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斷氣,他身子刹時失力靠到了樹莖上。
與此同時,他捏著的手也輕輕鬆開了。
況曼正注意著這裡有沒有陷阱機關呢,一見他手鬆開,當即便看到了他手中的黑色繩索。
她眼睛一亮,如一條靈活的小蛇,倒掛著縮到地上,然後迅速拉住死者手上的繩子。
這根繩子應該是啟動陷阱的機關,如果讓它從死者手裡鬆出去,那這片樹林中,肯定有一個機關會啟動。
一啟動,她就會暴露。
況曼拉住繩子當下,輕巧轉了一下腰,將自己貼到樹莖上。
她捏著繩子,控製著勁道,輕輕拉了拉。一拉,便察覺到這根繩子的儘頭,是在地上左側方。
顯然,這並不是頭頂那四排尖刀的機關,而是另一處陷阱的機關。
也不知道這裡有多少這樣的陷阱,不會十五個人,就有十五個陷阱吧?
想到有可能會有十五個陷阱,況曼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
要真有十五個陷阱,那回紇人這波殺她的力度,怕是比許良山那次更大。
想到這種可能,況曼眉梢疑惑的蹙了起來。
這回紇人殺她的心,似乎太強烈了一些。
她隻是阿娘與阿爹的女兒,在殺孟尋和那個死在衙門裡的人之前,她並沒有和回紇人打過交待。哪怕她殺的這兩個人中,其中有一個可能是回紇可敦娘家的人,也不至於這麼追著她不放。
她在隴西時,可是差不多殺了兩三百個殺手的。
這麼多殺手死在她的手中,她卻依舊活蹦亂跳,甚至看著還沒怎麼受傷,按說,隻要有正常思維的首領,都會按耐住再次朝她動手的心。
因為,她不好殺,要殺她的代價太大。
這麼大的代價,隻為給一個皇後娘家出氣,是不是太得不償失了?
可偏回紇人卻仿佛認定她一樣。
隴西了死了這麼多人,這才多久,又開始在涇山布局,想殺掉她。
回紇的殺手這麼好培養嗎?負責這行動的人,不會也是回紇皇後的娘家人吧……
況曼想了一會兒,想不出個中緣由。撇撇嘴,垂頭,驟眼往樹莖瞥了一眼。
無形的力量湧出身體,腳下的樹莖仿佛活了般,伸出它的根莖,牢牢套住況曼手中的繩子,然後,一點一點將繩子拖進土壤裡。
陷阱機關,並沒有啟動。
潛伏在這片樹林中的人,沒有一個發現,樹莖下的同伴已經死了。
等控製機關的繩子,被大樹樹莖控製住後,況曼伸手,將樹莖下的這死人搬回原位,然後順著這棵樹,輕靈地爬上了樹端。
黑漆漆的樹林中,少女仿佛完全融入了黑暗,哪怕沒有任何偽裝,那些潛伏的人,都沒辦法發現她。
她的氣息和大自然完全融入。
埋伏的人想憑呼吸來發現她,是完全不可能的。
到了樹端,況曼側頭,看了下左方樹上的另一個埋伏者,她眼睛微亮,沿著樹與樹之間的枝丫,慢慢往這個埋伏者靠了過去。
這個埋伏者似乎比樹莖下死掉的那一個,要警惕一些。
雖然林中沒有聲動,但他還似有所查般,往況曼潛過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過一眼看這去,他什麼都沒看到。
因為,這會兒況曼已被茂盛的樹葉檔住了身體。
周邊隻有夜風的聲音,夜風吹動樹葉,況曼藏身的那團樹葉雖然在動,但幅度和樹林中所有樹葉一樣,動的並不大。
這個人看了一眼,隨即便收回了目光,繼續盯著樹下。
況曼等他精神都轉到了地麵後,掀眸在他附近細細觀察了一下。
沒多久,她便找到了這個人控製的機關繩索。
繩索沒在他的手上,而是綁在他蹲著的那根樹枝上。
況曼看清楚後,唇邊笑意輕浮,然後身子矯捷一縱,縱到埋伏者所在的大樹之上。
她縱過去的位置,是在埋伏者的上端。這個人的警惕性是真強,況曼都沒有弄出任何聲動,連落腳時都特意放輕了力量,輕得仿佛一隻燕子,可偏這人卻又抬頭,往上看了看。
況曼見他看過來,氣息頓時斂住,將異能釋放到最大,趕忙隱藏自己。
好在她距離他較遠,身體又被樹葉團團隱住,要不然,這一次,她說不定還真會暴露。
這個人看了一眼,又什麼都沒瞧見,回頭繼續盯著地麵。
而況曼放緩呼吸,吐掉胸中的那口氣,然後再次倒掛身體,一點一點往這個人接近。
風,從空中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一雙修長的手,如索命閻王慢慢伸出樹枝,風馳電掣間猛的一下掐住埋伏者的脖子,然後驟然一扭。
哢嚓一聲脆響,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埋伏者,頓時失去了呼吸。
