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1 / 2)

低沉悠遠的嗓音縹縹緲緲,無助又淒涼。

一股無形的力量充斥空間,四周的大樹仿佛也在為她傷心般,悲顫地震蕩著。

詭譎的畫麵,終於讓在場幾個人發現不對勁了。

幾人心神微緊,紛紛錯身避開這些砸來的樹枝。

樹下,況曼依舊垂著頭,白淨臉頰一片暮色,那雙漆黑眸子,湧著茫然與痛苦,甚至還挾著些無助。

前所未有的悲愴,讓早在末世練就剛毅心腸的況曼,也陷入崩潰,這股情緒太沉,太痛。緊緊裹挾,讓她喘不過氣。

“——殺!”

看著似乎有些不大對勁的少女,那蕭姓大和尚不再廢話,喊了一聲,便往況曼衝去。

與此同時,空中幾道箭羽也隨著他落下的話,往況曼射了過去。

況曼這會兒情況很不對。

她腦袋很亂,很亂,淩亂的記憶,在瘋狂吞噬著她。

心中最深處,那哀到極致的情感無法溢出身體,讓她心房,仿佛被人用鐵鉤子鉤著。

窒息,絕望,無助……

當利箭劃破空氣,帶著凜凜殺氣,直抵她背心時,她依舊還沉浸在說不出來的悲忿裡。

但好在,身體對危機太熟悉,本能地稍避了避,避開了致命危機。

箭,錯過了背心,射到了她的左肩下側。

身上散發的血腥味,讓心神已全然迷失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大樹下,少女輕埋著的頭,終於抬起。

幽瞳冷冽,仿佛天突中的寒星,沒有一絲溫度,隻有瘋狂殺意。

“——殺!”

冷風徐徐,殺戮,在少女嘶啞冷質的一個殺字中,拉開了序幕。

她仿佛感覺不到傷口的痛意般,兩條鞭子泰然上手,仿佛出籠的凶虎,猛得往左側衝了過去。。

撲去的同時,兩條鞭子一左一右舞動而去。

三丈左右的長鞭,在這一刻,成了殺人利器,如蛟龍出洞,將左右兩方攀在樹上放冷箭的兩個殺手,給猛卷下了樹端。

將他們席卷出藏身之地,這兩個人的身體,便在半空中,砰得一聲炸開,化成了滿天血霧。

血霧彌漫中,隻剩下兩副血淋淋的骸骨。

這場影,仿似地獄刑場,讓人毛骨悚然。

況曼這一出手,把正在攻擊他的蕭姓大和尚和小個子男人都給震得懵了一下。

不,不止他們懵,薩滿麵具男和剩下的另幾個暗箭殺手,也驚悚在了當下。

血霧飄飛,淅淅瀝瀝落到女子身上,將女子襯得如妖似魅。

眾人看著血雨下的女子,大駭不已。

就在他們驚恐當下,那兩條鞭子又猛得一轉,往其它兩棵大樹上疾飛而去。

疾飛而出的鞭子,仿佛兩條黑色巨蟒,猙獰地在空飛舞,所過之處,空氣晃蕩,大樹瘋狂搖曳。

那陣勢,仿佛兩條巨蟒在渡劫般。

“——啊!”

又是兩聲慘叫響起,血雪再次飛舞,兩副骸骨瞬間從樹上落了下來。

同伴連續死了四個人,震驚中的人終於回過了神。麵具男瞳孔驟縮,咬著牙,將心中恐懼緊緊壓下,道:“殺了她。”

