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2 / 2)

說到這裡,倫山蠱後頓了一頓,神情變得冷肅:“隻有一點,我石家這一脈的事務,你們若在插手,我會直接剁了你們的手。”

“蠱後……”大阿嫫聲音陡然拔高,不可置信地看向倫山蠱後。

“在倫山,石家才是主人,而不是你們。”倫山蠱後聲音清冷,轉身,一步一步往自己的閣樓走去。

“試問天下,沒有哪一家能容忍掌控主子的奴仆存在。阿月是蠱後一脈最後傳承人,由不得你們操縱。”

嚴厲,毫不留情的話,從門外傳進來,院中的老婦們,臉色越發蒼白,皆轉頭看向大阿嫫。

大阿嫫顫顫巍巍,眼裡滿了驚慌,旋轉還有一些莫名的東西浮現眼臉。

倫山蠱後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重了。

阿嬤死後,阿媽年紀輕輕就接了蠱後的位子。

蠱後傳承,以前都是上一任蠱後還未離逝,就傳給繼承人,讓繼承人能有一定的時間成長。可阿嬤去的太突然,阿媽接任蠱後之位,沒有上一任蠱後壓著,族裡的阿嫫們開始端起了蠱後長輩的身份,對蠱後一脈指手畫腳。

倫山就這麼大,人也沒多少,指手畫腳也無所謂,可他們不該把蠱後教的那麼不知事。

阿媽,阿姐,連續兩任蠱後的才智都不足以支撐倫山發展。這其中原因,在蘇醒後的一個月,她就看明白了。

蠱後有自己的教導方式,倒不是說這些阿嫫刻意,而是,她們沒有走出過倫山,以她們平庸的心智,根本就教導不了蠱後。偏阿媽在世時,放下的權太多,讓這些阿嫫嘗到了甜頭。

到了阿姐時,她們沒有任何收斂,反而變本加利,繼續插手著蠱後一脈的事,心越來越大。

阿姐比阿媽稍好一點,但還是不夠。也就倫山與世隔絕,山外的天然屏障保護著倫山。不然,對倫山出手的,就不止是妮憐一個,而是……

阿月很不錯,這三年雖然她在忙自己的事,但得閒時也沒少教她一些東西。這閨女就是一塊璞玉,稍一雕琢便成了美玉。三年間,倒已不像以前那樣,阿嫫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也許阿姐死之前,也看出了倫山的問題,必是叮囑過阿月些什麼,要不然,這閨女也不會變化那麼大。

倫山蠱後離開,院子中,一群上了年紀的老婦麵麵相覷,紛紛轉頭,看向大阿嫫。

大阿嫫臉色慘白,精神氣仿佛被抽走了一般,看著自己的老夥伴們,無力地歎了口氣:“老了,老了……”

“大阿嫫,難道真讓蠱後將阿月帶出倫山?”其中一個阿嫫臉上浮著擔憂,仿佛外界有什麼洪水猛獸般,阿月注定一去不回。

“外麵太複雜了,阿月這一去,還能回來嗎?她若回不來,那咱們倫山……”

……封閉兩百年的寨子,不要指望寨子裡的人有多大的抱負,沒有愚昧到完全喪智,已是萬幸。

倫山是依附蠱後而存在,族裡這些人在久遠之前,不過是侍奉蠱後的下人,但隨著時間過去,侍奉已不存在,反而變成了共生,她們寄托於蠱後的庇護生存,所修蠱術,也是蠱後所傳。

可偏這些蠱後羽翼下的人,卻在試圖撐控這個庇護她們的人,讓她成她們手中的木偶,毫無思想地永永遠遠保護她們。

大阿嫫:“蠱後意已決,我們能怎麼辦?罷了,讓她去吧,隻有要外麵吃了虧,撞了牆,才會知道倫山的好。”

“大阿嫫,阿月已經十六歲了,是否該給她挑選個夫婿了,有了夫婿,生下繼承人,她就可以修萬蠱術了,到時候,她就……”

這個阿嫫話沒說話,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現在的蠱後隻是暫代,阿月才是倫山真正的主人,隻要阿月……

大阿嫫看向這個提出讓阿月生繼承人的婦人,眼裡閃過神思,似乎有些意動。

剛開口,準備附和她這話時,突然又想起了倫山蠱後剛才的強勢。

她眼睛一搭,歎口氣:“你覺得,蠱後會同意我們為阿月挑人嗎?散了吧,這事,以後再說吧。”

