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2 / 2)

*

天空逐漸黯淡。

難得回一次阿鳳村,孟九重和況曼都沒打算今日就離開,他們準備在村裡住上一晚,明日再回城。

孟家。

小院還是那個小院,雖久不住人,但院子卻收掇得很乾靜,顯然,楊家老族長找來幫忙看房子的人很用心。

見他們回來,楊氏宗親都很熱情,關係好的,都來孟家看了一下,和孟九重說了幾句話。

大夥見孟家出現了兩個陌生人,都好奇地問孟九重他們是誰。

孟九重一一笑答,說那是況曼的父親與兄長,況曼在東義縣,找到了曾經的親人。

鄉親們聞言,都暗戳戳地打量了幾眼況飛舟和青蒙。

許是況飛舟氣場太大,大家並沒有在孟家坐多久,來一趟就走了。

而況飛舟則在這一會兒時間,從村民們的談話中,大概了解了一些況曼曾經的生活。

在聽說況曼以前在村裡,經常被村裡的小孩欺負時,一雙眼睛,冷得泛起了冰。

那氣場,楞是把後麵一些來楊家的宗親,給嚇得門都不敢進,在院子外看了一眼,就匆匆走掉。

況曼趁著孟九重和村民們談話的時候,打開穆元德送給她的黑匣子看了一下。

黑匣子裡,有一條不知是何種材質,鑄造出來的鐵鞭子。

這鞭子通身漆黑,極為輕巧,呈扁狀,泛著冷冷寒光。鞭子末尾尾端,是尖銳的鐵尖,兩側則都是開了光的銳刃。

這條鞭子很另類,和普通的鞭子完全不同,說是鞭子,其實都可是稱鞭刀了,因為,不管是它的頭部還是兩側,都可以讓人致命。

況曼看著鞭子,暗忖:好鞭。

這麼奇特的鞭子,穆元德是從哪裡找出來的。

況曼拿著鞭子看了看,隨即手輕輕一甩,將這條鐵鞭纏到腰上。

鞭子一纏上腰,瞬間變成一條黑色的鐵質腰帶。

雖然她不習慣用鐵鞭,但放在身上救急也不錯。萬一哪天她手上沒鞭子,這條鐵鞭,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將鞭子收好,況曼便去了院子裡。這會兒功夫,那些前來孟家探望的人,幾乎都走光了,院裡又恢複了冷清。

況飛舟情緒似乎很低落,通身低壓,懾得人都不敢上前。

況曼戳了戳抱著刀,佇立在屋簷下的青蒙,小聲道:“他怎麼了?”

青蒙側頭,那雙因觸碰到刀之奧決而顯得銳利的眼睛,透出了一絲心痛。

他伸手,輕輕碰了碰況曼的頭,然後,手住懷裡伸去。

況曼一瞅見他伸手入懷,臉上表情戛然頓住。

果不其然,一個包著油紙的小糖人,塞進了她的手裡。

【阿曼,可還痛。】

刀鋒閃過,地上出現了幾五個字,同時,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輕觸了觸況曼的額頭。

