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2 / 2)

況曼盈盈一笑,不再打擾倫山蠱後,轉頭,朝阿月道了聲:“阿月,等會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阿月睜著大眼睛,高興地點了點頭。

*

天空明淨如洗,陽光火辣辣地照進幽靜院子裡,封閉房間內,阿月斂容屏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倫山蠱後。

桌案邊,倫山蠱後氣沉丹田,醞釀了好一會兒,然後起身,將蠱靈傘打開。

蠱靈傘上有八根傘骨,每一根傘骨上都有一個鈴鐺,八個鈴鐺,四種功效。

一種為解蠱,一種為種蠱,一種為純音攻,純音攻有些類似阿奴耶手上那把蠱琴的攻效果,以內氣催動,聲音有擾人心神,限製動作的作用。

剩下的兩個,便是控蠱殺蠱。

四種不同的攻效,催動一個,和催動兩個效果完全不同。

就拿殺蠱的這兩個鈴鐺來說,雙鈴鐺聲音同時響起,那便能遠程殺蠱於無形,隔上五百裡,也能取大祭師的命,但這若隻催動一個鈴鐺,那就隻是控蠱。

就像阿曼剛才所說,控製大祭師體內的蠱蟲,讓蠱蟲躁動,給大祭師帶去痛苦。

若現在她催動其中一鈴,五百裡內的大祭師必會痛苦難當。

想到仇人會痛,倫山蠱後臉上浮起了一個森冷的笑。

她伸手,輕輕揮了一下控蠱的鈴鐺,隨即瞳孔一縮,內力聚於掌中,驟然往這個鈴鐺上拍出去。

掌風浮動,鈴鐺頓時發現叮叮當當的響聲。

與此同時,五百裡外。

回紇大軍已開始繼續行軍,負責後勤的士兵,正在緊急拔營。大軍最前方,除了回紇的將領,還有一輛裝飾華麗的車轅。

車轅頂棚垂落著許多小骷髏。這些小骷髏全是蛇頭骨,看著極為詭異。

車廂內,妮憐正全神貫注地注意著自己手中的陶瓷盅,這陶瓷盅裡,有三蠱蟲正在相互撕咬著。

盯著看了一會兒,待盅裡一隻蠱被另一吃蠱吞噬掉後,她那滿是褶唇嘴角,弧度極小的往上揚了揚。

妮憐伸手,取來蓋子,將盅給蓋住。

“如何?”一道聲音在車廂裡。

這聲音很詭異,短短兩個詞,明明是在問話,卻透出一種聲嘶力竭的感覺。

詭異至極。

妮憐側頭,老態的眼睛裡透出疲憊。

“隻剩下最後兩隻了,最後這一場角逐,應該還需要十天時間,待隻剩下最後一隻時,這蝕蠱就算養成了。有了這隻蝕蠱,咱們就能預防倫山蠱後使什麼手段了。”

“辛苦了你了。”聲音又一次響起。

隨著聲音看去,在妮憐左側的榻邊,坐著一個身穿白袍的老者,這個老者哪怕是坐著,身形都有些佝僂。

他有一頭銀白頭發,臉上的皺紋特彆深,一雙眼睛卻與他給人感覺截然不同,那是一雙犀利到讓人害怕的眼睛,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一個人般。

妮憐:“沒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妮憐是一個年紀隻比石竹月阿娘小幾歲的老嫗,也不知她這些年都經曆了些什麼,不到六十,就已白發蒼蒼,看著完全不像一個還未六十的老婦,反倒像七老八十,似要行將就木般。

大祭師——阿穆聖,看了一眼略顯疲倦的妮憐,道了句:“你休息一會兒吧。”

