘子叫況曼,與孟九重同時被楊禦帶回來並收養。”
“況曼?”黎初霽黑眸赫然一睜,眼中劃過震驚。
黎初霽的情緒收斂的很快,頃刻間又歸於平靜,他食指輕扣石桌,沉聲道:“她這個名字,是楊禦所取,還是本就叫況曼。”
阿莽看了一眼黎初霽扣桌的動作,垂眸道:“不知。”
黎初霽聞言,沒再繼續追問。
阿莽見他不再繼續問了,為黎初霽倒了杯茶道:“前頭還有事,我就不打擾黎少主了,對了,聖慾天與東福客棧關係向來很好,今日是我東福客棧在老主人去世後,第一次開門迎客,免費送黎少主一個消息。”
阿莽頓了頓,道:“十幾年前,鬨得江湖紛紛揚揚的凝血劍,疑似再現行蹤,據說,有人在興遠府,看見過凝血劍的蹤影,黎少主如果有興趣,不防也去湊個熱鬨。”
“多謝告知。”
黎初霽端起杯茶,一口將杯裡的茶全喝掉,從懷裡摸出一張銀票,擱到到桌上,將龍鱗刀扛到肩上,大步出了院子。
凝血劍在哪裡,從來就不是他關心的目標,他真正在意的,是凝血劍當年是誰被拿走的,這八年裡又藏在何處,如今又是出自誰人之手?
他至始至終要找的都是人。
那個躲在暗處,行陰謀詭計的人,而不是一把劍。
沈聞秋,你所藏的那把劍,最好彆是凝血劍,要不然……
嬌黛黛看著離開的黎初霽,嫵媚雙眸裡劃過疑惑。
“聖慾天與孟澤有什麼關係,還有況娘子?”
嬌黛黛本來還以為,這黎初霽找上她,是想問凝血劍的消息。
畢竟,凝血劍再出,江湖紛爭必會接踵而來,聖慾天雖在關外,不怎麼摻和中原武林的事,但名劍,誰還不想要。
可卻沒想到,這魔教少主根本就沒問這把劍,而是問孟九重和況曼。
阿莽側頭,看向嬌黛黛,道:“黛黛可知,這一任的魔教教主,姓什麼。”
嬌黛黛睨著阿莽:“我怎麼知他姓什麼。”
這魔教教主神秘的很,上任十六年,卻無人知他姓甚名啥,連長相,都極少有人見過。
阿莽一笑:“這一任的魔教教主姓況,叫況飛舟。八年前,他曾攜魔教教眾入隴西,將隴西武林攪合的天翻地覆,不過,因為眾人對他不了解,所以並沒有人往他是魔教教主的身份上猜想。”
“況飛舟,八年前……那況曼子豈不就是……”嬌黛黛眼睛裡閃過不可置信,她嬌容一變,蹙眉道:“怎麼所有的人與事牽扯到一個八年前?”
阿莽搖頭,道:“武林秘辛太多,我東福客棧情報網雖龐大,但有些東西也是查不出來的,比如,那消失江湖十五年的前任武林盟主,還有倫山蠱後這個突然出現在江湖上,並尋赤陽堡麻煩的女人。”
“等會我讓人將以前的資料送過來給你,你既然想幫楊禦的義子義女以償恩情,有些消息,就必須要掌控。”
“去吧,容我靜靜。”嬌黛黛朝阿莽揮了揮手,今天的消息有點太刺激了,她需要靜靜。
*
江湖腥雨,暗潮洶湧。
然而,本該是事故最中心的人,卻遊離在外。
況曼不傻,在孟九重告訴她,凝血劍有可能現行蹤的那一刻,她便隱隱有了一些猜測,甚至也做好了,迎接這波腥風血雨的準備。
但是,況曼不同於孟九重,更不同於黎初霽。
她是穿越過來的,對傻女的恩怨情仇並非那麼執著,若遇上了,她會順手解決,但若沒遇上,她也不會主動去探。
說她涼薄也好,冷血也罷,反正,她從穿越之初,就一直是這種心態。
吃飯早飯,況曼回到院子裡,把童川拎過來,對了一上午的招,在童川去廚房做魚後,她帶上自己的鞭子,悠閒地去了城門口。
童川是崔言從小教導大的小子,拳腳功夫雖算不上極為出色,但也不弱,況曼和他對招,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讓自己在對戰中,提升實力。
不過,有點可惜。
這小子可能是有些顧忌她,出手總是慢上一拍,對招到最後,況曼都沒了興味。
這時候,況曼有些想念鬱戰了。
鬱戰就不錯,這家夥一出手就毫無保留,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劍,打起架來特彆帶勁。
不過鬱戰不常和她對招,一起住了大半個月,也就和她走過兩次。
到了城門口,況曼徑直走到貼告示的地方,想瞅瞅,今兒有沒有新的懸賞。
看了一圈,發現懸賞還是那些,沒有任何變化。賞銀少就算了,還都不是對她的專業。
矮子裡挑高個的,所有懸賞,除了倫山蠱後的那張最有價值的,便是那個殺了花魁的周明政了。
二百兩銀子,雖和藍廬書生那五千兩賞銀完全不能比,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那金虎幫幫主護短又如何,這周明政犯了武禁,那些江湖人不願得罪金虎幫幫主,她卻沒什麼好忌憚的,她要做一個純粹接懸賞的賞金獵人,如果這也怕得罪,那也怕得罪,束手束腳,她以後還怎麼接懸賞。
有了目標,況曼步伐一抬,走回城裡。
剛進城沒多久,便見黎初霽跟著一個腆笑著臉的男子,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