剛才那些人村民低低的議論聲,他也聽到了,他們說,況曼是被討厭的小孩打中了頭,所以才清醒的。

況曼看到地上那五個字,便明白為什麼況飛舟身上的低壓這麼重了。

況曼收裡微歎,朝青蒙笑了一笑,沒說話。

然後轉步,走到況飛舟身後。

況飛舟似乎察覺到況曼走了過來,稍稍收斂了一下身上的氣息。

況曼什麼都沒說,就那麼靜靜站在他身後,看著遠方,吃著小糖人。

天空沉沉暗下,夜幕降臨,孟九重在院子裡升了一堆篝火,將今日從林中捉到的幾隻兔子清理了一下,著手便開始烤起來。

也不知道,烤肉是不是江湖人的基本技能,連況飛舟都動手烤起了兔子。

……

翌日。

在阿鳳村住了一晚的四人,坐馬車,一大早便離開了阿鳳村,往東義縣而去。

路上,況飛舟一言不發,修長的手指,一直勾勒著手上的天玄令。

黑潭般的眸子,緊盯天玄令不放,顯然,他是在想昨兒穆元德所說的話。

在場四人,都不是話多的人,沒人出聲打斷況飛舟的沉思,大家就這麼沉默著,回到了東義縣。

入了東義縣,四人便分了手。

況飛舟和青蒙回了藍廬書生那裡,而孟九重和況曼則回了孟宅,馬車搖搖晃晃,孟九重坐在車廂外,慢吞吞將馬車驅到了南街。

“阿曼,我要暫時離開東義縣就一段時間,去找那沈聞秋。”

師父讓他去帶回沈聞秋,以沈聞秋之智,不可能會輕易相信一個人,他派人去找他,說不定反倒會起衝突,所以,他得親自去一趟才行。

而且,他想去問問他,真的凝血劍是不是在他手上,在的話,他要將凝血劍取回來。

凝血劍是父親為他所鑄的雙手劍,為了這把劍,他從小學的便是雙手劍法,他之實力要發揮到極致,必須得有凝血劍配合。

“嗯,我知道了,去吧。”況曼咬著糖人,含糊不清地說道。

沒錯,還是糖人。

剛才青蒙下馬車時,又塞了一個小糖人給她。

況曼接過糖人,都忍不住想掀開青蒙的胸襟,瞅瞅他懷兜裡,到底還有幾個糖人了。

從東義縣去阿鳳村,在從阿鳳村回東義縣,一來一去兩天時間,青蒙總共給了她五個糖人。

況曼:“……!!”

古代可沒有牙科,再這麼吃下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蛀牙。

孟九重拉了拉馬繩,將馬車停到街道旁。

“阿曼,到家了,下來吧。”

況曼哦了一聲,從馬車上跳下來。

腳剛站穩,一把還未出鞘的大刀,就從孟宅對街、東福客棧外的大樹旁,咻地一下飛過來,砸到了她的腳邊。

況曼瞅著腳邊的刀:“……!”

什麼情況?

“況娘子,大名鼎鼎的況娘子,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啊!”

一道嘲諷聲突兀響起,不遠處,一個穿著毛裘戎裝的大漢,踏著獸靴,威風凜凜走了過來。

大漢逼視著況曼,烔目仿佛蘊了一團火焰,隨時都有可能噴射出來。

況曼看到這個人,星眸微詫,臉上隨即閃過恍悟。

“金幫主,久違了。”況曼嘴裡說著恭維的話,心裡卻一群吃草的羊駝狂奔而過。

這金天堂怎麼來東義縣了?

一見麵就丟刀,該不會,是想問罪他捉周政明的事吧。

彆說,況曼還真猜對了。

“我還以為況娘子會問,我是哪位呢。”金天堂嗬笑一聲,道:“況娘好功夫啊,竟能在金虎幫大本營搶走我金天堂要護的人,嗬嗬……我金虎幫立幫近百年,就沒被這麼下過麵子,況娘子既然下了金虎幫的麵子,做為一幫之主,我自然是要將這一場子找回來。”

金天堂說這話的時候,牙齒咬得哢嚓直響。

顯然,很氣況曼抓走了周政明。

周政明是他兄弟,他既然回到幫裡尋求他庇護,那他便不能當不知道。

哪怕他明知周政明犯的是國法,金虎幫有可能被官府尋麻煩,他也必須庇護。

而且他都想好了,等這事風聲稍小一些後,便帶周政明去興遠府官府投案,到時,花點銀子便能結了他的這個案子。

結果,還沒等他行動,這個小丫頭就跑去他金虎幫,將周政明給擄走了。

擄走便罷,她還偏將給人給擄回東義縣,讓東義縣的官府審他兄弟。要是她將他兄弟擄去興遠府的官府,他兄弟也不會被判去漠北。

不但如此,他還被幾個莫名其妙的人給打傷了。

後來,他才知道,是他運氣不好,撞上了那老什子魔教少主,還有沈家少堡主,和那個最近把江湖搞得亂七八糟的孟尋打架,而他好巧不巧成被殃及的池魚,至於另外兩個黑衣人,他至今還不知道他們是誰。

