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將黃沙吹得滿天飄舞,城外山坡上,一人影凜然肅立,靜靜望著北方的天空,不遠處,幾道略顯狼狽的身影,匆匆向他奔了過去。
幾人抵達人影所在之處,紛紛揭開臉上的麵罩。
其中一人單手放在胸前,恭敬道:“三公子,十七斷後,死了。”
被叫三公子的人輕嗯一聲,眼裡並沒有太大波動。
“這個姓況的女人腦袋很聰明,赤蘭縣不能再呆了,讓黑鷹繼續盯梢她,我們退至百裡之外,再定圍剿計劃。”
這幾個人不是彆人,正是先前在客棧裡夜襲況曼的那幾個回紇人。
“三公子,白日時,赤陽堡的人也失手了。”
“失手便失手,也沒指望他們一次就能將人殺掉。”昆苗並不意外赤陽堡的人會失手,況飛舟的女兒如果這麼好殺,在東義縣的箭繆便不會傳信給他,讓他來截殺這個女人了。
短短兩次交鋒,他們被這個女人殺掉的兄弟,比這段時間圍殺倫山蠱後死的還多,真不知道師父為什麼非得讓他們先針對這個女人不可。
這個女人隻是況飛舟的女兒,於他們之大計並沒有多少衝突,他們不是該一直追殺倫山蠱後嗎,畢竟,這個女人是從倫山出來的,手上掌握著殺死大祭祀的蠱術。
還有穆元德,他們入中原,真正的任務不應該是引出穆元德,並奪取穆元德手上的東西嗎?
為什麼現在會突然大力針對這個姓況的女人了?
殺一個毀容的倫山蠱後,況飛舟許是不會心痛,畢竟,這二人分開八年,且倫山蠱後已無顏色,可殺他的女兒……從他一入中原,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他女兒這一點,不難看出,他很重視他的女兒。
這萬一……
昆苗濃眉緊皺,始終想不通上頭讓殺況曼的原因。
他沉思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一塊透明的似膠的東西,遞給後身其中一個人:“風六,現在由你偽裝成孟尋,去鄂州一帶,引起整個江湖的注意,半個月後,如果穆元德還沒出現,那孟尋便會徹底死去。”
這一趟入中原,處處不利。
七師弟和九師弟死了,倫山蠱後就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又通身是毒,而穆元德至今還未出現……沒有一件事辦成,簡直丟儘了他們戰部的臉。
現在,又多了一個需要除掉的女人。
也不知道,這次帶入中原的人手夠不夠。
就在昆苗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上頭要殺況曼之時,一隻健碩的老鷹,從天空中俯衝而來。
那老鷹剛飛過來,鋒利的鷹爪猛地一下往昆苗身後,一個帶血的殺手抓了去。
那殺手悶哼了一聲,胳膊上的一塊肉就被老鷹的爪子,連皮帶肉撕了下來。
老鷹腦袋一垂,將那血淋淋的肉,吞進了鷹嘴裡。
吞完,它唳了一聲,仿佛是在喝叱這些人辦事不利般,然後扇著翅膀,一跳一跳地走到昆苗跟前。
昆苗看了老鷹一眼,蹲下聲,將老鷹腿上綁著的一個紙條取下來。
拆開紙條,昆苗目光快速掃過上麵的消息。
片刻後,他手一揮,將紙條震碎,道:“風二,速去將圍剿倫山蠱後的人調回來,加大對況飛之舟之女的截殺,風四,立即前往赤陽堡,告訴沈鎮遠,況曼這個人我們負責處理,倫山蠱後則由他們處理。”
被喊風二和風四的兩個男人,鄭重點頭,然後一轉身,消失在黑夜之下。
昆苗吩咐完人,看向另一個叫風六的男人,道:“你此去鄂州,半個月內穆元德不出,你轉道去殺掉沈聞風或是沈羅衣。”
風六微愣:“他們不是沈鎮遠的兒女嗎?”
