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84
這是今泉昇調任到公安,時隔一個多月後的第一次踏入了警視廳。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方顯示現在是晚上六點三十七分。
這個時間警視廳的半數警員都已經下班了,白石正千仁從nbc基地離開到發給他那條短信,也過去快要一個小時了。
人流稀少的一樓大廳回蕩著急促的腳步聲。
黑發青年邁著被西褲包裹的修長雙腿,一路小跑著奔向長廊儘頭的電梯;路上偶爾碰見之前就職時的熟人也隻是飛快地點了下頭,隨後將手心叩向兩扇電梯大門中間的乘坐按鍵。
“叮。”電梯恰好從上方抵達,發出一聲清脆的鳴音。
金屬大門自中央向兩側緩慢展開,今泉昇抬步正欲踏入,卻撞上了一副頗為眼熟的黑色墨鏡。
“今泉?”站在電梯內部的人是鬆田陣平。
和記憶裡每天埋頭緊咬著線索不放時的糟蹋模樣不同,青年鍛煉有加的身軀將墨藍色的西服撐得筆挺,自來卷的黑發被打理得格外有型,一整天的工作下來也不顯淩亂;尖瘦的下頦處找不到任何一絲青茬,儼然有認真地處理過。
看起來鬆田最近過得不錯。
鬆田陣平摘下了墨鏡,不確定似的又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調去公安了?好久沒在警視廳看見你了。”
“是,但我現在有急事。”今泉昇點點頭,朝著杵在門口的青年擺了擺手“鬆田,麻煩讓讓。”
結果他看見這位時年二十五歲,卻仍然沒度過叛逆期的男人彎了彎嘴角,直接朝前邁了一大步,把通往電梯口的路途全數遮擋住了。
“什麼事這麼著急啊?今泉警視——?”略有閒散的尾音被這人有意地拖長。
今泉昇無言了片刻,緩緩抬起眼睫,靜默地對上那雙深邃桀驁的黑眸。
“你又想加班了?”他狀若調侃似的問了一句。
隻見鬆田陣平挑釁一般挑眉回應,又毫不在意地哼笑了一聲,他懶洋洋地“我可太喜歡工作了——我敢發誓,今泉,見到你之前我從來沒這麼喜歡過我的工作。”
“一個月不見,你嘴貧的功夫倒是見長。”今泉昇沒再推辭,直接扯著對方的衣袖進了電梯。
“去五樓,我要先去見一趟鬆本課長。”
當川江熏和降穀零抵達國仲宅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了下去。
國仲宅佇立在品川區的一處居民街中。
雖然他們剛才改道繞行的時候,距離這段街道的直線距離不算遠,但時間恰逢晚高峰,正是上班族和學生黨趕回家的時期,人行道上熙熙攘攘、馬路上的車輛也魚貫而出。
一個人的車技就算再好,也很難在人流量如此之高的地方大展手腳。
在前往國仲宅的路途中,降穀零想辦法抄了多次近路,但趕到居民街還是花費一些時間。
“停車。”始終側頭望著窗外的深栗發青年開口,“我找到國仲宅了。”
銀白色的馬自達rx7很快停滯在街道一旁,川江熏拉開安全帶,迅速打開車門,一路朝前奔跑。
品川區的居民總體生活水平在整個日本都處於上遊水準,這條居民街也不例外;挨家挨戶的房屋都建設的華美精致,占地麵積寬闊,院落內的冬木落滿了厚重潔淨的白雪。
缺乏鍛煉的身體在短暫的快跑過後變得氣喘籲籲,栗發青年停頓下腳步,吸收過量冷空氣的喉嚨帶著刺痛。
直到站在門牌掛著“國仲”姓氏的院落門前後,他的身體驀地僵住了,寒風掀起,鬆垮纏繞在脖頸的灰色圍巾朝一側飄揚。
“喂,卡慕——”降穀零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將車子穩妥地停靠好後,他就一路跟隨著這道高瘦身影跑了過來。他發現卡慕並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隻是將目光定定地落在正前方。
於是降穀零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接著,那雙灰藍色的瞳眸一點一點地、在凜冽的風雪間緩慢睜大。
冬夜的寒風呼嘯而過,刺骨的冰冷穿透皮膚,沿著神經脈絡一路深入至腦髓。
——外圍的金屬鏤空花紋門,是開著的。
防盜門鎖壞了,上方餘留著可以被清晰辨認出的人為破壞痕跡。
“你帶槍了嗎?”他發現身側的青年聲音略有沙啞,竟帶著幾絲不可思議的顫抖。
“帶了。”降穀零點點頭。
“我們進去看看。”話音落下,川江熏抬手推開了大門。
值得慶幸,今天鬆本課長剛好在辦公室處理工作,目前還沒有下班。
今泉昇進去之後和鬆本課長簡單寒暄了一番,他暫時沒有提及白石正千仁發來的短信一事。在要到了進入警視廳檔案室的權限後,便微笑著點點頭快步離去。
出了辦公室的時候,鬆田陣平精神恍惚地跟在他身後,一臉“我聽見了什麼鬼故事”的表情。
“你他媽現在乾到課長了??”他眼睛瞪得溜圓,滿眼不可置信。
幾分鐘之前,他在辦公室聽見了鬆本對今泉讚歎不已的道賀。
他的頂頭上司——搜查一課課長鬆本清長,臉上掛著和藹、但在鬆田陣平看來彆扭到爆的表情,微笑著站起身;對方一邊感慨一邊用力拍了拍今泉昇的肩膀,並且很快交由了他進入保密級彆a級的檔案室鑰匙。
“差不多吧,手底下的人沒有彆的部門課長管的那麼多——”
nbc恐怖活動搜查隊的隊長一職也是課長級彆的位置。
今泉昇又一次打開了電梯,透過[連通模式]看到另一邊不容樂觀的情況,他的表情尤為凝重“我手底下可供調遣的警員隻有六十多個人。”
鬆田陣平的眼皮緊跟著跳了一下“六十個人你還嫌少了?”