好恐怖的女人,她今日,必須死——

若不然,她真的會成為三師兄嘴裡,那個回紇入軍中原最大的阻礙。

“妖,妖女。況飛舟是老魔頭,生個女兒,果然也是個妖女。”猴臉男人咽著咽喉。

麵具男身形先動,驟然後退,抽出三隻鷹箭,淩空三箭齊發,射完箭後,他身姿如鬼魅般,迅速換了一個地方,又是三箭射出。

六隻箭頭呈兩個方向,破風攻向鞭子亂舞的況曼。

況曼這會兒,心神已完全失控,隻能憑著刻在骨髓裡的戰鬥經驗,來躲避危機。不,她不止心神失控,異能也被心中那化不開、散不去,瘋湧而至的悲鳴中徹底失控。

在她完全失控下,這種經驗,又豈能徹底避開危機。

箭羽破風而至,六支箭,四支落空,兩支射中了況曼,一支在她大腿上,一支在她手肘處。

血順著傷口流下,濃鬱的血腥味,再一次刺激到了況曼。

況曼眼中凶光一閃,兩條鞭子突然縮回,往身前最近的人抽了過去。

而距離她最近的人,正是那個猴臉小個子男人。

小個子男人見鞭子揮來,身形極速撤退,與況曼拉開距離。

許是麵具男的的箭,重傷了況曼,在場剩下的幾個人,心裡驚恐終於稍稍散退,紛紛出手,攻向況曼。

所有人都抱著一個心態,那就是必須殺死況曼。

無數的利箭,紛紛往況曼身上射,一支一支,沒有任何間斷停歇,而蕭姓大和尚和小個子男人,更是近身糾纏況曼。

況曼身上的傷,隨著這些奪命利箭的射出,越來越多,身上,已插了四隻箭,其中有一隻,甚至插在了她的胸口。

況曼不知疼痛,不知畏懼,雙眼隻看得到眼前的敵人。

殺,殺,殺……

升騰而起的殺戮之心,隨著戰鬥時間過去,終於將心裡那化不開的傷痛稍稍衝散。

即便悲愴的情緒依舊還在,但況曼丟失的理智卻在逐漸回籠。

況曼恢複絲絲清明。

一控製住情況,她便不再隻憑著感覺出手,而是開始大肆獵殺這幾個人。

而首當其衝的,便是近身與她纏鬥的大和尚和小個子男,那小個子男輕功很了得,時不時就拉開與況曼的距離,但卻不知,況曼的優勢便是遠程。

他若近身與況曼纏鬥,況曼興許還會束手束腳,拿他沒辦法,但距離一拉開,他就成了況曼鞭子下的那盤菜。

一個橫抽,一條血痕頓時浮現在了小個子男人的脖子上。

緊接著,這個從燭龍堂出來,不可一世,說況曼隻是個不會武功的小丫頭的男子,便喪命在塗了劇毒的鞭子之下。

風中晚歌,吹響了死亡的號角,當傷痛被殺戮之心替代後,人命,便成了這場號夜戰最絢麗的戰利品。

尖臉男人喪命,沒過多久,另三個一直放冷箭的殺手,也跟著死在了見血封喉的劇毒之下,緊接著,便是蕭姓大和尚。

蕭大和尚的武力是這一群人中最高的一個。

愣是和況曼周旋了足足一個時辰,把況曼打得滿身是傷,甚至嘔血。

況曼受傷,他內力也在飛速流失,最後,大意之下被況曼的鞭子抽中。

中鞭當下,他便知道自己完了。

這女人鞭子上的毒,見血必死。他知道自己將死,隨即眼睛一鼓,拚著最後一口氣,一掌拍向況曼的胸口。

誓要取了況曼的性命。

而那個臉上帶著薩滿麵具的男人,則在蕭姓大和尚吼出一聲快走後,當即立斷,抽身而退。

他退得極快,當況曼殺掉大和尚後,再回身,林中已無他的身影。

而況曼——已無力再去追他。

她,已傷痕累累!

身上掛了好些箭羽,這些箭都入骨三分,唯一比較慶幸的,便是這些箭,都沒有傷到她的要害。

沒傷到要害,並不代表著她就沒事。

流血過多,白皙臉頰已變得蒼白透明,連那張紅潤的唇瓣都沒了顏色。

況曼沒有管這些傷,將身體裡剩下的那點異能,全部用來維持住自己的心脈。

她看著滿地的血,伸手,麻木地將身上的箭全部拔下來,然後拖著受傷的沉重身體,一步,一步仿佛行將就木的老人,踉蹌著往樹林深處走去。

夜涼如水,天空中的月牙不知何時,已經被看不見的雲團全部遮掩。

這一次,她腳步不再漫無目的,終於有了目標。

她的目標,在許良山山頂一處峭壁之下。峭壁下方的一處低窪地,一座已腐朽的竹院靜靜座落在那裡。

這地方,以前應該很美很寧靜,但現在,它已經被山裡的各種小動物占據,成了它們的家。

蹣跚大半夜,跌跌撞撞,況曼憑著毅力,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剛走至這座竹院前,她的眼中就布起了水霧。

她站在竹院前許久,幽瞳定定地看著這座破敗的院子,良久後,她一步一步上前,巍巍伸出的手,遲疑了許久,輕輕推開院子。

“——砰!”