頸椎斷掉的聲音,比殺第一個人時,要響亮一些。恰在這時,況曼眼睛一驟,遠入十幾丈外,一根乾枯的樹枝仿佛受不住風的襲擊,哢嚓一聲,適時響起,並從主枝上垂落了下來。
這一聲哢嚓聲,和頸椎斷掉的聲音同時響起。
埋伏在四處的人,紛紛轉眼往那根掉斷的枝丫看了看,沒發現異常,便又開始警戒著四方。
而況曼則迅速將死掉的埋伏者扶住,將他的身體給挪到一個大一些的樹叉上,然後招來蔓藤,將之捆在樹上。
做完這一切,況曼如獄來的魅者,揚唇輕輕笑了笑。
笑容溢與臉頰,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這是一朵美得能噬人的花兒。
殺完第二個人,況曼看了一眼旁邊套在樹上的繩索,掂腳走過去,將這索繩取下來,控製著力量,將這條繩索緩緩換了一個地方梆。
她把繩索綁到了這棵樹的最頂端。
雖然這些陷阱布出來是要狩獵她的,但況曼不得不承認,這些陷阱做的很好,很完美。
這麼完美的陷阱現在就毀掉,多可惜啊!
留著,必須留著。
這裡離回紇營地不是很遠,到時候,說不定能用上。
用回紇人布的陷阱,殺回紇人,想想都爽快。
將第二個陷阱弄好,況曼便下了樹,然後繼續獵殺這些把她當獵物人的。
獵物與獵人,在況曼殺掉第一個人後,就轉變了位置。
無聲的狩獵正式拉開。
兩柱香的時間,況曼悄然無聲,把地上的陷阱和埋伏在暗處的另十三個人,全部解決。
等到最後一個埋伏者死去,林中依舊是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異動。不但如此,況曼還將他們控製陷阱的繩索,全部給轉換了一個地方。
所換的地方都極為隱秘,回紇人哪怕要重啟陷阱,也要花些時間才能找繩索。而且,那幾根被樹莖拉進土壤裡的繩索,他們想找,怕也找不到。
況曼也沒有猜錯,這裡十五個人,還真就有十五個陷阱。這麼密集的陷阱,要是貿貿然闖進,結局怕是……
況曼沒給這些個回紇人收屍,身子一縱,俯衝進了黑暗中,繼續往鬱戰下山的方向奔。
朦朧月輝被茂盛的樹葉擋在了深山之外,夜晚的山林,黑得沒有一絲光亮。
樹林林中,少女身如鬼魅,在地上急奔而去,掠起層層殘影。
奔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五感敏銳的況曼,又發現了第二個批埋伏者與陷阱,況曼故計重施,將這裡的人殺掉,陷阱除掉,然後又繼續奔。
一個晚上,況曼楞生生在山中,遇上五個陷阱地,五波埋伏的人。
這密集度,說是天羅地網都不為過。
這要換成另一個不熟悉山林的人,今兒晚上,絕對會喪命在這些陷阱裡,哪怕是僥幸躲過第一個陷阱,也會陷入後麵的陷阱中。
除去五批人,況曼便沒再繼續前進了。
鬱戰既然都避開了五個陷阱,那就證明,他下山時這些陷阱還沒有啟動,想來應該是安全的。
至於後麵……反正她和孟九重還要在山裡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足夠他們將這些陷阱一一除掉。
況曼很清楚,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在除掉第五波陷阱後,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將第五批埋伏者其中一個的頭顱給割了下來,然後提著頭顱,開始往回走,每走過一個處理過的陷阱,就割掉一個頭顱,等她回到孤崖邊時,手上,已提了五個血淋淋頭顱。
好在這是人煙罕見的大山,這要換在其他地方,她這提著頭顱招搖撞市的模樣,百分百被人當成女魔頭。
回去的路上,因為不需要再解除陷阱,況曼的速度比來時快了許多。
在天朦朧發亮時,她終於回了孟九重打坐修練的地方。
孟九重依舊還在修練,他似乎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連況曼回來了,他也隻虛虛看了看她,便又沉閉下了眼睛。
況曼找了根蔓藤,將手上的五個頭顱係在一起,然後用力一拋,拋到離他們距離很遠的一棵樹上掛著,自己則打著哈欠坐到了孟九重的身邊。
這幾天不是在趕路,就是在殺人,她都沒合眼好好休息過。
先打個盹,養好精神,等孟九重修練完,他們就換個地方,把這山裡能拆的陷阱通通給他們拆掉。
