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入關後第三天,他一查覺情況不對,就立即派人去追,結果一追,追去了江南。到了江南,這個人就徹底失了行蹤,讓他的人再找不到出他。
在江南失蹤……或許沈鎮遠就在江南。
這兩人會麵的時間太蹊蹺,正是回紇大軍開往青陽前的時候。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鍵?
況曼見況飛舟也沒弄明白這其中關鍵,便也沒多追問,她道:“阿爹若有情況,記得叫人通知我,在拿到地蕭之前,我都在東義縣。若我不在,你將信放在東福客棧裡就行。”
況飛舟輕嗯了一聲。
和況飛舟道了聲彆,況曼回身,舉步往孟九重走去。
“阿兄,你就和師伯一起去聖慾天吧,等你刀法精進後,我和九哥來接你。”
石鬱情緒還有些低落,勉強扯了個笑,輕嗯了一聲。
在離開倫山後,他就明白,自己以後是一個人了,雖然知道,但真正和阿月分開,他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況曼見他這個樣子,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要不,以後再來找師伯,你和我們一起回東義縣吧。”看著就像個被拋棄的小可憐般的石鬱,況曼默了默,突然道。
他這樣子,還真有些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陌生的聖慾天。
石鬱抬頭:“不必,阿妹不擔心我,你們回去吧。”
石胡憂鬱的是和阿月再難相見,而並不是住在哪個地方,對他來說,中原漠北都是陌生地方,在哪都一樣,聖慾天其實很好,這裡的人都是用刀,在這裡,他應該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況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那行吧,要是不習慣,你就讓人傳信給我,我來接你。”
況曼歎了口氣,轉頭和孟九重對望了一眼,二人,向在場各位告辭,並肩,慢慢往青陽關走去。
等他們走後,青君也向況飛舟和青鋒告辭了。
烏山守墓人,在找到那個能開墓的人時,守墓的使命算結束了,她……要去找沈聞秋,找個陪她度過那段孤寂時光的沈聞秋。
一群人在大草原上分彆,各自去了各自的地方。
……
阿穆聖雖死,但圍繞薑魯與回紇的較量卻依舊在持續。
阿穆聖的屍體果真發揮到了不小的作用,聖慾天百裡之處,當回紇五十萬大軍,看到他們神在世間的發言人,被人砍斷四腳,死無全屍的時候,頓時亂了。
信仰的崩塌,讓這些人仿佛失了主心骨,六神無主,已完全沒心思和鎮北侯繼續開戰。
卻在這時,那躲去東原的巫馬逐丹現身,迅速接手這五十萬被帶出回紇的大軍。
巫馬逐丹一出現,便想將阿穆聖的死,扣在中原頭上。義憤填膺地大聲指責中原,說中原人殺了他們的大祭師。
然而,卻在這裡,這五十萬大軍中卻出現了彆的聲音。
有個將領質問巫馬逐丹,為什麼在現在才出現?
中原人與回紇本就是仇敵,大祭師身份極為重要,卻因為龍王血孤身去東原,並道若不是巫馬逐丹無能,辦事不利,不能將龍王血送入回紇,大祭師怎麼會來青陽關?