昆苗:“是沈鎮遠的兒女不錯,但他們也是穆元德在世上唯二的兩個血脈親人,孟澤之子穆元德能不顧他生死,那自己的外甥呢。就不信,這樣還逼不出穆元德。”
風六聞言,眼裡閃過恍悟,當即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昆苗吩咐完人,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頭,帶著那個胳膊被老鷹抓下一塊肉的人,往西北方向而去。
而那隻送信的老鷹,則在二人離開後,展翅一飛,往漠北方向飛了去。
昆苗邊走,邊想著剛才接到的信息。
難怪祭祀院要讓他增加對況飛舟女兒的追殺,原來,八年前,大祭祀師在動手除去倫山之人時,被這個女孩看到了身上那代表倫山侍蠱的奴印。
這個奴印一旦被人發現,那大祭祀便有可能喪命在倫山之人的手中。
因為,大祭祀體內,至今還有隻蠱沒有解掉。
這隻蠱對大祭祀有致命危機,而且可以遠程操縱,倫山蠱後不知便罷,一旦得知,催動蠱蟲,那大祭祀就命危矣。
大祭祀是回紇唯一一能練屍奴的人,絕不能出事。
這些年,回紇能和薑魯征戰不休,搶到足夠多的糧食,靠的,就是大祭祀的那一手練屍之術。要不然,回紇哪來那麼多人,和薑魯爭鬥。
都說他們回紇人驍勇善戰,不畏懼生死,一群不知疼痛的屍體,當然不畏懼生死。
不過大祭祀也說,奴屍有缺陷,如果能打開天機墓,取得天機墓裡的點屍沙,他便能製造出一批實力堪比武林頂尖高手的屍奴。
有了這群屍奴,回紇便不用懼怕薑魯皇室的血鴉衛,踏平薑魯都不成問題。可是,天機墓在何處,無人得知,大祭祀隻知道天玄令可以開墓。但天玄令在穆元德手上,他隱藏不出,他們就找不到天玄令。
回紇至今隻敢衝關,不敢深入中原腹地,便是因為皇室養的那群血鴉衛,這是薑魯皇室的底牌,除了震懾中原武林的人,同時,也威懾著汗庭。
這百年來,汗庭每每出一個有野心,也有手腕的可汗時,這群血鴉衛便會出動,斬首他們的可汗。
如果不是他們是遊牧民族,皇庭可以隨時移動,薑魯怕是早就打到漠北,將他們回紇全數滅掉。
大祭祀不能出事,甚至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曾做過倫山侍蠱藥奴,所以,眼下他們必須先殺掉這個知道奴印存在的況姓女子。
關於大祭祀的過往,祭祀院知道的人並不多,連他,也隻是在出發來中原之前,院裡的三位祭祀才告知他的。
至於七師弟——三位祭祀並沒有告訴他這些。
因為,他注定是要被犧牲掉的。
為了回紇大計,犧牲一兩個院中師弟,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待他日,他們準備妥當,衝關入中原,他必會多殺幾個中原人,以祭七師弟在天亡靈。
回紇人狼子野心這一點,每一個中原人都沒有說錯。
況曼守在平順布匹店外,在天亮之後,她終於見了到這家布匹店的掌櫃。
這掌櫃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他不認識況曼。見到況曼,還以為是哪家小娘子這麼早來買布呢,熱情地將她迎入店內。
進了店,況曼直接報了自己的名字,開門見山道,她要知道隴西赤陽堡的勢力分布。
孟九重和況曼成親已半年有餘,大家都知道孟九重娶了個傻女,當時,屬下沒少有人唏噓。
大夥心裡都在想,公子人中龍鳳,一旦飛龍上天,必有名門淑女傾心於他,娶了傻女,以後萬一遇上自己中意的女子,這傻女的存在可就尷尬了。不想前段時間,他們接到了東義縣崔掌櫃的書信,說傻女不傻了。
不但不傻了,還是極有心計的,出手就讓赤陽堡吃了個啞巴虧,還乾起了懸賞一行,據說,自家公子極喜歡恢複神智後的妻子。
掌櫃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問自己要消息的女子,有些懷疑這到底是不是自家夫人。
畢竟,夫人長什麼樣,他又沒見過。
他盯著況曼打量了幾眼,沒有回答況曼的話。
況曼知道這掌櫃在懷疑她的身份,沾了點涼茶,在桌上畫了一個上次鬱戰告訴她的聯絡暗號。
鬱戰告訴過她,這個暗號也可以當證物,屬下們見到這個暗號,就會知道她是自己人。
果不其然,掌櫃看到暗號,當即就相信了況曼的話,他讓況曼稍等,轉身回院子,拿了一個小冊子出來。
“夫人,這是赤陽堡在隴西境內,所有的勢力分部。”
況曼接過小冊子,翻看到了一下,蹙眉道:“上麵打了叉的是怎麼回事?”
