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岩石都爬滿了青苔,仿若與世隔絕了千百年。
嚴清在一處青苔岩前停下。
幾百年前他渾渾噩噩,又沒有妖族長輩為他引路,懵懂間選了“嚴”這個姓氏,何嘗不是心裡惦記著這塊岩石,總覺得有什麼要做的事情?
隻是如今他記憶回籠,這件事卻變得不再有意義。
“……也不知是我來遲了,還是……”他在青苔岩前緩緩蹲下,手掌心處浮現出深紅色的妖力,“還是你走的太早。”
青年清冽的嗓音在林間回蕩,妖力落下,巨石在無聲中消散了個乾淨。
巨石消散,被巨石壓低了一大塊的濕土地顯露出來。
還不等嚴清自己動手,一道光束便帶著濃鬱的妖氣衝天而起。嚴清立刻反應過來,用妖力兜住那道光束送至自己麵前。
嚴清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果然隻剩下一個了。”
光束散去,一顆純白色的珠子落入他的掌心。
嚴清抱著這顆珠子,在私槐山的深林間坐了整整一天。
待到他回去的時候,孩子已經睡下了。
嚴清驚奇:“他們這幾日沒我哄著都睡不著,你怎麼做到的?”
耿先生難得露出了愁容:“變成了你的樣子。”
“……”嚴清哭笑不得,他在耿一淮身側躺下,從背後環住他家耿先生,“怎麼不問我今天乾了什麼?”
“你會說。”
什麼都被猜到了,嚴清有些無趣。他挪了挪做起來,掌心一翻,一顆白色的珠子就浮現在了他的手心上。
耿一淮轉過來,認真地看了一眼這顆白色的珠子,輕笑了一聲:“你打算怎麼處理,我尊重。”
“這是阿冉的……”嚴清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掌心的白色珠子,“我一直以為她什麼都騙了我,但她並沒有。她變成黑妖之後,恐怕也忘了一些東西,記得一些東西。”
他家耿先生緩緩坐正,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她確實死了。”
嚴清一怔,無奈地笑了笑:“放心,我知道,你不用怕我胡思亂想。她做的那些事,確實萬死不冤,我隻是……”
他停下了。
耿一淮卻一眼看破:“你隻是自己過不去那道坎?”
他眨了眨眼:“你知道?”
“這顆珠子,是九命貓妖自斷一尾留下的一線生機吧?”
嚴清攤開的掌心上,白色珠子散發著潔白的光暈,純然無暇,完全看不出任何黑暗的痕跡。
“是,”嚴清低聲答道,“當年第一次黑妖動亂剛剛初現端倪,我和她一起,親自在私槐山深處埋下了一線生機。她自斷一尾,我自斷一根枝椏,化作妖珠埋在了隻有我們兩個知道的地方。”
不論是尾巴還是枝椏,雖然它們都可以再生,但畢竟是需要精心修養才能緩緩恢複的重要部分,若是當真出了什麼殞命之事,這些東西確實可以成為妖族的一線生機。
嚴清說得很慢,仿佛他自己都在艱難地從腦海裡挖出這些過往。
“我之前隻是猜測,現在在我們埋下生機的地方,我隻挖出了這個……我和她當年是很好的朋友,茴香草天生吸引貓族,我混雜了茴香草的血脈,當初她還很弱小的時候就曾經撞見過我。後來我們都成了大妖,她一直都知道我在看著你,我當時根本不知道她對我抱有超出友誼的想法……”
“傻。”
“是挺傻的。不過那時候……阿冉真的很好,她是貓妖族的初代大妖,卻從來不殺生,在私槐山自己挖了個小洞穴住著,比小妖們都要與世無爭。”
耿一淮回憶了一下如今自己認識的胡冉冉,頓時默然。
“所以你和陶寧才不認識她吧,她當時根本不愛張揚。後來腐蝕妖氣開始感染妖族,我和她隱隱感覺到大劫將臨,所以一起埋下了這一線生機。可是我今天隻挖到了她的……”
他的耿先生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的一線生機被用掉了。”
嚴清雙眸斂下一切複雜:“她在撒謊。根本不是元玉在私槐山碰巧看到了即將再次發芽的我,而是她還記得這一線生機,讓元玉去挖了出來,我留下的種子這才重新生根發芽。”
“可她自己卻忘了。”
“對。她卻忘了她自己也留了一線生機,在她還不是黑妖的時候……元玉隻是她的眼睛,挖出我留下的一線生機的時候,對這顆珠子毫無貪念,恐怕根本沒把這顆珠子當回事告訴她。”
耿一淮將白珠子從嚴清手中接了過來。
“你下不去手,”他家耿先生一字一句道,“我來毀了吧。”
嚴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目光茫然地望著耿一淮手上的白珠,嗓音很低,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耿一淮說:“如果我在她動手之前就想起來,拿出這顆珠子,是不是可以救她?或者她要是沒有忘記一些她沒有被感染的時候的事情……”
耿一淮揉了揉他的頭發,緩緩捏碎了胡冉冉留在這世間的最後一線生機。
白珠帶著胡冉冉留存於世間的最後一絲氣息,在這方寸之地間,風輕雲淡地散落。
嚴清怔然半晌,這才緩緩地呼了一口氣。
他說:“我算是和過去徹底告彆了。”
耿一淮抱著他,呼吸交織,心跳聲交纏在一起,分不出究竟是誰的。
他家耿先生嗓音柔和:“那未來呢?”
“嗯?”
“我們的未來……”耿一淮輕笑了一聲,“阿花,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名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2019的最後一天,給大家送上暖心的一章,大家新年快樂!!!又在晉江寫了一年,真的謝謝一直陪伴我的你們,鞠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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