同時,軍帳中還傳出了阿穆聖的死,是拓跋吉陰謀的話。
因為拓跋吉想要奪枯鶴院的權,他為了收攏權利,不惜設計讓大祭師親赴青陽關,然後,大祭師被中原人殺死。
這種傳言,比巫馬逐丹將大祭師之死扣到中原身上,更具備說服力。
所有人都知道,中原與回紇是世仇,大祭師出現在青陽關,中原怎麼會一點動作都沒有。而且,大祭師是回紇神靈的代言人,中原人怎麼可能算計得了他,隻有自己人,才能算計到他……
這種傳言,一開時隻有零星一點,但隨著時間過去,傳言越來越凶,甚至有幾個將領不服巫馬逐丹,帶著自己的人馬,跑入了大草原。
這期間,鎮北侯已退回了青陽關。
當接到草原上巫馬逐丹沒辦法鎮壓這五十萬大軍時,他與四王爺都笑了,事情果然如孟九重那小子所設想的那樣。
大祭師的死,是回紇內亂的一副催化劑。想到回紇會因為內鬥,而暫歇與中原爭鬥,二人心裡止不住的高興。
十年,哪怕這場內鬥隻持續十年,讓中原邊關十年不出戰事,薑魯國力都會大大的提升。
邊關常年爭戰不休,薑魯的國力,確實如況曼所猜的那般,有些不堪負荷。十年安穩,足夠薑魯修養生息,做好一舉拿下回紇的準備。
不過,這兩人心裡雖然這麼想著,眼睛卻都瞄向了回紇。
想看回紇內鬥到底會走到哪一步,看看中原有沒有下手的機會,若是有,那不用等十年便能踏平回紇。
回紇可汗拓跋吉的動作也很快,剛接到阿穆聖死的消息,便立即將二祭師給推上了大祭師的位子。
這個新鮮出爐的大祭師上位,在鎮北侯與四王爺的操作下,竟沒能力鎮壓枯鶴院的信徒。
這些信徒反倒因為他上位太快,竟隱隱有了不服他的趨勢,這也就還差一個代領人,若是現在一個威望不弱於新大祭師的人出現,回紇定會立即陷入大亂之中……
國與國之間怎麼對弈,已不是況曼和孟九重可以插手的。滅掉一個心頭大患,兩人心底都鬆了口氣,回去的路上,二人攜手,遊戲山玩水,慢吞吞往東義縣趕去,在路過許良山的時候,況曼還去許良山上小住了幾天,給她阿公掃了掃墓。
這期間,況曼將況飛舟告訴他,有關沈鎮遠的事,告知了孟九重。不過現在沈鎮遠尾巴藏得太緊,就算知道他有問題,也是一籌莫展。
*
東義縣還是那麼熱鬨,還沒入城呢,抬眼一看,大街人潮如流,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
今兒城門下,柯秀才終於將他文書的那份工作交出去了,在城門口記錄出入的文書,換成了另一個人。
這個人說陌生,不陌生,但要說多熟吧,況曼和他也不算熟。
在城門口做著衙門文書工作的,不是彆人,正是在興遠府和孟九重做了一段時間鄰居的蘇秀才。
這蘇秀才有個妹妹,叫蘇月。
那時他和孟九重做鄰居,沒少帶著蘇月上孟家與孟九重吟詩做賦,況曼第一次去興遠府,來給她開門的就是蘇月。
況曼最後一次見這對兄妹倆,是去金虎幫的路上。從那之後,她就再沒聽說過這兩兄妹消息,回了東義縣,也沒聽孟九重提起過。
況曼遠遠看著這個人,撞了撞孟九重:“九哥,你瞧。”
孟九重順著況曼的視線看去,隨即額間就閃過了絲不喜。
“他怎麼會出現在東義縣?”況曼疑惑。
她似乎想到什麼,轉頭,水靈靈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孟九重:“九哥,今年二月是不是有場鄉試來著,你這……錯過了……”
當初剛來東義縣的時候,她還因為嬌黛黛那羨慕的眼神,心裡想著,讓九哥去考個舉人回來,讓嬌黛黛繼續羨慕呢。
這一晃,都錯過時間了。
自從去年入了秋之後,她和孟九重就東奔西走,不知不覺,現在已是盛夏了,再過兩個月,就又是一年中秋了。
這時間,竟過得這麼快。
鄉試三年一次,錯過今年,他要考就得再等三年了。
孟九重抿嘴,笑道:“阿曼覺得我該去考舉人?”
