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知故問的樣子,氣得雲飛直瞪眼。
有求於人,雲飛吸氣,呼氣,桃花眼從生氣到沮喪,再到妥協。
片刻後,他眼睛一耷拉,閃爍著吱吱唔唔喊了一聲:“師姐。”
聲若蚊呐,小得況曼支著耳朵,都險些沒聽到。
況曼憋笑,將窗戶上的腿收回來,走到他麵前:“沒聽到,拿出點誠意來。”
雲飛抿嘴,惱瞪著況曼。
太氣人,太氣人,等他可以行動後,他一定找回這一場。
“師姐。”一聲咬牙切齒的師姐,怨氣濃濃地響起。
聽到這聲師姐,況曼抿嘴笑了。
滿眼都是愉悅。
況曼咳嗽了一嗓子,一本正經道:“乖,師弟放心,師姐不會眼睜睜看師弟落難的。”
況曼回身,朝進了房間後,一直沉默的孟九重道:“九哥,搭把手,咱們將他弄走。”
雲飛聽到況曼喊屋裡另一個人,側眸,往孟九重身上看了看。
他轉頭,眸光盯向況曼:“阿曼,這位是誰?”
“叫師姐。”況曼一巴掌拍,輕輕拍到雲飛的腦門上,沒有一絲羞赧,大大方方道:“這是你姐夫。”
“姐夫?”雲飛微楞。
他哪來的姐夫?師父沒向他說阿曼嫁人了啊?
啊呸呸呸……差點被她繞進去了。
妹夫,才不可能是姐夫。
“嗯。”
一直沒開口的孟九重,聽到這聲“姐夫”的疑問,鬼使神差地板著臉,鄭重地應了一聲。
這一聲應下,從遇上這個人就有些隱隱不爽的心情,豁然明亮了。
況曼聽到孟九重的聲音,白皙臉頰上,浮起一個大大的笑。
雲飛:“……!!”
阿曼從哪找的腹黑,好奸詐。
呸,想當他姐夫,那也得看師父同不同意。
師父可沒向人提起過他這個女婿,嗬嗬,沒師父同意,想進況聖慾天的門,小心狗腿被打斷。
雲飛早在況曼和況飛舟還未正式見麵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師娘和師妹都還活著的事了。
那時,他並沒有跟著況飛舟一起入中原,畢竟聖慾天背靠回紇,家裡總得留幾個看家的,於是,他便留在了聖慾天。
中原的事,他雖沒有參與,但該知道的都知道。
啥都知道,就唯獨不知道孟九重這個人。
哪怕後來大師兄和師父回了聖慾天,也沒向他提過他。
孟九重上前兩步,把床上的雲飛扶起來,將人馱到身上,朝況曼道了一句:“走吧。”
況曼嗯了一聲,率先從窗戶跳了出去,孟九重緊跟其後,馱著人追上。
而此時,閣樓下鼓聲陣陣,喧囂聲此起彼伏,完全沒人知道,新郎已經被人帶走了。
況曼和孟九重帶著雲飛,從波蘭族的後山,一路繞道,往阿薩族的方向奔去。
擔心波蘭族的人發現雲飛不見後,會追上來,他們前行的速度極快,也沒有走山中小徑,而是翻山越嶺,避開追捕。
這一路上,況曼也弄清楚了,為什麼在蠻地的雲飛會出現在百濮境內了。
原來,他是接到了青蒙的信,說黎初霽和倫山蠱後入了百濮,讓他多留意一些。
蠻地是中原唯一一個,氣候地勢都與百濮和倫山相仿的地方,同時,距離百濮也不算太遠。
雲飛在蠻地接到信後,便暫緩尋找地墾蟲的事,出發來了太溝鎮。
他入中原前,對蠻地和百濮這邊都稍了解過,知道太溝鎮附近有座山可以入百濮,於是,他在太溝鎮上,打聽著百濮的消息,準備靜觀其變。
誰知,才到太溝鎮沒兩天,就得到消息,說倫山蠱後在百濮被人下了格殺令。
他當時想也沒想,就從阿孝山裡的石窟,入了百濮腹地。說起來,他和黎初霽一人進百濮,一人出百濮,其實是前後腳的事。
他入百濮四天後,黎初霽就從他所走的石窟出了百濮,兩人就這麼錯開了。
百濮地界,危險重重,人禍可以說是威脅最小的危機,山裡毒物,才是真正的致命危機。
而雲飛落得今天這地步,還險些多了個媳婦,就是山中毒物造成的。
他在山中,被一條百足蟲給咬到了,其實這條百足蟲也不算多毒,他以內力壓抑著毒素,準備找處安全點的地方,再將毒逼出來。
可還沒等他找到休頓的地方,就撞上了波蘭族的阿嗚。
阿嗚見他神色疲倦,又被毒物咬傷,於是向他發出邀請,讓他來波蘭族暫時休頓。
他那時確實需要一個較為安穩的地方逼出百足蟲的毒,一臉感激地跟著阿嗚來了波蘭族。
……誰知道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那個一開始,滿臉羞澀,邀請他回族的女孩,竟在他逼出毒素,準備離開之時,毫不知羞地攔住他,說,她想和他結為夫妻,並是以他入贅的方式結為夫妻。
