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曼撤退的極快,眨眼,人影便消失在阿蠻耶和劉元愷的視線裡。
“臭丫頭,這涇山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哼,我看你往哪裡跑。”阿蠻耶一雙眼睛仿佛淬了冰渣,緊緊盯著況曼消失的方向。
他並沒有急著去追況曼,剛才一個交手,他已經確定,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追上去,隻是送死。
阿蠻耶垂頭,看了一眼受傷的手腕,然後,五指輕捏,將自己將錯位的骨頭掰正。
但他是骨頭是粉碎性骨折,掰回原位也沒什麼大用。
傷筋斷骨一百天,沒一兩個月,他那斷掉的骨頭,複原不了。
奇怪,三公子不是說這死丫不擅長近身戰鬥嗎?
怎麼剛才交手……
這臭女人肯定隱藏了實力,比三公子探查到的還要厲害一些。
不擅近身戰鬥……出手就廢掉他的掌力,力量強悍的一下子打斷他骨頭。
呸,死女人,彆落入他手中,否則……
劉元愷看著離去的女人,聲音冷得猶如寒冰:“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半蹙起眼睛,猶似一隻噬人的惡虎,帶著濃濃恨意。
朱果,朱果……到手的朱果,竟被這個死丫頭搶了!
這死丫頭入山,為什麼前方沒有彙報?
涇山範圍布下這麼多關卡,為何一處關卡都沒有發現她?
她是從哪裡入的山的?
朱果……師父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才換得回紇人答應幫他尋朱果,如今,朱果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搶了。
這朱果可是孟澤兒子需要的東西,這姓況的將朱果搶去,一定是給他。
給了他,哪還有他的份……
劉元愷心痛得滴血,他沒內力傍身,想將朱果追回來都做不到。
他轉頭,欲讓阿蠻耶追上去,可一回頭,就見阿蠻耶咬著牙,正盯著他斷掉的手腕。他目光一暗,什麼話都沒說,沉沉閉上了眼。
阿蠻耶和他們隻是合作關係,在他們的人未到之前,必是不會冒險一個人去追姓況的。
畢竟,姓況的女人凶名在外,隻要惜命的人,就不會單獨對上她。
朱果是他恢複內力的希望,沒有朱果,那他……豈不是得從頭開始,再修一次。
——可惡,可惡的況曼!
殺了他,這次一定要殺了她。
心裡殺意橫生,劉元愷意有所指的道:“這個女人詭異的很,讓壽老大多注意一點,彆讓她跑出了涇山,一旦出了涇山,想要再圍剿她,便不容易了。”
“他剛才肯定聽到了我們的談話,若不將她留在這涇山……後果恐不堪設想。”
劉元愷嘴裡掛著擔憂,心思卻飛快轉動。
對了,把況曼的消息告訴師父,並將她知道他和回紇在一起的事也告訴師父,師父若不願事情暴露,定會派刑堂的長老,來處理這個死女人。
哼,刑堂的長老,可不是火焰三老那種廢物,就不信,這次還弄不死她。
“涇山內天羅地網早已等著她,她跑不了。”阿蠻耶啐了一口,道。
石峰上的二人,心裡怎麼恨,況曼不知道。
她身如鬼魅,極快往山下俯衝而去。
守在山下的孟九重,在見到山上石頭滾落、與天空中散開的煙花,眼裡就透起了擔憂。
放在身側的手,不知不覺捏成了拳頭。
如果他的內力還在……
這一刻,孟九重心裡生濃濃無力感。
*
山上雖隻交手了一招,可內力相撞,弄出的聲動很大,在另一麵石峰搜尋朱果的鬱戰,也聽到了動靜。
聽到聲音刹那,他臉色微變,當即放棄尋找朱果,欲趕過去和況曼彙合。
剛攀到山峰一側,便見況曼托著一株小樹苗,在飛快地往山下奔。鬱戰抬眸,往山頂掃了一眼,然後身姿一轉,也急急往山下而去。
夫人找到了朱果,還因為朱果和彆人動手了。
似乎有其他人,也想要朱果?
況曼匆匆下山,沒過多久便見到了山腳下,仰著頭,冷肅著臉往山上望的人。
那人一身靛藍錦袍,劍眉朗星,許是在擔憂著她,唇邊散著冷淩。
“九哥,朱果到手。”況曼看到人,還未走到孟九重身前,便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聽到聲音,孟九重通身冷意刹那退去,大步邁向前,迎向況曼。
他略帶急切地問:“上麵發生了什麼事?”