當初去考秀才,隻是因為他要入江湖,想為自己弄一個掩飾的身份。
這身份要與武林人的身份截然不同,讓人完全聯想不到。
但事情發展得太快,所有的事,仿佛在他入江湖那一刻,就定好了般,這個秀才身份,除了一開始迷惑住了劉元愷外,就沒發揮過什麼作用。
到如今,這層身份已經完全沒用了。如今的他,已不再忌憚曝光孟澤之子這重身份。
師父重出江湖,雖然他與各大門派之間的恩怨還未解開,但以師父之能,這些陳年舊怨要不了多久,應該就能徹底清算完。
畢竟,回紇那十幾個藥人,可是有好幾個還活著。
當年結仇,便是由這些掌門被殺而結上的仇,如今真相大白,師父沒有殺害他們,真正害他們的是阿穆聖。
這些人怎麼被阿穆聖弄去的,這可能就得問問沈鎮遠。
阿穆聖一個外族人,在中原不敢大張旗鼓,隻能行詭計,就算是行詭計,想要拿住這麼多掌門,也非是易事。這後麵,肯定有人在暗中相助於他,而眼下,這個能幫他的除了沈鎮遠,沒有其他人選。
等師父處理完邊關的事,帶著那幾個瘋掉的掌門回來,這筆舊賬,差不多就到此就結束了。
而他孟澤之子這層身份,再不會興起任務波瀾,那些貪婪的人,若再敢打凝血劍的主意,他不介意讓他們都成劍下亡魂。
況曼聽到孟九重彆有意味的反問,瞋了他一眼,巧道:“你要考上了,我可是舉人娘子。”
孟九重哂然一笑:“那等三年後,我去試一試。”
況曼微怔:“真去啊?”
孟九重深眸注視況曼,認真道:“阿曼想做舉人娘子,我自然是要努力一下。”
況曼眨眨眼,一本正經點頭:“那我就等著九哥讓我當上舉人娘子。”
二人說笑了兩句,目光一起轉到蘇秀才身上。
況曼盯著這個人,疑惑道:“奇怪,他不是在興遠府嗎?怎麼到東義縣來做文書了?”
孟九重:“應該是落榜了。當初在興遠府時,他那房子是租來的,如今距離鄉試已過去四個月,落榜後,他自然要想辦法謀一生計。秀才身份在府城並不算多突出。東義縣極缺這種識文斷字,又有秀才功名、並還能放下讀書人身份的人。他來了,隻要遞個貼子去縣衙,縣太爺必會給他安排事情。”
況曼眼裡閃過恍悟:“所以,他這是跑到東義縣來謀生了。”
說到這裡,況曼眼睛一瞪,突然問:“對了,他那妹子蘇月嫁出去了嗎?”
在興遠府時,這個蘇秀才總是帶著蘇月出行,蘇月就差沒被他明碼標價了,也不知道最後這蘇月有沒有嫁出去。希望這蘇秀才有點良心,彆太坑妹子。
蘇月那個女孩,雖隻見過兩個次麵,但從她去了興遠府後,她便不願隨蘇秀才之意,繼續來自家這點,就不難看出是個識趣的姑娘。
遇上個這麼個將她當貨物估價的哥,也是為難她了。
孟九重搖頭:“不清楚,我在興遠府時,一直忙著調查孟尋與呂督師的事,他們兄妹倆的後續,我並不清楚。”
那段時間仇人剛現行蹤,他哪還時間關注這兩兄妹。
“算了,不管他,隻要彆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就行。”況曼聳聳肩,抬步往城裡走去:“咱們的督師不久換了人,據說姓林,彆叫錯了。”
況曼和孟九重去百濮之前,不是在十裡亭外遇上周欽差和吳縣令嗎,那時兩人正在接迎隴西搬來的救兵,這個救兵不是彆人,正是四王爺提過一嘴的武陽。
這人是皇帝的表親,對皇帝最是忠心,一和周欽差彙合,就開始著手調查興遠府的官員。呂承風被重點調查,調查結果,是他和回紇的勾結並不深,也沒做什麼有損害薑魯的事,倒是興遠府的知府,這個人不聲不響和回紇勾結的深。