“你看著一點盅,若有情況,一定要把我叫醒。”妮憐輕嗯了一聲,倚到塌上,就想小憩一會兒。

這段時間,蝕蠱已至最後關鍵,她心神緊提,天天緊盯著蠱蟲,已有好些日沒有好好合過眼,又加上在大軍中,她身體的確有些吃不消了。

蝕蠱對他們很重要。這是阿穆聖在萬一取不到龍王血或是驅蠱鈴時,唯一能避開倫山蠱後取命的東西,不能出差錯。

隻要蝕蠱一成,他們便不用再那麼忌憚倫山蠱後了。以蠱避蠱,是她試驗了近二十年,才試驗出來的方法。

蝕蠱,也是大祭師阿穆聖體內,那唯一沒有解掉的蠱。

這些年,奴憐和大祭師都找不出解除這蠱的辦法,因為,這蠱在阿穆聖心臟處,釋放著蠱毒,她取不出,也不能殺它。

這蠱與阿穆聖共存的時間太長,阿穆聖的血液與五臟六腹皆被這蠱的毒所腐蝕,就算有龍王血也不能立即驅蠱,得一步一步來。

還有便是不能殺。

一旦殺掉這蝕蠱,沒有蝕蠱產生的毒素平衡生機,阿穆聖當場便會喪命。

為了以防倫山蠱後遠程殺成蝕蠱,這些年,她做過無數試驗,終於在幾年前,找到了避開蝕蠱死,阿穆聖也死的困局。

那就是再養一隻蝕蠱,養一隻與阿穆聖體內一模一樣的蝕蠱。

在倫山蠱後遠程殺死蝕蠱的時候,立即將新的蝕蠱種入阿穆聖的體內,讓這隻的新蝕蠱所產出的毒,繼續平衡阿穆聖體內毒素。

蠱蟲與阿穆聖共存的時間太長,如今,就算拿到驅蠱所需的龍王血,也必須走這一步,才能保住阿穆聖的命。

為些,她還自己養了好多蝕蠱。

她用自己養的蝕蠱,一次一次的在彆人身上做試驗,折騰了好些年,試驗終於成功了。

多年前,有個被她種下蝕蠱的蠱奴,在種蠱第五年後,她殺蠱,再種蠱,讓這新蝕蠱代替死去的蝕蠱……沒想,那個蠱奴儘活了下來。

以防是僥幸,她又試了好多次,終於確定了,隻要在蝕蠱死掉十息間,將新的蝕蠱種下去,人就不會死。

她的辦法在奴蠱身上行得通,那在阿穆聖身上必也能行,唯一難的……便是,她需要養出一隻當年種入阿穆聖體內的,一模一樣的蝕蠱。

蠱後一脈所養之蠱極為霸道,要養出堪比蠱後一脈的蠱,極為不易,非是她想養就能養得出來的。

好在當年,她在倫山學過一段時間,雖然難,但到底還是被她找到了辦法。

她花了三年多,終於養成了一隻。

現在,希望就在眼前,隻要讓這兩隻蠱蟲撕殺,殺出能媲美倫山蠱後一脈所養出的蝕蠱,那阿穆聖便有救了。

妮憐半闔著眼,想著這些的事。

阿穆聖點了點頭,伸手,準備把小桌案上的蠱盅,取過來,放到自己身邊。

手剛探出去,忽地,心口猛得升起一股疼痛。

這痛意來的太突然,阿穆聖猝不及防,被這鑽心之痛給疼得,突的一下軟倒在了馬車內鋪的地毯上。

砰——

車中小案,隨著他軟下去的身體,被他帶得翻倒了下去。

正準備小眠一會兒的妮憐聽到動靜,赫然睜開眼睛,一睜眼,便見阿穆聖撐著塌,臉上青筋凸顯,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妮憐一驚,趕忙從塌上坐起身,立即伸手攙扶著他。

阿穆聖雙眼通紅,心臟仿佛在被什麼東西啃食般,痛得他滿頭大汗。

乾癟的手,順著妮憐伸過來的胳膊,驟力抓上去,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減輕心口的疼意。

“阿穆聖,你怎麼了?”妮憐臉色驟變,緊緊反握住他。

妮憐話剛一出,車外,就響起了一護衛的聲音:“大祭師,可是有事?”