蠱後的威嚴,不是他們這一群老骨頭能挑釁的,也不是他們這些老骨頭能抵禦的。以前能在那樣做,隻是因為蠱後一脈人比較溫和,又信賴地們罷了。

可遇上現任蠱後這種,她們也隻有聽令的份。

倫山規矩,一直以來,其實都是蠱後的規矩,隻要蠱後願意,任何規矩都能改,除了祖製……

罷了,等阿月成長起來再說。這任蠱後長在外麵,對她們本來就不待見,如今想恢複倫山寧靜,隻得看阿月了。

一群老阿嫫指望著阿月長大,讓倫山走上正軌,然而,阿月比倫山蠱後,更想改變倫山規則。

若阿月坐上蠱後之位,這群老阿嫫的處境,怕是比現在更難。

在她娘還未過逝這前,娘就告訴過她,倫山惡習太多,而且他們蠱後一脈,在這些年,被族裡阿嫫轄製住了。若不改變,早晚有一天,倫山會滅亡。

不,不是倫山滅亡,而是他們石氏滅亡。

但是阿娘因萬蠱術修得不怎麼出色,一直沒有精力去改變這些,直到阿娘毒血控製不住,才終於想到辦法。

小姨……小姨是改變倫山的關鍵。

因為小姨是在外麵長大的,肯定會不喜倫山規矩。而且,她和族裡的阿嫫也沒任何交情,阿嫫們桎梏不了她的思想與行動,她無需顧忌這些阿嫫。隻要小姨能稍微打破一點點名為規矩的這個殼子,等到她坐上蠱後時,路都會好走很多。

為了她將來不受族裡阿嫫約束,阿娘當即決定以血換血,救醒小姨,讓小姨先坐上蠱後之位,庇護還未長大的她和阿兄,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協助小姨坐穩蠱後的位子,不給這些阿嫫唧唧歪歪的機會。

她聽阿娘的話,三年前,她第一站出來,以蠱後一脈繼承人的身份發話,讓人不敢質疑小姨的蠱後位子。

然後,事情果真如阿媽所說的那般,小姨不喜倫山,在族裡,除了對她和阿兄會笑,對其他人,她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給她們,誰也不敢插手小姨的事。

小姨說要去中原報仇,阿嫫們不許她外出,說蠱後不能隨意出倫山,小姨直接一掌將那反對的人拍下去,讓那人足足養了三個月,都還下不了床。

那時候的小姨,一下子就成了她心目中的偶像。

她覺得,小姨簡直太威風了,瞅瞅,一掌下去,族裡誰敢再反對小姨的決定。

阿月坐在小草屋裡,和裴鬱談著怎麼送他出倫山,而倫山蠱後離開院子後,轉身,去了一趟禁地,到了洞口處,她劃破手指,往洞口滴了一滴血,旋即轉身,慢吞吞去了小草屋。

禁地中,蠱後的血似乎引動了什麼,無數毒物與蠱蟲,皆爬到了洞門,仿佛守衛著什麼東西的士兵般,靜靜守候著。

倫山蠱後看著洞口的蠱蟲,微微一笑,既然已經和這些阿嫫們挑明了話,那她就不會傻的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患。

倫山最神秘的是萬蠱術與禁地。禁地這地方,可是說是蠱後一脈最大的倚仗,隻要禁地存在,蠱後一脈就永遠是倫山的主宰,誰也推翻不了。

她要離開,阿月也要離開,為防這些阿嫫因她的話生出異心,所以,必須啟動禁地裡豢養的萬蠱,守著禁地不讓任何人闖入。等她處理完自己的事,回頭,再來好好的清理一下倫山內部。

*

倫山蠱後走到小草屋,見小草屋裡的門半掩著,她在外麵輕喊了一聲:“阿鬱,阿月。”

“小姨。”聽到屋外的聲音,裴鬱和阿月一收談話聲,趕忙從屋子裡出來。

倫山蠱後看著這兩個孩子,輕輕應了一聲,然後道:“阿鬱,阿月,你們快去收拾一下,一柱香後,我們就離開倫山。”

阿月兩兄妹聽到倫山蠱後的話,神情微微一頓,隨即眼睛同時亮起了光。

阿月小跑了兩步,來到倫山蠱後跟前:“小姨,我阿,阿兄能離開倫山?”