“遇上了劉元愷和一個叫阿蠻耶的回紇人。”況曼一個縱身,落到孟九重身前,急道:“回頭細說,咱們先走。”
空出的那隻胳膊,輕輕一伸,環住孟九重結實的腰,未做任何停頓,挾著他就迅速遁去。
剛才劉元愷放了訊號,這附近必還有人,那些人看到訊號定會趕過來。
此地不宜久留。
而且朱果還未熟,她也沒打算用異能將之催熟,所以,他們需要找一處安全的地方,等待朱果成熟。
鬱戰隻晚況曼一步,自然有聽到她對孟九重說的話,他眸子一沉,也沒有任何停頓,追著前方二人迅速離開了石山。
山林蔥翠。
況曼攜著孟九重急急而奔,剛離開石山沒半盞茶的功夫,她似乎就發現了什麼。
腳步刹時一收,抬頭,往前方層層疊疊的大樹看了過去。
無聲無息盯著前方看了一會兒,況曼腳往地上借力一蹬,帶著人俯衝上了旁邊的大樹上。
身後的鬱戰見況曼上了樹,當即也跟著上了樹。
他剛上樹,茂盛樹林中,一陣輕得仿佛秋風掃落葉的聲音,悄悄響起。
緊接著,四道人影從樹林中無聲無息步了過來。
這四個人的打扮,和況曼在屏蘭山,第一次見到黎初霽時的打扮相同,頭發皆梳成了小辮子,穿得是大漠外的人喜歡穿的的胡服,腳上踩著黑色的獸皮靴。
他們和當初黎初霽唯一不同的,便是臉上的皮膚有些紅暈,一看就是典型的回紇人。
這四人的功夫似乎都很好,腳步落地無聲,輕得猶如鴻雁,如果不是況曼對樹林熟悉,怕是還察覺不到他們。
參天大樹上,況曼與孟九重撐著樹枝,貼身而站,而鬱戰則站在他們三步之遙外。
三人屏氣斂息,皆垂目往地上看。
過來的四個回紇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從況曼他們所站的那棵樹底下走過。
他們剛離開,左上方又出現四個人,衣服和前麵那四個已過去的回紇人一樣,這四個也是警惕著四周,從樹中走過。緊接著左下方……右上方……
四人的小隊伍,陸陸續續在樹林中出現,這些皆是回紇人。
顯然,這些人在地毯式搜尋況曼三人,而且他們不隻是在地上搜,還會時不時縱上樹察看一下。
且,還有老鷹在配合著他們行動。
況曼看到這種搜尋力度,黑眸微微蹙了起來。
她柳眉輕沉,眼睛驟然一縮。
一股無形力量,從她身裡溢散而出,大樹上的蔓藤,悄無聲息,一寸一寸往他們所在的地方聚攏。
聚過來的樹藤以三人為中立,從他們腳下開始,一圈一圈慢慢纏繞,最後,纏成了兩個樹繭,將他們牢牢包裹在內。
這期間,鬱戰整個人都木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被驚得差點挪了一下腳。要不是況曼手指及時放到嘴邊,悄噓了一下,製止他移動,他們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暴露。
明明身處危境中,可鬱戰卻完全沒功夫去管樹下的敵人。
他鼓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腳邊,仿佛活過來的蔓藤,就那麼一圈圈將他和主子給包裹住……
——鬱戰懵逼了!