這怎麼可能……
他堂堂聖慾天教主的徒弟,又不是娶不到妻子,怎麼會入贅女方家。
他毅然拒絕了阿嗚的表白,然後……
沒有然後了……他被下藥手腳發軟,彆說逃跑,就是大門敞開讓他走,他都走不了多遠。
再接著,便是今日的婚禮與突然出現的小師妹。
況曼聽完後,笑睨著他,調侃道:“風流倜儻的三公子,走到哪都有女孩喜歡。”
雲飛氣惱地瞥著她:“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會兒天已完全黑下,甚至快到子夜。從波蘭族出來後,他們沒有任何停歇,一直趕路,在快抵達阿薩族前,三人才停下了腳步。
這段時間,況曼準備暫時留在這片林子裡,靜等著倫山蠱後回來與阿薩族鬥蠱。
隻要她回來,他們便能與她彙合。
百濮十萬大山可不是喊喊而已,倫山蠱後行蹤飄忽不定,要在這十萬大山裡找到她,太難了。
況曼和孟九重,包括雲飛,都準備守株待兔。
況曼戲謔一笑:“我隻是實話實說,小師弟說話這麼有力氣,想必身上的藥效已經過了,能行動了不,能就趕緊去打點獵回來,師姐肚子餓了。”
“不能行動,手腳發軟,我動不了。”一聽況曼支使自己乾活,雲飛像個沒骨頭的蛇般,一下子倚到大樹莖上,軟趴趴地不動了。
他這會兒確實還手腳發軟,不過比起剛遇上況曼那會兒要稍好一些。
波蘭族族長放在那杯茶裡的藥,藥效似乎已過,但……阿嗚給他下的軟筋散,卻沒那麼容易解。
她是存了心,要將他留在波蘭族,這藥,沒個兩三天,他是沒辦法自由活動的。
況曼被他這無賴的樣子,給逗笑了。
不再打趣他,況曼環顧了一下四周,瞅著附近大樹叉上的那些鳥窩,起身,拍拍裙子的泥土,然後矯健地爬上樹,搬空了幾個鳥窩,晚上,她準備吃鳥蛋。
孟九重在況曼起身後,也離開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手裡已多了一條蛇和一隻兔子。
蛇和兔子已清理乾淨,可以直接上火堆烤。
況曼把鳥蛋交給孟九重,讓他動手烤,自己則又去摘了一些野果回來。
孟九重烹飪這方麵,真是挑不出一點毛病。在深山中,調料稀缺,但他卻能就地取材,用一些生長在大山中的植物,將烤肉弄得更香更好吃。
不但如此,他還不知去哪裡,給況曼弄了一個蜂窩回來。
蜂窩裡沒有蜜蜂,隻有蜂漿。晚上的時候,況曼吃到蜂蜜,鳥蛋還有兔腿,而雲飛就可憐了,兔腿他沒,隻有一條蛇。
……還是烤的蛇。
看到他吃烤蛇,況曼就想起了現代父母常掛嘴邊的一句話——懶得燒蛇吃!
填飽了肚子,況曼縱身上樹,避開雲飛,在樹上用蔓藤弄出兩小樹屋,他們會在這地方暫時安頓一段時間,休息的地方自然要弄得稍微好一點,不多說好,至少要能遮風擋雨。
弄好樹屋,況曼又跳下了樹。
大樹下,孟九重已去巡視這附近。住在這裡,得把這附近的毒物和猛獸驅趕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在洪湖那邊和那條大蛇親密接觸過,身上殘留了那條蛇的味道。
自從離開洪湖後,路上遇到的毒物幾乎都會自動避開他們,甚至偶爾遇上了猛獸,那猛獸在嗅到他們身上的味道後,都會退避三尺。
雲飛倚著大樹,半闔著眼睛養神。
況曼坐到他對麵,撿了一根枯枝,丟進火堆裡,然後撥了撥了火。
劈裡啪啦的燃燒聲,在幽靜的樹林裡響起。雲飛睜開眼睛,看著火堆旁的女孩,桃花眼帶起絲絲心疼。
“阿曼這些年,過得如何?”不知不覺,雲飛問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不管是倫山蠱後還是況飛舟,亦或者是青蒙、黎初霽,從前的親人,沒有一個人問過況曼這句話。
他們都隻欲言又止,一臉心痛愧疚地看著她,卻從不問出,似乎是怕觸碰到什麼……
況曼聽到這句問話,撥火的動手微微一頓,釋然笑道:“挺好的,一直生活在一個小村山裡,九哥和義父待我很好。”
“那就好。”雲飛聽完,淺笑道:“什麼時候回去,離開這麼多年了,不能嫁了人就不回去了。咱聖慾天,可沒潑出去的水這一說。”
“找到阿娘就回去。”況曼說道,掀眸看了眼雲飛,不知想到了什麼,她蹙眉問:“阿飛,阿爹為什麼要找地墾蟲?”