倫山蠱後輕嗯了一聲:“離開吧,我石氏一脈的男兒,不該被人這麼作賤。”

第一任倫山蠱定下男兒為賤的規則,可曾想過,自己的子孫後代,有一天也會被人作賤。

想到裴鬱被一群什麼都不是的人,給攆到這種地方來,倫山蠱後心裡就生出一把火。要不是一年前,她修練正在緊要關頭,分不出精力,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裴鬱被她們……

哼,就算規矩是老祖宗定下的,她石氏一脈的男兒,也不是一群曾為奴的人可以作賤……

不過,她要帶走人,可不會向阿媽一樣,偷偷摸摸將人送走。

要走,就光明正大的走。

她不知道以前的石氏一族男兒最後結局如何,但從今日開始,她再不許人作賤石氏血脈。

阿月和裴鬱一聽到倫山蠱後的話,眼裡都帶起了喜悅,兩人朝倫山蠱後猛點了下頭,然後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和倫山蠱後下山。

等二人將東西收拾好,在小草屋再於倫山蠱後彙合時,小草屋外,不知何時,已經圍起了好些上了年紀的老婦。

倫山蠱後淡然而立,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這群老阿嫫。

大阿嫫杵著拐杖,神情嚴厲地道:“蠱後,你休要肆意妄為,我倫山規矩,乃是祖製,不是你輕易可以改動的。”

顯然,這些人已知道知道了倫山蠱後,要帶走裴鬱的事。

倫山蠱後神情冷漠,目光凝視著這群前來攔路的:“祖製?誰的祖製?”

大阿嫫砰地一下,拐杖狠狠往地上杵了一下:“當然是第一任蠱後,這是她老人家定下的規矩,蠱後生為她之後,妄改她的規矩,你……”

倫山蠱後目若寒冰,赫然出聲,打斷大阿嫫的話:“第一任蠱後,是誰的祖宗?”

“當然是你們的祖宗,她老人家定下男人為賤的規則,你為後人,不但不維護,如今竟還想將裴鬱帶出倫山,蠱後,你想做什麼?”

倫山蠱後上前一步,通身氣勢突兀大開,臉上的半張銀色狐狸麵具,莫名的,透出絲讓人膽寒的銀光。

“你們質問我想做什麼,我還想部你們……你們是想做什麼。老祖宗這條規矩,可曾包括我石家男兒?”

“兩百年前,我石家男兒,是否也是住在這裡,不說兩百年前,就說三十年前,可曾有石家兒郎住在這裡。我石家男兒不過斷層四代,規矩就被你們改了,敢私下作賤我石家兒郎……”

規矩有沒有被這群人改掉,倫山蠱後不清楚。但她卻認為,做一個母親,不管孩子性彆為何,都不會去作賤自己的孩子。

以前,石氏一脈的男兒,在倫山地位必是與彆家不同,就算地位較底,不比女兒家重要,但也決不可能讓他過這種清寒日子。或是讓石氏兒郎也與其他人家一樣,那倫山,到底是誰的倫山?

“你們……是不是很有優越感。“

倫山蠱後的聲音,冷得仿佛地窖裡的冰,讓在場所有人,心底忽生不好的感覺。

話一問出,人群中,幾個老婦的眼睛忽生閃爍,連跟前杵著拐杖的大阿嫫眼裡也生出些異樣。

看著她們心虛的神情,倫山蠱後頓時知道,自己猜對了。

以前這規矩怕是對石家的男孩約束不大,真正約束的,是這些人……

倫山蠱眼底生起火花,冷睨著這些前來攔路的老婦,疾聲道:“我不是阿姐,也不是阿媽,更不是你們握在手中的棍子。在我這裡,你們沒有任何質疑的資格。我能聽你們的話去百濮,那是因為,我要給我阿嬤和阿媽報仇,不是因為我忌憚你們,也不是因為給你們麵子。”

“蠱後,你這話過了……”大阿嫫急喘氣:“我們一心為倫山,不想蠱後卻如此看待我們。”

倫山蠱後:“為倫山好,所以我石家一脈人丁凋零……據我所知,百年前,我石家也是有好些人的,這才百年呢,為何我們這一脈就剩下阿月和阿鬱兩兄妹。剩下兩個,其中一個還被你們做賤。你們看這樣如何,我也是為你們好,所以,你們每一族就都留兩個人吧,其它多出來的人,我就勞累一一番,幫你們都殺了吧。”