掌櫃的:“那些是被倫山蠱後血洗過的地方,沒有打叉的,便是如今依舊還在的勢力。”
況曼聞言,點了點頭,把小冊子揣進懷裡。
“麻煩掌櫃,我就先告辭了。”說罷,況曼便欲離去,走到門前,不知想到什麼,她走回店裡:“幫我留意一下回紇人的行蹤。”
掌櫃的微驚:“回紇人?”
現在天剛亮,昨夜客棧裡發生的事,還未傳開,掌櫃並不知道況曼昨夜惡鬥回紇人的事。
況曼點頭:“有他們消息,你即刻讓人通知我,我暫時不會離開隴西。”
掌櫃頷首應下,目送況曼離去。
等況曼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儘頭後,掌櫃蹙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走到櫃台後麵,寫了一張紙條,讓店裡的小二送去了某個約定的地點。
夫人來隴西,公子知道嗎?看夫人剛才的神色,是要正麵和赤陽堡對上了?
赤陽堡可非一般勢力,在盟主未出之前,連公子都得避其鋒芒。
還是先把夫人的行蹤傳回去,讓公子自己定奪吧。
*
掌櫃心裡如何想,況曼不知道,離開布行後,她在街上補給了一下,然後打馬出了赤蘭縣,開始朝赤陽堡勢力出手。
她早就想正麵和赤陽堡對上了。
按鐵蠻山說的消息,如今,她與倫山蠱後的身份皆已暴露,所以,已沒有所謂的藏與不藏了。
況曼雷風厲行,離開赤蘭縣當天夜裡,便將距離赤蘭縣最近的一個赤陽堡勢力端了,端這個勢力的時候,況曼發現,赤陽堡對外的名聲和他們所乾的事,完全不相符。
江湖人都說赤陽堡是正道門派,俠義心腸,甚至還幫著朝廷共抗回紇,按說,有國家大義的門派,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可是赤陽堡乾的事,卻讓況曼恨不得閹了這個勢力的所有男人。
這是一家青樓。
青樓裡有小館,也有稚妓,更有許多被迫賣身的女子。
最讓況曼覺得他們禽獸不如的,是青樓裡的稚妓,那都是些小女孩,而且還各個顏色都不錯。
在逼殺樓裡守衛時,況曼從守衛裡的話裡得知,這些稚妓是家裡父母借了高利貸,還不起,最後被賣進青樓的。賣來的幼童參差不齊,好看點的,就留在青樓讓老鴇□□,□□出來後,供一些有那啥癖好的人猥褻。長得一般的,則直接賣去做苦力或是給彆人做童養媳。
況曼:“……”好想罵人!
MMP,這特麼都叫正道門派,那魔教叫什麼。
沈鎮遠的名聲,到底是憑什麼得來的,難道整個江湖的人都是瞎子,就沒看到他乾下的這些惡心事。
……好吧,在這事上,沈鎮遠表示很冤枉。
屬下人員太多,總有那麼幾個心腸壞到心肝的,這家青樓,其實還真的和沈鎮遠沒什麼關係,不過是沈鎮遠屬下一個親戚搞出來的事。
當然,況曼才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呢。
反正就覺得沈鎮遠不是好人。
將這個青樓端掉,況曼為難了,不知道該怎麼安排樓裡的這些小姑娘了,隻得讓人稍信給赤蘭縣布行的掌櫃,讓他來接手。
掌櫃來了後,況曼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接下來七八天,隴西赤陽堡的人倒黴了,才走了一個倫山蠱後,沒多久又來一個女羅刹,殺得他們躲都沒地方躲。
半個月時間,況曼楞生生將赤陽堡在隴西的勢力,連根拔了起來,把倫山蠱後沒有辦完的事,乾完了。
而在半個月期間,況曼身後,總會有隻老鷹在盯梢著她,暗殺也從三日一次,升級到現在一天三次,追殺她的人數同樣在逐步增加,到現在,攔截她的人已升至四五十個了。
況曼也不知是不是殺紅了眼,反正來多少,她解決多少,有時候被圍困的體力不支了,她就直接放毒,一瓶鬼纓毒下去,毒倒一群人,然後,她再一個個補刀。
幾鞭子下去,往往都會留下一灘血水,和一地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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