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熱的天兒,要不是為了銀子,狗都不往停屍房裡湊,還沒進門呢,就先聞到了一股腥臭氣。
鐵手一進門,就看見兩個仵作一臉苦相,正扶著門框乾嘔,一邊吐一邊擦冷汗,臉色煞白的像是見了鬼,哆嗦著過來行了個禮,道:“鐵手二爺。”
看起來嚇得不輕。
“不必多禮。”
鐵手有力的手掌扶了一把二人,一眼瞥見地上還未乾涸的血跡,濃而黑的眉蹙出了一個“川”字,道:“好濃的血腥氣,怎麼回事,可查過死因了?”
一邊說,一邊走向房中停放的屍體,每一具上都蒙了一層白布,被血染的黑紅相間,幾乎浸透了一直在滴血,還有好幾隻蒼蠅繞在上頭嗡嗡的飛。
仵作們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鼓起勇氣,硬著頭皮上前,提議道:“這、這……請恕小人無能,一時判斷不出是何死因,不如大人親自查驗一番?”
說罷,湊上去小心的掀開了白布。
“……”
鐵手隻看了一眼,就不忍的歎了口氣,在心中道了一句“可憐”,怪不得嚴魂靈不願意來驗屍了。
那鏢師的屍體乍一看血淋淋的,頭上開了一道三寸長的口子,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皮不沾肉,麵目全非,似乎被人丟進開水裡燙熟了一樣。
仵作苦著臉,道:“大人可瞧見了,也不知凶手與其是多大的仇怨,要用上這樣狠毒的手段。”
鐵手走上前,撥開死者被血浸透的頭發,看了一眼他頭上的傷口,道:“這不是致命傷,隻掀開了頭皮,一點沒碰到骨頭,肉還是……灰白色?”
他的目光幽深,道了一句“對不住”,伸手捏起一塊鬆散的皮肉,冒出了一個令人膽寒的猜測來。
仵作跟在一旁,也道:“此人頭上的傷口是熟肉的灰白色,似是被人灌進了沸水,充斥全身,才叫一身皮肉粘連不上,活活痛死,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牙齒打顫,說不出話來。
“慢一點說,不要著急。”
鐵手安撫了幾句,把人扶坐在一旁,將一股柔緩的功力注入一些在仵作的體內,見他的臉色不那麼差了,這才問道:“可是什麼?先生不妨直說。”
仵作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個死者頭上的傷口乃是少見的鋸齒型,原也沒什麼好說的,可偏偏他的武器也正是一把鋸齒狀的刀!”
“倘若是一例也就罷了,權當是巧合,可小人與同僚每驗一具屍體……就越是心驚膽戰,這些人頭上的口子,竟每一個都是用自己的武器所傷!”
鐵手道:“會不會是中了藥?”
他折身回去又看了一下,用一根銀針插入死者的咽喉、小腹,取出之後並未變色,看來不是中了藥後才被人所殺。
那又為什麼沒有留下反抗的痕跡?
仵作的牙齒又發顫了,他的神色驚恐,腿也一直抖個不停,道:“大人……不瞞您說,小人做了二十多年的仵作,也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啊。”
“這些人、這些人一個個竟是自己割開自己的頭皮,灌進熱水,殺了自己!這豈是人力所為?”
鐵手的動作頓了一下。
鬼神之說,若是在一天之前,他說不定會覺得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可他已見過了十七,這個人皮上的美人就是一隻豔鬼,一到夜裡就能化形而出。
她若是想殺人,大抵也是不需要親自動手的,對於男人來說,為了博她一笑,一死又算什麼呢?
仵作四下看了一眼,又驚懼著道:“一定是鬼上身了,才做出這樣可怕的事來!聽說江湖人一個個殺人不眨眼,準是手下枉死的人回來報仇了!”
越是和死人打交道,就越是信什麼神怪之說。
鐵手心下沉了沉,麵上卻不動分毫,對仵作報以一笑,道:“老先生,哪來的什麼鬼上身,不過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故作玄虛罷了,不要害怕。”
隻不過,仵作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這樣慘烈的死法就是個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又怎麼會一點聲響也發不出?豈會第二日死透了才叫賬房先生發現。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小人一生行善積德,才不怕厲鬼找上門來,反而是人更可怕些。”
仵作抬頭看了看,見鐵手一派氣宇軒昂、豐神俊朗,一雙眸子看起來十分堅定,不由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