倫山蠱後想起這些心裡就極不舒服。

阿爹說過,她一出生,身體就不好,這並不是為阿媽沒保護她。而是族中老阿嫫們認為,已經有了阿姐這個繼承人了,她這個小閨女有沒有都一樣,在阿媽生她之時,接生的阿嫫沒太當會事,導致她在娘胎裡憋了氣,先天不足。

那時候,她阿嬤還在世呢……

大阿嫫看著存步不讓,甚至提到殺人的倫山蠱後,眉頭緊蹙:“蠱後,你這是想要親手覆滅倫山嗎?”、

倫山蠱後凝視著大阿嫫,沒有一絲避諱地道:“大阿嫫還真是知我心意,我是有這想法。”

大阿嫫:“好,好,真是救了一條白眼狼。可彆忘了,你能活下來,是因為我們上任蠱後換了血給你……”

倫山蠱後:“白眼狠……區區依我蠱後為生的老婦,竟反罵主子是白眼狼,汲家老婦,這就是你所謂的規矩。”

“阿姐換血給我,關你一個奴仆什麼事,你有什麼資格質疑主人的決定,主人家的事容得你指手畫腳。”

倫山蠱後毫不留情,沒給這大阿嫫留一分臉麵,她眼睛輕輕一闔。

用內力,傳出一道聲音:“從今日,我族裴鬱改名石鬱,若有人敢質疑不服,逐出倫山。”

內力催動的聲音,仿佛天雷般,回蕩整個倫山,同時砸進倫山住民們的心裡。

大阿嫫:“蠱後……你,你……”

倫山蠱後掀眸,似乎已徹底失去了耐心。她素手輕輕一抬,一隻剔透的蠱蟲,從她袖中飛射而出,喝得一下攀附到了大阿嫫的額頭。

剛一攀附上去,這蠱蟲就在她額頭上咬了一道口子,然後順著口子,鑽進了大阿嫫的身體裡。

“汲氏惡婦,不服蠱後一脈管轄,欲挑釁蠱後權威,賜病蠱一隻,廢其養蠱之術。”

冷酷的話出口,倫山蠱後看著神情大變的大阿嫫,道:“我是看在你們與我石氏一脈共存倫山這麼多年的份上,才一直不願意太過與你們計較,可我的忍讓,似乎讓你們覺得我很好欺負。你們若是還想插手我石家的事,那就全部給我滾出倫山。當然,你們若覺得倫山是你們地盤,那我就帶著阿月與石鬱回百濮。我想百濮的守山一脈和阿薩族,很願意石氏搬回百濮。”

“行了,我還有事要做。你們無能,掌控著倫山卻不思為兩任被害死的蠱後報仇,可做為她們的後人,我卻是不能不報仇的。你們自己好好商量一下,是你們搬出倫山,還是我石氏搬出倫山。對了,還有禁地。禁地埋葬著我石低先祖,搬的時候,是會連禁地也一起搬的。你們若阻攔,我們會放出禁地裡的東西。禁地裡的東西若出來,你們可彆說什麼我不念舊情。”

倫山蠱後一連串的動作,打得一群來攔阻她帶石鬱出山的人措手不及,還沒從大阿嫫被廢的事中回過神,又聽到提到禁地裡的東西。

在場所有人,臉色都起了微妙的變化。

離得稍遠一些的婦人,有幾個甚至因心底害怕,趁人沒注意到,偷偷跑掉了。

病蠱入體,一身蠱術被廢的大阿嫫,聽到倫山蠱後的話,強忍身體不適。

她撐著身旁的人:“蠱後真要與倫山分道揚鑣?”

倫山蠱後輕笑:“這不是你們逼的嗎?”

大阿嫫眼孔驟縮:“阿月,阿月……你,你是我們倫山的希望,是我們倫山的繼承人,石竹月奪權,你,你倒是說句話啊。隻,隻要你發話,我們定會維護你。”

阿月被點名,看了一眼與倫山蠱後對峙的的人,然後笑盈盈地挽上倫山蠱後的手臂,道:“阿嫫,我需要你維護什麼。她是我小姨,是我石家最後一長輩,我家,沒有什麼權利可以讓小姨奪的,再說了,我是晚輩,長輩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至於你,我覺得阿娘和小姨說的很對……”

阿月笑容一收,目光冷冷淡淡,再無先前的俏皮:“不過是我蠱後一脈的待從,何時,侍從可以管主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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