不對,也不能說和回紇勾結,因為,他並不知道與他有交易的人是回紇人,他是和涇山土匪來往密切,收了不少這些回紇土匪的賄賂。
那呂承風每次剿匪都沒成功,就是他在通風報信。
年前鳳凰寨三張通緝令,他也隻是意思意思貼一下,畢竟被鳳凰寨殺掉的那位回鄉官員,在朝堂上朋友不少,他死在鳳凰寨土匪的手裡,要是一點都不行動,不用等著上頭的人調查,他就完了。
呂承風雖與回紇之間關係不深,但這個人中了石竹月的蠱,他一直沒有找到解蠱的辦法,不等武陽侯調查結果出來,就一命嗚呼了。
目前,興遠府已在三個月前換了一個督師,這個新督師姓林,為人如何暫時還不知道,隻知道這人手段不錯,才上任三個月,就把呂承風弄出來的爛攤子給結了尾,知府也換,換成了誰況曼暫時還不清楚。
因為換了督師,她娘那張通緝令也被撤銷了,新上任的督師,將她娘與赤陽保和呂承風之間的糾葛,定義成了江湖恩怨,不在官府通緝範圍之內。
倒是東義縣這汲汲營營,一直想升官的吳擁,到現在還沒有升官,至於原因嘛,況曼就不知道了。
況曼和孟九重說著話,往城裡走去。
“況娘子和孟秀才回來了,好久沒看到二位了。”剛走到城門口,守城的士兵就樂嗬嗬朝二人打了聲招呼。
況曼和吳縣令涇山合作過一次,離開前,還將從童川那裡得到的回紇探子信息,給都了吳擁,讓他肅清東義縣,在縣裡,她和孟九重也算是吳擁的自己人,所以不管是守衛還是縣衙裡的捕快,和況曼都熟悉,走進走出都會打一聲招呼。
“小哥今天是你當職啊。”況曼看著這眼熟的守衛,笑盈盈地打了聲招呼。
守衛士兵:“是啊,況娘子還記得小的。”
“哪能不記得小哥。”
記不記得,隻有況曼自己清楚,就算記不得也眼熟。
“九重兄,好久不見。”況曼這裡正和守衛打著招呼,那邊,做著出入記錄的蘇秀才突然朝孟九重喊了一下。
看到孟九重,這蘇秀才似乎很高興,他放下筆,從桌案後麵走出來。
“蘇兄。”孟九重朝蘇秀才拱了拱手。
他現在是江湖人打扮,與往日的書生形象截然不同。
蘇秀才似乎這會兒才看到孟九重這身異於往常的穿著,他楞了楞,目光落到孟九重身後所負的劍上,有些驚異道:“九重兄這是……”
孟九重客氣道:“出去辦了點事。蘇兄,在下就不打擾你辦公了,回得清閒了再聚,告辭。”
說著,孟九重回身,往況曼看了一眼。
況曼會意,朝守衛兵點了點頭,便和孟九重一起離開了城門。
蘇常傑翕了翕嘴,本欲再說些什麼,卻不想,孟九重和況曼步伐極快,都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眨個眼就進了內城。
蘇常傑盯著孟九重身上的劍看了一會兒,轉身,彈了彈身上的衣衫,朝守城的士兵道:“周兄弟,這九重兄不是秀才嗎,怎麼還武刀弄劍了。”
“秀才武刀弄劍有什麼奇怪的,咱城裡那藍府住的也是個書生,手上功夫同樣不錯。”周守衛嗬嗬一笑,開始繼續檢查進城的人。
自從東義縣被回紇人光顧幾次後,縣太爺就極重視東義縣的治安,生怕東義縣裡又混進了回紇人,所以,這兩三個月,東義縣出入都查得極嚴。
“是嗎?”
蘇常傑低喃了一聲,走到桌案前坐下,目光眺望著城門,眼裡劃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