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議一番,決定分頭行事。
嚴魂靈去了一趟六扇門,以神侯府的名義秘密調出了三十年前的崇州卷宗,一一排查,尋找可疑之處,而鐵手則收整行裝,準備親自去一趟崇州。
他對吃穿住行一向沒什麼要求,要準備的東西也不多,一點兒耐放的乾糧和水,身上再帶幾塊碎銀子,除此之外隻買了一輛有著厚實簾子的馬車。
準備出發的時候,已經是一夜之後。
鐵手一個晚上沒睡,連夜采買了許多槐木心材——在方士之中有一種說法:槐木屬陰,可養鬼。
總之,他把馬車又加固了一遍,刷上桐油,在內壁掛上厚重的綢緞,生怕會透進來一點兒陽光。
十七有些不解,道:“我可以待在畫卷中,你騎馬時隨身帶著就是了,何必浪費時間做這個?”
現在是白日,她畏懼日光,就在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的幕籬,三層透紗羅垂下來,連一根頭發絲兒也不露,隻隱約看得見紗後纖穠合度的曼妙身形。
鐵手揚眉一笑,道:“去崇州這一路,少說也有六七日的光景,怎麼能讓你一直悶在畫卷裡。”
說罷,他放下最後一道遮光的竹簾,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一點兒縫隙也沒有,這才放下心來。
十七道:“我來汴京的時候,也是在馬車上。”
言外之意:和在畫卷中也沒什麼區彆。
她也不覺得無趣,係統自娛自樂,把回家的誘惑看了六遍,它連任務資料和數據都丟了,這種劇情離譜的電視劇卻一集也沒漏下,真是令人費解。
鐵手微微一笑,道:“那不一樣,總之,你若是想出來,就在馬車上休息,或者去透透氣,若是不想出來,我就背著畫,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美人似乎有些疑惑,道:“有什麼不一樣?總歸是見不得光,人皮畫在你手上,怎麼做都成。”
她說的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個沒有生命與思想的物件兒,主人要去哪裡,把人皮圖卷一卷帶在身上就成了,省時省力,何必費那個功夫雇馬車?
然而鐵手不這麼想。
隔著一層薄紗,他溫厚的手掌伸過來,安撫的觸了下美人瑩白的臉頰,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你暴露在危險之中,可你是一個人,不是個誰都能決定去留的物件,我也決不願剝奪你的自由,不然和那個方士又有什麼差彆。”
十七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這就是鐵手的溫柔之處了。
若是換做其他男人,遇上這樣一個藏在人皮裡的美人,恐怕早就將她視作囊中之物,可他卻願意認真的、尊重的對待她,給予她作為“人”的權利。
何其正直謙和,仁慈溫柔。
在這個以男子為尊的時代又是何其難得。
她有一點動容,心中某一處變得柔軟起來,輕聲道:“你騎著馬趕路輕鬆一些,我不想拖累你。”
鐵手隻搖頭,道:“什麼拖累不拖累的?往後我們在一處的時候,你就是個尋常的姑娘,做什麼決定,我也都聽你的意見,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再說了,遇見這豔鬼一樣的美人,本就是全天下男人夢寐以求的奇遇了,誰能忍得住不愛她呢?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天上的明月,雪中的紅梅……欣賞一切美好的事物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況且這樣的美人,就是囂張跋扈也彆有一番風情,何況她如此溫柔多情。
十七對他一笑,目光盈盈的望了過來。
他的身軀十分高大挺拔,有一種不動如山嶽之感,似乎天底下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的意誌動搖。
她的眸光瞄了一下鐵手,道:“真的?無論遇上什麼事,隻要不涉及原則,你也都聽我的麼?”
鐵手有些窘迫的輕咳一聲。
他點頭,耳根微紅:“是。”
這個威武不屈、溫柔謙厚的男人,麵對千軍萬馬也可以凜然不懼,在感情之上卻這樣羞澀,甚至可以說有些被動了,誰不想看他羞澀純情的模樣?
十七忽然笑了。
她生的嫵媚多情,平日裡笑起來的時候,也多是誘人的、慵懶的感覺,似乎誰也不值得她多費幾分力氣,這時一笑,卻像一隻小狐狸在不懷好意。
“是麼?那我現在就要考驗一下你。”
她睜著一雙美麗的眼睛,把玩著綢緞一樣的長發,向鐵手問出了一道經典送命題,道:“若是我和你世叔、師兄弟們同時掉進了水裡,你救誰?”
鐵手:“……”
鐵手也聽出來了,這個笑盈盈的美人兒哪裡是要個答案,分明在故意消遣他,想看他窘迫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