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上,孫劍與律香川駕馬而行。
他們的馬都是大宛名駒,一日可奔行千裡,一匹叫做追風,一匹叫做逐影,是孫劍救下的一個“行馬販子”要送給老伯的壽禮。
這一日,追風與逐影鬨起了脾氣,無論怎麼抽打,怎麼也不肯前進一步了,它們是車隊的頭馬,無奈之下二人隻能下馬休整。
腳步落在地麵上,發出一聲悶響,孫劍看了一眼被護衛釘死的車廂,苦惱的皺起了眉頭,道:“一直這麼封著,不怕它死了?”
車廂裡是一隻蝴蝶,一隻珍貴的金斑喙鳳蝶,在苗寨中有一個傳聞,說它在日月交替的一刹會化成人形,是一個絕色的美人。
律香川斯文一笑,道:“不必擔憂,阿蘭朵不是說了麼?無論受了多麼嚴重的傷,隻要化成繭的形態,它就會再一次重生。”
這並是一句謊言,可也不全是真話。
半個月前,他們去了一趟苗疆,遇到了苗族的阿蘭朵,天真的少年以為自己給寨子帶來了通商的客人,誰知卻是地獄的惡魔。
為了捕捉蝶妖,律香川屠殺了整個寨子的苗民,還放火燒毀了所有痕跡,當然,嫉惡如仇、剛正不阿的孫劍並不知道這回事。
他在一塊大石上坐下,看護衛們有條不紊的紮起帳篷,鬱悶道:“可沒跟我說,他就跟你親近,許是我塊頭大,嚇到他了。”
律香川手持折扇,笑而不語。
阿蘭朵死去的那一刻,還在咒罵他,寧可自儘,也不肯說出蝶妖的用處,他命人搜了整整三天,最後才從苗民禁地的石壁上知曉了這個隱秘。
——原來吃下這蝶妖釀造的蜜,就可以延年益壽,它的血肉則可以令人重返青春。
孫劍又道:“還是得讓它透透氣……父親已經年邁,這玩意兒化繭成蝶怎麼也要三五年,萬鵬王又一直虎視眈眈,也太久了。”
律香川一收折扇,白淨的麵皮俊秀,說道:“老伯的身體康健,精神甚好,萬鵬王不足為懼,區區三五年,有什麼等不起?”
這幾年來,他已把許多勢力交給了孫劍與律香川,隻可惜,律香川要的從來不是一點,而是全部——三五年,足夠他謀劃了。
孫劍道:“有備無患。”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徒手將釘死的木板掰開一道縫隙,漆黑的車廂裡,金綠色的流光一閃而過,像是關住了一縷春意。
律香川目光幽深,並沒有阻止他。
無論這隻蝶妖是死是活,隻要不落在老伯的手上,他就能再一次奪回,況且快活林的殺手應該也快到了,這就是他們的機會。
孟星魂和葉翔的確已經到了。
他們的氣息隱藏的很好,悄無聲息的埋伏在草叢與密林之中,像捕獵中的豹子,片刻不休的跟在車隊末尾,尋找動手的時刻。
一縷日光照進車廂,蝴蝶停落在一枝半謝的木芙蓉上,金綠色的蝶翼輕輕一顫,就灑下了星子似的光點來,美麗的如夢似幻。
孫劍一怔,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像一頭牛一樣瞪著眼睛,頭一回看清了這被關了半個月的蝶妖,幾乎不敢呼吸,生怕一個喘氣的功夫,它就要被吹跑了,壞了。
蝴蝶抓住機會,一飛而起!
趁著孫劍的這一愣神,它從車廂的縫隙中鑽了出來,向遠處飛去,孫劍一下反應過來,猛地一伸手,就要把這蝶妖抓在手心。
誰知就在這一刻,變故陡生——
一股寒意在背後升起,“危險”兩個字一瞬間充斥了腦海,令人寒毛直豎,孫劍想也不想一個扭身,避開了一把幽靈似的利劍。
刺出這一劍的人,正是葉翔!
孫劍怒從心起,眼見蝴蝶飛落在他的劍鋒上,下一秒就被捉住蝶翼,納入懷中,不由氣的雙目赤紅,恨恨叫道:“賊子敢爾!”
“……”
葉翔一言不發,與孟星魂配合無間,兩個殺手在一瞬間爆發出的攻勢,竟讓孫劍也不得不退開三丈之外,喘著粗氣咬牙切齒。
打鬥聲驚動了律香川,他飛身而至,製止了其他護衛,不準他們靠近三步之內,這才明知故問,道:“什麼人竟然如此大膽?”
孟星魂的劍刃反射出凜凜的寒光,一得手就不再戀戰,律香川的話才出口,他的身形就已經退到了十丈之外,隱進了密林中。
“賊子休走!”
孫劍勃然大怒,翻身上馬,道:“一群廢物!被人跟了這麼久,竟然一點也沒有發覺?都愣在這裡乾什麼,還不快給我追!”
追風打了個響鼻,一動不動。
“不要衝動。”律香川製止了他,撫了下馬兒的鬃毛,道:“不能所有人都去,得留下一大半的人看守與護送老伯的壽禮,不然得罪了江湖群雄,對老伯的聲譽也有損。”
孫劍道:“那怎麼辦?”
律香川不疾不徐的道:“這兩個人一擊即退,目的十分明確,應當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