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畫皮(二十五)(2 / 2)

風一吹,梅花與美人一起消失了,鐵手撲了個空,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身體輕輕顫抖,連火舌舐上高大的身軀也不曾發覺。

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手中抓住一朵豔麗的紅梅,脖頸上迸出一根又一根的青筋,任誰都看得出,他有多麼痛苦,多麼絕望。

薛邵龍一送走了侍女,回頭看見這一幕差點魂飛魄散,連忙把他拉了出來,使勁搖晃鐵手的肩膀,叫道:“鐵二哥!鐵二哥!”

“咳……”

鐵手臉色慘白,本就傷勢未愈,又強行與女鬼動手,這時突逢大變,胸口悶痛的他頭暈目眩,走了兩步,忽的嘔出一口血來。

與此同時,在意識空間之中,係統的毛都炸開了,也不可思議的道:“你瘋了?!”

十七當然沒有瘋,而且還十分清醒。

理論上來說,作為一隻豔鬼,畫皮可以一直存在下去,但鐵手隻是一個人類,一個會生老病死、壽命最多也不過百年的人類。

他死了之後,畫皮又該怎麼辦呢?

她眨了下眼,心口有點悶,道:“這樣慘烈的法子,他一輩子都會記得這句話了呀——你看,任務不是已完成了麼?趕快挪出一部分獎勵來,我要換一具身體,立刻!”

換一具身體?

係統的思維不知道快進到了哪裡,一臉驚恐的道:“你不會是死遁吧?上一個這麼乾的宿主,已經被黑化的氣運之子關進小黑屋了,六百多年了還沒出來,你彆學她。”

十七:“……”

難道她看起來是會始亂終棄的人麼?

“我的意思是,換個身體再回來。”她幽幽的道:“這具身體離開男人三日,可就要去吃人心了,與女鬼廝混在一起的人類死的都早,你不會想讓氣運之子英年早逝吧?”

係統:“……”

它自暴自棄的道:“我這就去找一個人類身體,建模還用這個,你彆違法亂紀。”

十七道:“好——記得快一點,這麼久沒吃胡蘿卜和豌豆,我快要饞死了,再錄入世界坐標,說不定以後還會來度個假呢?”

還吃豌豆,豌豆這麼好吃嗎?你這是懲罰任務,還要違規記錄世界坐標,可惡啊!

係統一邊bb,一邊誠實的聽話照做。

三個月之後,汴京神侯府。

鐵手在舊樓之中,靜靜的望著一張繪有折枝美人圖的人皮畫卷——畫上的美人朱唇翠眉,一笑就豔冠八方,正是他的心上人。

在這畫卷下,是一塊牌位,上書:鐵遊夏亡妻之靈位,是三個月之前,他將玉十七娘的戶籍與墳塋挪出來之後,親手製成的。

朦朧的天光下,鐵手輕輕一歎,伸手撫了下畫卷上的美人,目中流露出哀傷之色。

在芳月宅大火之時,她與女鬼們做了一樣的選擇,用鬼氣化作寒氣撲滅火勢,為本不應落在她們頭上的罪惡之舉,而去贖罪。

可就在前一日,她才與他兩情相悅,愛情從來都是一體兩麵,當時他感受到了多麼大的喜悅,後來就賦予了他多麼大的痛苦。

如今蔡京一黨大傷元氣,陳知府與芳月夫人被壓入大牢,等待秋後問斬,他那好色的兒子,早就馬上風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這樁人皮案似乎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

可是鐵手放不下。

對於感情他一向是拿的起,放不下的。

不過短短三個月,他的身形就消瘦了許多,也比往日沉默了許多,諸葛正我知曉了事情的經過,撫一撫胡須,驚異之餘也隻能歎一句:“有緣無分。”

鐵手不信緣分,隻信心上人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說“等我”,那麼他就等下去。

無論是三十年,還是六十年,無論年輕還是年邁,哪怕沒有再見的一天,百年之後奈何橋上,鬼魂也一定會相見。

“當當當——”

有人敲了幾下門,不見回應,於是徑直推門走了進來,舊樓一向很少有人踏足,腳步如此輕快,應當是神侯府的管家嚴魂靈。

“鐵二爺,越來越有出息了啊!”嚴魂靈撣了撣鬥篷,意有所指的道:“不知你這塊木頭在哪裡惹來的風流債,反正人家姑娘找上門來了,要你負責,不出去看一眼嗎?”