至於那些人頭,那可是威懾鳳凰寨的戰利品。回頭,她就將這些人頭送去鳳凰寨。
況曼心裡想著事,眼皮越來越沉,坐著坐著,就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腦袋好巧不巧,剛好靠在了孟九重盤著的腿上。
孟九重半睜眼,看了看她,繼續調息內力。
山中的鳥兒經過昨日那一驚後,又飛回了樹林,靜謐樹林中,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悠悠響起。
一切,看著都是那麼祥和。
當然,這是要忽略不遠處掛著的那幾個人頭。如果把這幾個人頭算在裡麵,就不怎麼祥和了。
況曼這一覺,睡得很沉。從天微微發亮,一直睡到太陽西垂。
她是被一陣烤肉香給饞醒的,眼睛都還未睜開,就吸起了小鼻頭。
“九哥,你內力穩固了?”剛睡醒的聲音,有些慵懶,也有些嘶啞。
況曼扭動脖子,伸著懶腰從地上坐起來。
剛坐起,披在身上的衣服,就垂落到了地上。
那是孟九重的外衫,想來,應該是她睡熟之後,他給蓋到身上的。
孟九重坐在火堆邊,翻了翻棍子上的兔子,潤聲道:“嗯,穩定了。”
“有將朱果的內力,全部化為已有嗎?”況曼打了個哈欠,揉了揉鬆惺的眼睛,將搭在身上的衣服,拿起來,輕輕拋給孟九重。
孟九重伸手接住衣服:“有,一甲子功力。”
況曼一聽他儘將朱果藥力全部吸收,騰地一下從地上跳起來,臉頰浮起燦笑:“一甲子,那九哥現在是不是很厲害?”
一甲子內功……天賦一般的人修上六十年,才能修得出來一甲子功力。
有了六十年功力……他差不多都能正麵對戰沈鎮遠了。
孟九重笑而不語,深黑的眼睛在況曼燦笑的臉上看了看,伸手,將棍子上的兔子取過來,然後把兔腿撕下遞給況曼。
“你差不多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先吃點東西墊一下肚子。”
況曼接過兔腿,垂涎的嗅了嗅香味,然後拿起兔子就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她的確是餓了。
剛醒過來,肚子就在叫囂著要進食。
孟九重看著狼吞虎咽的況曼,唇邊的笑,不知不覺擴散開來。
況曼幼時受的傷,導致她胃不好,她總是眼睛餓,肚子卻又裝不了多少,兩個大兔腿,就將她的胃填滿了。
等況曼吃完,孟九重就動手將火堆熄滅,然後把剩下的兔子,放進包裹裡。
“你昨晚出去,發現了什麼?”收撿好,他抬頭,看向遠處掛著的幾個頭顱,問道。
況曼拿著手帕,仔細擦著手上的油漬:“鳳凰寨想在山裡圍剿我們,到處都是陷阱,我擔心鬱戰出事,追去看了看。一個晚上遇到五個陷阱,其它地方應該還有。九哥,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孟九重聽到她一個晚上,遇上五個陷阱,狹長鳳眸微微眯起。
“先給我說說,營地那邊的情況。”
他忙著穩定內息,回紇營地還未來得及去查探,阿曼也沒有細說,隻是在審問劉元愷時稍提了幾句,他對那邊,幾乎是一無所知。
況曼微微點頭:“那邊情況有些複雜,回紇人擄了好多普通百姓進山,幫他們挖礦,我目測了一下,少說得有七八百人,奇怪,他們擄這麼多人進山,為什麼外麵卻沒聽到任何人口失蹤的風聲,平穀縣離涇山這麼近,那邊看著也是風平浪靜。”
孟九重劍眉緊揪,想了想,道:“涇山地勢複雜,如果官府不做人口統計,一年半載都不會發現底下有人失蹤。而且,這山裡還有山民。山民有多少,官府也不清楚,這鳳凰寨既然是回紇人的探點,山裡的山民,怕已是凶多吉少。”
況曼微詫:“不對啊,我們從鄂州過來時,遇上的那通天寨不就山民組成的嗎?”
孟九重眸子輕垂,沉聲道:“以前是山民,但現在是不是山民卻無人能肯定。回紇人在這裡安營紮寨,他們……”
通天寨還存不存在都是個問題。
“離開涇山峽穀時,你看到的老鷹和那幾個試探我們的人,都讓我懷疑,我們遇上的怕跟本就不是通天寨的人?”
況曼眼睛微縮:“你的意思……整個涇山都淪為了回紇人的地盤?”
孟九重沉重點頭。
這隻是他的懷疑,希望不是真的,如果真是這樣,薑魯怕是要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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