大祭師剛才軟下去的動靜不小,已驚動了外麵的護衛,於是,其中一個護衛便打馬上前詢問。

“無事,退開。”妮憐聽到車外的聲音,平複情緒,用與以往相同的聲音喝道。

那護衛聽到妮憐的聲音,奇怪地看了一眼緊緊關著的車門,然後打馬退遠。

等馬蹄聲跑遠,阿穆聖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微張著嘴,急急喘氣:“妮,倫山蠱,蠱後……”

摧心之痛,讓阿穆聖語不成句。

滿是皺紋的臉,在這忽來之痛的折磨下,變得猙獰。

妮憐一聽倫山蠱後,瞳孔震縮,手一伸,趕緊將那掉落到地上的蠱盅撿起來。

取出蠱盅裡的其中一隻蠱,然後緊緊盯著阿穆聖,想等著阿穆聖體內蝕蠱一死,便立即將手中這隻還未成型的蝕蠱種入阿穆聖的體內。

妮憐這些年,一直練不出與倫山蝕蠱相等毒性的蠱。

久經折騰,她想出了以蝕蠱養蝕蠱的辦法,準備養出一隻毒性最強的蝕蠱做備用。

所以,蠱盅裡這兩隻還未廝殺完的蠱,皆是蝕蠱。

目前,兩隻蝕蠱毒性都達不到阿穆對體內那隻蝕蠱的毒性,但她現在,已沒有辦法,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妮憐神情嚴肅,靜等阿穆聖體內的蝕蠱死掉,然後就立即種蠱。

等,最是難熬。

妮憐雖是在等,但在這等待的過程中,她額頭上已布起了細細冷汗。

等了大概一柱香,阿穆聖臉孔越來越扭曲,越來越痛苦,可偏那隻在他心臟之處的蝕蠱卻始終沒有死掉。

又過了一柱香,就在妮憐等的已咬起了牙齒之際,阿穆聖臉上的痛意,竟有了緩和之像。

似乎那隻能取他性命的蠱蟲,安靜下去了般。

痛來的突然,撤退得也很突然。

就在阿穆聖以為自己會被蝕蠱折磨死時,身上的痛,就猶如潮水般全退去了。

通身上下,再無一絲痛感,仿佛剛才那兩柱香的煎熬,隻是他的幻覺般。

“阿穆聖,你……”看著神情有所緩解的阿穆聖,妮憐臉上劃過驚異。

怎麼回事,蝕蠱未死?

阿穆聖緩緩吐了口氣,並未立即為妮憐解疑。他撐著妮憐手,借著她的力,重新坐回塌上。

車廂內,一時寂靜。

妮憐緊張地看著阿穆聖,不錯過他臉上一絲神情。

坐了良久,許是緩過剛才那陣麵對死亡的心悸,阿穆聖眼底閃過狠戾。

“是倫山蠱後,一定是她。”

恨意太濃,阿穆聖本就有問題的聲音,此刻猶如地府爬出來的惡鬼。

剛才,他感覺到了那沉睡在他心臟中,三十幾年不曾動過的蝕蠱,動了。

它在他的心口處翻江倒海,仿佛一隻貪婪的老鼠,撕咬著他的心臟,讓他痛不欲生。

妮憐眼裡透出擔憂:“阿穆聖,你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真是蝕蠱作亂,他現在……

“蝕蠱醒了。”阿穆聖痛恨道。

阿穆聖年輕時,因為野心偷去倫山。在倫山,他沒少受到折磨,他的喉嚨曾被劇毒毒過,所以,導致他的聲音極為難聽。

他的聲音,一出喉嚨,就透出一種歇斯底裡的感覺,仿佛是在用全身力氣在說話般。

妮憐眼瞳閃過驚愕,不知想到什麼,皺眉道:“若蝕蠱被喚醒,你現在……”

她話語未儘,但阿穆聖卻明白她的意思。

蝕蠱若醒,那他現在決不可能,還能坐在這裡和妮憐說話。

想到這裡,阿穆聖眼裡狐疑:“你的意思……?”

