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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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仲佳小心翼翼地扭過頭。
“先生。”她喊道。
她分明害怕極了,連肩膀都在抑製不住地顫抖,卻還是柔聲地:“我可以問問後麵綁了什麼嗎?”
川江熏盯著那塊屏幕,額角仍然向外滲著冷汗。
劇痛挑動著他的神經,時刻傳導來難以隱忍的苦楚,他反複進行著深呼吸,大腦甚至沒辦法沉著下來進行思考。
太痛了。
雙倍的疼痛幾乎要讓他的兩具身體同時暈眩過去。
“屏幕上……有個問題。”他儘量保持著平穩的音調,但隨之流露的氣音卻不可避免地抖動著。
“山下井——也就是輪椅上的那個老人,他最愛的人是誰。”青年竭力眨了眨眼睛,試圖保持清醒:“我試過兩次了,先後打上了他女兒的名字、還有他自己的名字。”
國仲佳停頓了一會,輕聲問道:“都錯了……是嗎?”
“……對。”
川江熏望向跳轉頁麵後,便縮放轉移向屏幕右上角的倒計時,上方顯示:距離爆炸還剩下八分鐘。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回答問題的機會隻剩下最後一次,如若再出錯,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他扶著搖搖欲墜的右臂,費力地站起身,隱忍著全身的疼痛,邁向窗邊的輪椅。
青年張開唇瓣,想要再度開口,先前被黑崎扼住的喉嚨卻傳來刺痛。他乾咳了幾聲,平複了好半天,才用嘶啞的聲線喊道:“醒醒——”
他抬起沒什麼力氣的左臂,推了推山下井,然而麵色慘白的老人卻隻歪靠在輪椅上,頭部無力地低垂著。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川江熏的眼皮緊跟著一跳,他扯著對方衣領的左手不禁加大了力度。
“喂——醒醒,山下井!!”
老人依然毫無反應,無聲無息。
跪坐在一旁的國仲佳抬起頭,眉頭緊蹙,隻小聲地:“那個……他還會不會已經……”
川江熏鬆開手,將左手的指腹貼靠在老人遍布頸紋的脖子,觸向動脈處。
半晌之後,青年無力地垂下胳膊。
他深吸了一口氣,於心中暗罵了一句臟話。
…………
“先生、先生!!您到底怎麼了!!”
醫院內,當護士焦急的喊聲在耳畔再度回響時,青年遮蓋在黑發下的眼珠才終於僵硬地轉動了幾下,極淺的灰色不再渾濁,終於閃動起些微光亮。
今泉昇捂著右臂,以腿部的力量支撐著上身,緩緩地站起,氣息有些虛弱。
他看向了身側的小護士,隻輕輕搖搖頭:“我沒事……”
“可是你的胳膊……”小護士擔憂的眼神落來,視線移向男人的右側小臂。
那副小臂搖搖晃晃,五指微曲,好似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她雖然是新來急診部門學習知識的實習護士,卻也可以輕易看出,在男人左手的遮蓋下,這副手臂已經受了非常嚴重的傷。
奇怪——
因為這個黑發男人相貌出眾、氣質獨特,所以從他抱著傷患從車上跳下來的時候,她就站在擔架床邊多看了對方幾眼。
當時這個男人的胳膊似乎是沒有問題的——否則照理來說,他根本就抱不動那名傷患。
“先生,您現在就在醫院,幾分鐘就能見到值班的外科醫生。”小護士皺著眉,“您要是著急等這邊的結果,隻要病人一出來我們就立刻告知您,您現在最好儘快去……”
隻見那名眉目清峻的男人搖搖頭。
“抱歉,讓我再等八分鐘。”他說。
“八分鐘之後,如果我還能站在這裡……”他的唇角緩慢地挑起,長眉卻下壓著的,話語之間儘是苦澀的意味:“我就立刻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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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川江熏無力地宣告著這一事實。
“沒有脈搏,也沒有呼吸。”再三確認之後,栗發青年緩緩地閉上眼睛,“的確已經死了。”
山下井死在了1月19日到來之際的前幾分鐘。
禍福相報,罪有應得。
他終究沒能等到女兒忌日的那一天。
但是想從山下井這裡尋求突破口,也成為了不可能。
沒有其他辦法了。
現在他的那十幾名NBC隊員還被困在迷霧蒸汽博物館,就算通知工作人員疏散遊客、回收手環,那些幾分鐘後就會被引爆的大量手環,也仍然是個無法處理的爛攤子。
川江熏走回國仲佳的身後,再次蹲下身,打量著那塊電子屏幕。
“你被綁架之後,就一直都在這裡嗎?”他問。
也許國仲佳還聽到了什麼其他的情報,現在隻能將希望寄予此處了。
國仲佳不確定地搖搖頭:“我也不清楚。隻是當我有意識時候,我就已經在這裡了。”
“醒了之後,你還有沒有聽到山下井說了什麼其他話?”
國仲佳一愣。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願回想的記憶,酷似她父親的那雙眼睛逐漸瞪大,很快便浮現出幾絲驚懼,漆黑的瞳孔在震顫。
她喃喃道:“我剛醒的時候,那個人發瘋似的……”
“發瘋?”川江熏擰起眉心。
女人抽泣了一下,再度開口的時候,聲音甚至染上了哭腔:“對。”
“他一開始在撫摸我的頭發,我聽見了輪子滾動的聲音——好像就是那個輪椅。摸過來的手乾枯又粗糙,的確是老人的手……我當時動都不敢動,他一邊摸我的頭發一邊說——”
“她的頭發也是這樣,烏黑柔軟。”她模仿著當時老人開口的口吻。
她顯然很害怕,眼眶已經紅了,但還在強迫自己訴說下去:“然後他就像瘋了一樣開始大喊大叫,一直在重複‘你不是她!你不是她!她已經死了!’……諸如此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