鐵手:“……”

他苦笑了一聲,歎息的道:“什麼風流債?我已娶妻,不會三心二意,勞煩你跑一趟回拒那位女郎,告知她應是認錯人了。”

嚴魂靈笑眯眯的道:“真不去啊?我跟你說彆後悔,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少看一眼都吃虧,你不娶可有的是人想取而代之。”

鐵手沉默了一下,道:“我既已有了心上人,旁的女子是美是醜,已與我無關。”

他這句話說的緩慢而堅定,顯然打定了要一輩子等下去的主意,忠貞的令人敬佩。

嚴魂靈“哦”了一聲,道:“是嗎?男人的心變得可真快,我這就去回複十七姑娘,說你這個渣男不想負責,請她另擇良人。”

她抬起腿,作勢欲走。

鐵手:“!!!”

他顧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抓住嚴魂靈的手臂,心跳如擂鼓,腦海之中升起了一股隱秘的希望與渴望,急切的道:“你說是誰?”

語聲之急促,神情之忐忑,一雙黑沉的眼眸中升起了光亮,方才靜默、沉穩的模樣全都不見了,倒像是個可憐巴巴的大型犬。

嚴魂靈恨不得提筆作畫,記下這有趣的一刻,忍俊不禁的笑出聲,道:“當然是十七啊,莫非咱們鐵二爺還有其他風流債?”

話音未落,鐵手已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神侯府的會客廳裡,果然有個烏發雪膚的美人兒,穿著一身豔色的衣裳,明豔不可方物,正站在溫暖的秋日陽光下觀賞盆景。

聽見響動,她用嫵媚多情的眼波橫過來一眼,笑吟吟的道:“怎麼這麼久才來呀?”

“……”

鐵手雙手顫抖,展臂將她牢牢的禁錮在了懷中,把臉龐埋進她柔軟的發絲之中,隱約竟有一滴熱淚滾落,滴落進十七的脖頸。

他一個字也沒有說,可是又似乎什麼話都說了,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就像是某種熱烈的、飽滿的感情,又或是湍急的水流一樣,衝刷過她的心扉,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十七溫順的伏在他懷中,柔聲道:“哭什麼,大捕頭,不是說了我會回來的麼?”

她用柔軟的手臂回抱住鐵手的窄腰,繾綣的湊上去吻他的唇,分開之際,小狐狸似的咬了一下,幽幽的道:“怎麼瘦了這麼多呀,若是晚上表現不好,可是要受罰的。”

“……現在就罰。”

鐵手咬緊牙關,不僅沒有羞澀臉紅,甚至反客為主,一把將美人攔腰抱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頂著小廝“見鬼了”的視線,麵不改色心不跳的穿過神侯府,回到了舊樓。

“三個月不見,怎麼進步這麼大呀?”

十七眨了下眼,用柔軟的指尖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點了點,有一下沒一下,逗貓兒一樣的調戲他,道:“之前還總是拒絕我,說什麼不可白日宣淫,大捕頭……其實你口是心非,嘴上拒絕,心裡很喜歡,是不是?”

他純情又忠貞,一個人無望的等待了這麼久,卻一句埋怨的話也沒有,甚至連她怎麼回來也不問,生怕問一句一切就消失了。

聽到這句話,鐵手目光沉沉。

他的手緊了緊,埋首在美人天鵝似的脖頸之間,落下一個又一個粗重的吻來,用低啞的、渴望的不成樣子的語聲道:“喜歡。”

十七道:“你早說喜歡的話——”

鐵手重複:“喜歡你。”

他的眸子裡有比夜色更動人的深情。

或許是已經確認了心上人的存在,是鮮活的、可以觸碰的,而不是會驚醒的夢,他動作輕柔了起來,道:“現在是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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