阿爹那日和穆元穆會麵,什麼都沒多談,就問了穆元德這三個東西。
這三樣東西,對阿爹來說肯定很重要。
但當時,她因毫無過往記憶,還不知該怎麼和阿爹相處,甚至還有些嫌棄這些關係,所以,根本就沒問阿爹。
可是現在……
阿爹問了三物,其中兩物得知消息,唯剩下淚藤不知是何物。
她對植物很熟悉,但也沒聽說過淚藤,若是有個圖樣,她倒是可去給阿爹找回來。
雲飛搖頭:“不知道,師父什麼都沒說,隻讓我尋找地墾蟲,大師兄應該知道。”
說到這裡,雲飛突然想起一事:“我去蠻地前,師父交待,找到地墾蟲取下地蕭後,儘量打聽一下百濮境內那個地火口的消息,看看這個地火口有沒有炎木。”
百濮境內也有一地火口,但是因對百濮不熟,所以,他還不知道這個地火口在那裡。
這次來百濮,一是和師兄師娘彙合,二,就是想探探百濮裡的地火口,是否有炎木存在。
“那辦完事,找人打聽一下吧。”況曼輕頷首,都入了百濮,自然是要找找阿爹需要的炎木,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你入百濮有些時日了,可曾有阿娘的消息?”
“師娘的消息我知道一點,倒是二師兄,他一入百濮就跟丟了似的,一次都沒出現過,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被哪個寨子的女人,捉去當夫婿了。”
雲飛感慨一句,說完,臉上還浮起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
況曼瞅著他這模樣,不厚道地戳破他的幻想。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進一趟百濮,啥都沒乾成,還差點成了彆人的女婿啊。二師兄早就回中原了,還中了阿塔族的蠱,我和九哥就是因他回去,才趕來百濮的。”
“說起來,你也是幸運。還好是波蘭族的女孩相中你,這要是換成養蠱一族的女孩,我看你這輩子,是彆想出百濮了。”
“回去了?”雲飛一驚,看向況曼:“我昨兒還聽到了師娘的消息,師娘還在百濮,他怎麼就一個人回去了。”
況曼把撥火的木棍,丟進火堆裡:“你把我娘的情況給我說說。”
“我昨兒從阿嗚嘴裡聽到消息,說師娘在打聽守山人的事,並且,還說師娘是不是要帶什麼龍王離開。”
說到這裡,雲飛想起一事,然後趕緊道:“對了,彆的我不清楚,但是我聽阿嗚談話,倫山應該是從百濮分出去的一支,而且,還是蠱後的那一支。”
“並且,你外婆和師娘的外婆,可能都是被那個叫妮憐的女人害死的。”
“妮憐?”況曼眉梢輕擰。
阿娘一進百濮,就殺入阿塔族,讓阿塔族交出妮憐,她當時就猜到可能是有仇怨。
可沒想到,這恩怨會是殺母之仇。
況曼:“你有妮憐的消息嗎?還有,你沒在阿嗚麵前暴露你和我娘的關係吧?”
她娘過幾天就回阿薩族鬥蠱,阿薩族離波蘭族距離不算太遠,要是阿嗚這女孩不死心,尋著消息追去阿薩族,事情可就麻煩了。
“當我傻啊,師娘和阿薩族的事,鬨得紛紛揚揚,幾乎整個百濮都知道他們要鬥蠱。而且,好些人都盼望著師娘輸掉,說師娘輸了鬥蠱就會嫁進阿薩族,她是倫山一脈的蠱後,她嫁回來了,不就間接等同倫山一脈回歸百濮。”
雲飛說到這裡,嗤笑了一聲:“想得倒是美,想贏鬥蠱,也得看我們聖慾天同不同意。”
“對了,師妹,你這幾天打聽一下,看看這個阿薩族是用什麼和師娘鬥,咱們先把他的蠱蟲給換了,到時候,看他拿什麼贏師娘。”
況曼冷瞥了他一眼:“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蠱這玩意邪門的很,彆咱們蠱沒換成,倒先成了蠱蟲的溫床。”
“有沒有聽阿嗚提妮憐?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收回視線,況曼又繼續問。
雲飛:“有聽到過。師娘來百濮,差不多震驚了整個百濮的族群,所有的寨子都在談論她,自然也有提到妮憐這個女人。”
“我聽他們談話,妮憐不在百濮,好像是說失蹤有二十年了,除了阿塔族沒人知道她在哪裡。”
況曼掀眸,古怪地看著雲飛:“你聽得懂他們談話?”
雲飛眼神閃避,咳嗽了一嗓子:“阿嗚怕我無聊,和族人聊天時,多數會帶上我,而且,說話時還會用中原話和她的族人相談。”
也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得到這麼多消息。
那個女孩是個體貼人的女孩,但可惜,他不可能留在百濮,也不可能娶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為妻。
所以……
況曼聽罷,眸光意味深長的在雲飛臉上瞥了幾下,然後抿嘴一笑:“美男計果真好用,早知道,我和九哥就不帶你走了,讓你在波蘭族多呆幾天,說不定咱們還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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