“但是,我沒感覺錯,剛才心口處似乎有萬蟲在噬心。”

他心口處,隻有蝕蠱這一異物,若不是這異物在動,那還能是什麼?

妮憐沉眉,疑惑問:“那現在呢,你現在感覺如何?”

“未再有感覺。”

妮憐聞言,半搭著眼睛,陷入了深思。

良久後,她從沉思中回神,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渾濁的老眼裡,射出逼人的光芒。

“阿穆聖,讓大軍加快速度,儘快與巫馬逐丹彙合。”

“這幾天我再想想辦法,讓這兩隻蝕蠱在大軍與巫馬逐丹彙合前,就讓它們成形。我們一定要搶在倫山蠱後之前,取出當年你在倫山中的這隻蝕蠱。”

“搶在倫山蠱後之前?這是何意?”阿穆聖看向妮憐。

妮憐看向阿穆聖,帶著些饒有趣味的語氣,道:“還記得我們在倫山調查到的消息嗎?”

“記得,倫山新一任的蠱後,便是當年落下昭江的那個女人。”提到倫山,阿穆聖瞳中幽火騰升。

當年大意,以為這對母女必死無疑,倒是沒想到她們命大,竟僥幸活了下來。

倫山,倫山,待他除去身體隱患,定譴屍奴大軍踏平倫山,以雪前恥。

妮憐森森一笑:“這一任倫山蠱後是半路出家的,才修練蠱術短短三年,就算擁有上任蠱後一身毒血,想秘蠱術也精湛不到那裡去,要不然,她不可能連一隻蝕蠱都殺不死。”

“她剛才肯定是用錯了方法,所以,你體內蝕蠱才會有異動。”

阿穆聖驚疑道:“你是說,倫山蠱後其實沒辦法除去我體內的蝕蠱?”

妮憐一臉篤定:“對,她現在必是沒辦法除去蝕蠱。”

以她對蠱後一脈的了解,若蠱後殺一個中了倫山蠱毒的人,遠在倫山就能直接將人殺死,根本不需要跑到漠北這地方來。

可是倫山蠱後卻千裡迢迢跑來了漠北,這任蠱後的蠱術定是不怎麼厲害……

想到這裡,妮憐臉上浮起了一絲貪婪的笑。

阿穆聖:“生死握在彆人的手中,到底是隱患,就算現在她一時除不去,他日……”

“所以我才說加快行軍與巫馬逐丹彙合。巫馬逐丹手中有龍王血,用龍王血將你體內這隻她能控製蝕蠱驅出來,換上咱們自己養的蠱。這隻蠱,是我用你的血培育出來的,它隻認你,誰也控製不了它。”

“阿穆聖,等你沒了蝕蠱危險,想辦法,把倫山蠱後捉來給我。”

阿穆聖:“夫人是要活捉倫山蠱後?”

“當然要活捉她,幸姑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如今被她捉去,咱們得想辦法把她救回來。“說到這裡,妮憐眼裡透出絲恨意。

倫山蠱後這女人真可惡,竟敢朝她的女兒下手,回頭,她定要把她加諸在幸姑身上的罪,全還給她。

想到這裡,妮憐眼睛突然浮詭笑:“倫山蠱後的一身蠱血可是大補之物,阿穆聖,你說,當奴屍添加了點屍沙與世間最毒的血,威力會如何?”

阿穆聖聽到妮憐的話,神情一頓,隨即臉上也同樣浮起了一個詭異的笑。

“夫人大才。”

他也很知道,用世間最毒的血,養出來的屍奴會是如何。

說罷,阿穆聖抬眸,往推開馬車窗戶,朝外麵的護衛交待了一聲。那護衛聞言,催馬往大軍最前頭的將軍跑了去。

沒過多久,回紇大軍的行軍速度,就加快了,車轅內,妮憐又和阿穆聖商量起了,如何奪取倫山蠱後一身毒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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