好久都沒辦法回神。
當然,這會兒他家兩個主子,也不需要他回神,隻要靜靜不發出任何聲動便行。
況曼暫時還沒想露麵,也不想被他們發現。
哪怕她極想收割這些回紇人的性命,但她還是強壓著紋絲不動。
朱果快成熟了,在孟九重內力未恢複之前,她不能枉動。
先讓他們再活一會兒,等孟九重恢複了,她定送他們去見閻王。
而另一邊,與況曼貼身靠在一起的孟九重,在樹藤移過來時,目光驚訝地看向了況曼。
視線剛落到況曼身上,淡淡木香便占據了他的呼吸,這味道,比他任何時候在她身上嗅到的都要濃鬱。
那香味縈繞鼻端,浸入心房。
心臟隨著這味道的浸入,似有刹那間的停歇。
一雙靜如深潭的眸子,幽幽注視著胸前的少女。
少女秀發輕垂,在她光滑的玉頸上輕輕飄動,一雙眼睛澄似清泉,內裡蘊著絲絲殺意。
那殺意仿佛點亮了她整個人,讓她看著姿意自信。
孟九重緩緩吐氣,無意識間,結實的臂膀已輕輕環住了少女的腰。
腰上多了隻大掌,況曼自然不可能察覺不到。
她垂頭,往扣在她腰上的那隻手掌看了看,收起眸底殺意,朱唇輕揚,朝孟九重笑了笑。
愉悅的笑容,燦若春華,撞進孟九重的眼底。
孟九重唇邊漾起淡淡弧度,那放在她腰側的溫熱大掌,卻沒有收回。
*
樹繭隱身,終究是擋住了那些搜尋之人的視線,哪怕樹繭外停了一隻老鷹,也沒發現他們。
果不其然,悄然無息的一場搜尋,在什麼都沒發現後,漸漸遠去。
而他們遠去的方向,則是石山那邊。
“夫人,他們走了,咱們什麼時候出去?”旁邊,鬱戰嘶啞的聲音,低低傳過來。
冷不丁響起的聲音,將心情悅愉的況曼拉回了現實。
“九哥,該乾正活了。”俏皮嗓音,清清涼涼在耳畔響起。
孟九重耳尖泛起絲絲紅暈,然後輕輕鬆開擱在她腰側的手。
況曼粲然一笑,手指掐了一個響。
身邊蔓藤仿佛聽到了指揮,窸窸窣窣如潮湧般撤退,將藏身在內裡的人放了出來。
“朱果應該快要成熟了,咱們找個地方先恢複內力。”敵人離開,況曼站在樹上觀察一下地形,準備暫時就藏身在這片樹林裡,等孟九重恢複了內力再說。
孟九重功力未複,他們行事就頗多不便。
所以,得以恢複內力為先。
孟九重微垂眸子:“先前我在石山底下等你們時,發現那附近石洞頗多,我們回去,先在那邊恢複。”
況曼眼睛泛亮,覺得孟九重所說地方,很不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劉元愷怕是想都沒想過,我們會回石山去。”
而且回了那裡……要是時間來得及,說不定,還能將這批回紇人,留在那石山上。
話落,況曼身子輕縱,攜著孟九重飛下了樹。
“走,咱們尾隨在剛才那群人身後,回石山。”
那群人是一路往前在搜尋,和劉元愷二人彙合之前,他們絕不可能倒回來往後搜。這時候跟著他們去石山,是最安全的。
孟九重頷首,三人步伐一轉,往石山方向摸去。
幾人都沒有在樹林中多談,都想著等躲起來後,再來談方才在石山上發生的事。
彆說,躲回石山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就如況曼所想,回紇人一路搜尋著抵達石山,卻始終沒有往回再搜,而況曼他們就這麼明目張膽,尾隨在他們身後,再次回到了石山下。
這群人一到石山便分成了兩批,一批攀上了山,一波則守在山腳。
許是到了石山之下,這群人已不如早前在林中那麼警惕,況曼和孟九重觀察了一下,便往石山的另一側悄悄摸了過去。
石山下的石洞的確很多,避開了那群人,況曼和孟九重三人找了個較為隱秘的山洞鑽了進去。
入洞前,鬱戰從旁邊搬了一塊石頭過來,將洞口稍稍遮擋了一下。
而況曼入洞後,便以異能再次將朱果移進了土壤裡。
異能雖能催熟植物,但催熟的植物,比不上自然生長而熟的植物。
萬一她催熟的朱果藥效打了折扣,那她豈不是坑了孟九重。
泡了十副藥浴,為的就是吃下朱果後,發揮其最大的價值,讓孟九重能一下擁有一甲子的功力。
隻要擁有一甲子功力,他立即就能躋身成一個不亞於沈鎮遠那般的高手,強者之列必有他一席之位。
*
況曼三人靜等朱果成熟,另一邊,劉元愷被阿蠻耶的屬下帶下山,許是失了恢複功力的希望,他整個人都鬱氣沉沉,臉上布滿了陰森。
“阿蠻耶,姓況的已經入了涇山,還不知道她探了多少涇山的秘密,如果你們不想惹上更大的麻煩,最好是彆讓她出山。涇山內的情況,若是被外界知道,薑魯必出兵回紇。”
姓況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壞他的事,他一定要她死,一定要她死在這山裡。
阿蠻耶大刀闊斧的坐在地上,任由旁邊的人給他固定手骨:“我師父親自來涇山,為她布下天羅地網,她自然是要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