太久沒有人住的地方,木門已完全腐蝕。大門隨著她推開的動作,砰地一下砸到了地上。

灰屑濺飛,況曼仿佛沒有看到般,眸底酸澀越來越重,包裹在眼瞳的水霧,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一滴一滴滾落。

無聲哭泣,比起撕心裂肺的呐喊,更讓人心痛。

況曼愣愣地看著這座院子,舉步,慢慢地走到院中的枯井旁。

看著這口枯井,況曼神情微鬆,緩緩坐到了枯井邊。

坐下後,提在胸口的那股氣,頓時散去,人,也隨之陷入暈迷。

寒風瀟瀟,刺骨寒冷。

井邊的人,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體溫也越來越滾燙。

血順著她的傷口蜿蜒淌到地上,胸口微弱的起伏,代表著她的生機在極快流失。

暈迷中的人,嘴角卻勾勒出了淡淡弧度,仿佛陷入了某種美夢般。

【阿曼,阿公給你做的木風箏,阿曼隻要能爬到山頂上,就可以坐上這個木風箏,飛到山腳。】

【是不是可以像爹爹那像,飛得很遠很遠啊?】

【哈哈,阿公這木風箏啊,可比你爹爹飛得更遠。】

【小姐,快和阿碧走,快啊。】

【阿曼,不怕,有阿公在,誰也傷不到我們家小阿曼。】

【小姐,快跑,快跑。】

夢中,歡聲笑語突然一轉,歹人闖入,拔刀就殺。

血……到處都是血。

老者護著小女孩,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刀。

血,從老者的嘴裡,大口大口噴出,被護在羽翼下的小女孩,驚恐地看著老者的血噴向她的臉,她的喉。

血入喉,順著食管流進胃裡……好想吐,好想吐!

她不要吞他的血,她不要!

小姑娘劇烈掙紮,想脫開老者的胸懷,但她卻全身無力。

……

暈倒在井邊的少女,額頭緊緊蹙起,那雙軟下去的手,下意識攥成了拳頭。

緊閉的雙眼,晶亮的水珠順著臉頰淌下,臉上也浮起了痛苦。

視線一轉,懸崖峭壁邊,蒙麵人手持長劍,一劍一劍劃在她的皮膚上,傷口不深,卻痛得女孩哭喊不休,小女孩想避開那給她製造無數痛苦的劍,但她的手被反綁著,懸掛在樹上,她動不了。

而那個傷害小女孩的人,依舊一劍一劍,仿佛淩遲般,在小女孩身上施虐。

遠處,一個全身狼狽的女人趴伏著,雙腿皆斷,一隻手前傾著,似乎想要救小女孩。

她紅著眼,緊緊盯著她,她在呐喊,一聲一聲,歇斯底裡。

小女孩聽不到,她聽不到她在喊什麼。

小女孩隻知道,她好痛——

最後,那人也許是淩遲夠了,將她從樹上放下來,猖狂大笑,然後錳得一下將她往懸崖下丟去。地上的女人似乎受了刺激,忍著斷腿之痛,拚著最後一口氣跳下懸崖,將被拋下的女孩緊緊抱住。

但是她受傷太重,根本就沒辦法攀附到峭壁之上。

最後,她將小女孩一掌打上了懸崖,而她自己,則失力掉進了懸崖下的滾滾昭江之中。

……

夢在循環,在持續。

涼月從雲層中鑽了出來,朦朦朧朧揮灑大地。

許良山下,戰鬥在況曼上山後,並沒有結束,三匹馬踏著月夜抵達許良山,三條人影兩前一後,飛快往半山腰飛縱。

涼亭內,等著山上消息的昆苗,沒等來山上的人,倒是等來了三個羅刹。

孟九重與鬱戰最先抵達,二人一上山,便發現了涼亭中的昆苗。

一看這個守在山下的人,孟九重當即便知,況曼有危險。他沒有去管這個人,而是直接往山裡奔,欲去支援況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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