“不少,而且這些人也沒那麼好管。”他走進電梯,按向了檔案室所在的樓層。
留著一頭微卷黑發的年輕警官抬起頭,盯著右上角正在顯示樓層數字的液晶屏幕,禁不住提了一嘴“你現在這麼著急,是要去檔案室查什麼東西?”
“案子。”今泉昇回答。
鬆田陣平抽了一下嘴角,隱約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什麼案子?”
“十五年前的案子,時間範圍在上半年。”
一聽到這麼大的範圍,鬆田陣平更覺腦殼在跳。
“我這可真是……”他長歎了一口氣,又輕笑了幾聲“給自己找了不得了的加班工作啊。”
“叮。”電梯到了。
大門逐漸展開,鬆田陣平跟著前方的青年邁著大步跨出。
“我懷疑我患上了不得了的病。”他緊跟在今泉昇身後,一路朝著檔案室的方向奔走。
“什麼病?”今泉昇沒回頭。
“我現在隻要一進電梯,看見電梯門關上了,心臟都要跟著撲騰幾下。”卷毛警官大喇喇地扯著嗓子,“這算是創傷後應激障礙了吧?你說你是不是該賠償我一下精神損失費?”
今泉昇頓住腳步,從口袋中翻出鑰匙,打開了檔案室的大門。
伴隨著鑰匙在鎖芯翻轉的金屬碰撞聲,他挑了挑眉回視了一眼身後的青年,反唇相譏“鬆田警官,你有沒有一乘坐電梯就犯的tsd我沒看出來——”
“但我能看出來,你這個月的工資條又被克扣的差不多了。”
鬆田陣平站在後邊笑罵了一聲。
老舊的房門被推開時,發出了一道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一股陳舊的書卷味與灰塵味撲麵而來,今泉昇探頭摸索了片刻周圍的牆麵,打開了屋內的燈。
“十五年前的案子,時間集中在上半年,1月18日前後七天的事情需要重點排查。與案子相關的主要對象是個女性,年齡不詳,但不會超過二十歲。”
黑發灰眸的年輕警視邁著大步,徑直穿過前方排列著大批卷宗的書架,走到一台尚未開機的電腦前。
“另外,和‘山下組’相關的事情,無論大小,隻要有所關聯就一定要翻出來。”今泉昇將顯示屏的線連接到插座上。
“今晚就拜托你了,等這段日子把事情忙完,我請你吃大餐。”
吊兒郎當晃悠在他身後的青年吹了聲口哨,抬手關上檔案室的門,順便抬手從內部上了個鎖。
“出手真闊綽,今泉課長。”鬆田陣平笑了一聲,“那我要吃米花商業中心大樓最高層的那家高檔餐廳。”
“沒問題。”電腦成功開機,屏幕的熒光落在了淺灰眼眸的眸底。
今泉昇輕飄飄地“你不覺得兩個男人坐在那裡用餐很奇怪的話,我會奉陪到底。”
“我當然不覺得奇怪——”從沒去那裡吃過飯、隻聽聞過最低消費是七萬円的鬆田警官顯然沒理解這句話的用意。
他深黑又明亮的眼眸淩厲地一掃而過書架上的卷宗,短短幾秒他就從這排架子上翻找出符合條件的檔案。
鬆田陣平一邊繼續扯著些有的沒有,手下動作卻沒有停,幾份檔案已經被他成功排除到一旁。
“記得把你的錢包準備好,可彆讓我當天把你的卡刷爆——”
今泉昇坐在電腦前,雙手在鍵盤間靈活地遊走著,聽見鬆田陣平的聲音後,輕輕應了一聲。
“那就交給你了,鬆田。”
請鬆田吃飯之前,一定要先和零吃一頓。他心說。
國仲宅。
院子內部尚未來得及清理的雪層上,密密麻麻地遍布著雜亂的鞋印。
大的鞋印有、小的鞋印也有;從鞋子的尺寸來判斷,留下這些痕跡的主人有男有女;粗略估計,至少有六人在這片雪層上途經踏過。
川江熏低著頭,一路小心避開那些腳印,邁向了院落內部的宅邸。
“屋子的門也是開著的。”抬上宅邸門前的幾級石梯之後,他注意到門前留著一道微小的縫隙。
一旁的降穀零掏出手槍,利落地拉開保險栓,側身躲避在門軸一側。
深栗發青年做著口型,朝著身側的淺金發青年無聲道“我開了。”
三、二……一!
伴隨著心中倒計時的結束,他的手猛地推向入戶大門“咣當——!!”
門壁重重地砸在後方的牆麵,降穀零握著手槍直指正前方,先一步邁入——!
客廳十分雜亂,像是經曆了一場激烈的鬥爭,但是如今並沒有哪怕任何一道人影。
經由精英培訓且擁有紮實基礎的金發警官繼續雙手持槍、幾近無聲地朝前挪移,連同檢查浴室的時候,也不忘握著槍迅速檢視門後。
——可惜什麼都沒能找到。
他們以飛快的效率先後搜尋了宅子上下兩層的每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