不過,看那晚的情勢,那第一個與他過招的蒙麵人,應該是在外接應況曼的,至於另一個,如果沒有看錯,那個應該是和魔教少主一夥的。

其實,這些都不是金天堂最生氣的。

最氣的,是周政明在他眼皮子底被擄走,就如他剛才說的那樣,金虎幫被打臉了,還是被個小娘子打臉。

況曼捉回周政明的事,在東義縣並不是什麼秘密,東義縣許多人都知道,這消息越傳越遠,最後傳到了興遠府。二十幾天過去,金天堂養好傷,從彆人嘴裡知道了那晚從茶樓裡擄走人的是一個不會內力的小娘子,他的臉頓時黑了。

一個沒內力的小娘子……他竟然沒追上一個不會內功的小娘子。

金天堂覺得,自己的臉掛不住了。

這口氣,他一定要找回來。

彆給他說什麼一幫之主,去欺負一個不是江湖人的小娘子要不要臉這種事……特麼的,跳窗跳得比他熟練,跑得比他這個練了三四十年輕功的還快,就這樣,她都不是江湖人——誰是!

不找回這個麵子,他金天堂肯定會成為彆人嘴裡的笑柄,金虎幫在江湖上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所以,他來了。

“找回場子?”況曼瞅著臉黑得快滴水的金天堂,眨眨眼,然後,毫不露怯地道:“……我這才到家門,容我休息兩天,你約個時間,約個地點怎麼樣?”

金天堂看了眼況曼身後的馬車,眉頭一橫:“三天後,正午,城外十裡亭。”

“好,那三天後見。”況曼很鄭重,很鄭重地點頭。

金天堂見況曼毫不猶豫應下,到是有些出乎意料,看了一眼況曼,將她腳邊豎著的刀撿起來,懸到腰上,轉身,大步去了對街的東福客棧。

況曼看著走進了棧的金天堂,肩膀微動,撞了撞孟九重:“九哥,你說你明天離開。”

孟九重目光盯著東福客棧:“不了,三天後再離開。”

金天堂武力不弱,那晚他之所以會那麼輕易就被打成重傷,是因為他和黎初霽聯手了。單打獨鬥,想在短時間內,將他重創——難!

阿曼鞭子厲害,毒也霸道,但……以防萬一,還是等他們約戰結束,他在離開。

“啊,三天後再走……”況曼微怔,隨即道:“那行吧,你三天後走,我今天就走。”

“……”孟九重:“走?你要去哪裡?”

不是和金天堂約了三天之後,一戰嗎?

“四處逛逛,反正就是不呆在東義縣。”況曼抬步,往宅子裡走去,準備去收拾兩套換洗的衣服,再拿點盤纏放在身上。

她才不和金天堂糾纏。

做懸賞這一行,也有做這一行的規矩……隻要她避戰,這金天堂就不能纏著她不放。

官府懸賞可和私人懸賞不同,官府懸賞一旦懸賞出去,那就是一條龍服務,事後,被懸賞方的親朋好友,是不能向做懸賞者尋仇的,一旦知道,要嘛被罰銀子,要嘛和前頭那個一起上戰場殺敵。

官府好多事都需要武林上的職業懸賞人幫忙辦,不把售後服務做好,那薑魯還不得亂套。

據說百年前,江湖上就因為官府懸賞鬨過一次事。

一個做官府懸賞的人被記恨上了,一家十口全被滅,他的江湖好友們知道後,為他尋仇,和殺人者鬨了起來。

據說,那次鬨得特彆凶,江湖都差點亂套了。當時正好回紇敲關,漠北大戰,外有異族野心勃勃試圖吞並薑魯,內裡武林人還不安份,最後皇室發怒,許是想殺雞敬猴,派出皇室某個王爺,鐵血鎮壓,將一個門派的人全抓了,掌門被當場斬殺,首級懸掛城樓七天,弟子則全被抓去了戰場。

到了這會兒,江湖人才反應過來,薑魯皇室竟然有一隊武功高超到,說滅門就能滅門的部隊。

皇室威懾江湖的目的達到,不成文的規定就從那時延續了下來。

被懸賞的人一旦進了官府,那事情就到此為止,不能再繼續收纏不放。當然,如果做懸賞的人,在捉人過程中被人打殺了,那就是他的事,與官府沒關係。

也因為這規則,所以,這個江湖做職業懸賞的人很多。

同時,也是金天堂明明打上門了,卻沒敢明日張膽地說是為周政明報仇,而是說,要來找回場子,並且還光明正大約戰。

況曼很清楚,做懸賞這一行,以後肯定會得罪不少人,但得罪歸得罪,卻不會結死仇,自己避開便罷。

所以,一瞅金天堂上門,況曼便決定出門溜達溜達,正好,她也有事要辦。

在興遠府與倫山蠱後分開時,倫山蠱後曾著重提過,讓她去隴西許良山一趟。那地方對這對母女,許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她能為傻女做的不多,去一趟隴,替她回一趟“家”,了卻些許她的遺憾。

說走就走,況曼回屋,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著小包裹,就從自家後院的圍牆翻了出去。

金天堂就住在東福客棧,況曼傻了才大咧咧走正門。

孟九重瞅著翻牆而去的人,一雙黑眸泛起絲絲無奈,隨即,他喊了一聲鬱戰,自己和鬱戰也翻牆離開了家。

家裡就剩下一個童川,童川見主人們都走了,眨了眨眼,麻利地將家裡的東西歸攏好,然後鎖上大門,去了平順布匹店,找他以前的老朋友去了。

一個下午,孟家四個人全部離去。

*

況曼出了孟家,準備立即就出城。

走到東街口時,她步伐一頓,躊躇地看了一眼不遠處藍廬書生的府邸。

她離開東義縣,得通知一下況飛舟才行,可是……他萬一派青蒙跟著,或是讓她和他去漠北,咋辦?

不通知就這麼離開,有些不厚道。畢竟解決掉赤陽堡的勢力後,況飛舟還留在東義縣是因為她。可通知了吧,許是又走不了……

正在況曼擰眉,一臉難辦之時,旁邊,一對夫妻並肩從珍寶店裡走了出來。

那妻子小鳥依人,側著臉不知在和丈夫說什麼,而男人則搖晃著扇子,麵色平靜地聽著身邊妻子談話,偶爾回上一句。

況曼聽到男人的聲音,眼珠子突兀一亮,轉步往這對夫妻走了去。

“藍廬書生,久見了。”

瞌睡來了送枕頭,她正為難著怎麼告訴況飛舟她要離開的事呢,這不,帶話的人來了。

況飛舟住在藍廬書生家裡,還有什麼比讓藍廬書生帶話更方便的。

“況娘子,許久不見。”藍廬書生看到人,折扇一收,然後迅速拉上沐錦雲,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與況曼的距離。

他木著臉人,看向況曼:“況娘子,有什麼事嗎?”

要問現在藍廬書生最不想看到的人是誰,況飛舟排第一,況曼絕對排第二。

藍廬書生撞破腦袋都沒想到,這個把他捉回來,結束他風流公子人生的女人,竟會是小時候,拿著燒火棍,滿山頭追他跑的教主之女。

“有事,幫我帶個話給青蒙,就說我要離開東義縣一段時間,讓他們不必等我回來。”況曼向沐錦雲頷首一笑,然後朝藍廬書生道。

藍廬書生扇子一指:“他們就住在前麵,你自己去和他們說。”

“我沒空。”況曼說完,揮揮手,拔腿就溜:“我先走了,記得把話帶到。”

聲音還在街上回蕩,人已經跑了個沒影。

藍爐書生:“……”

好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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