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Chapter96(上卷完)(1 / 2)

chater96

“嘀。”

倒計時停止了。

時間定格在4分13秒。

當電子熒幕周遭的燈帶亮起瑩綠色的光時,青年渾身緊繃的肌肉在傾刻間舒張開;懸在胸口的石頭終於落地,焦灼的情緒一晃而空,鑽心的疼痛都好似得到了舒緩。

青年展露出今夜第一道純粹發自內心的微笑“停下了。”

一頭烏黑長發的女人頓時長籲出一口氣“呼——太好了,終於……”

遊樂園的遊客們,終於不再是無知無覺的人質,他們可以看完最後五分鐘的煙花表演,安全地迎接這一夜的落幕。

當他們有序地走出遊園,慨歎著這個精彩而美好的夜晚時,將無人知曉幾公裡外曾有人在黑暗中竭力掙紮過,用聲嘶力竭的呐喊為他們拚搏一片天地。

——但是這樣就足夠了。

“你很勇敢,國仲小姐。”川江熏站起身,從地麵拿起一片大小合適的玻璃碎片,用沒有受傷的左手為女人切割著身後的繩索。

或許是剛才和黑崎搏鬥留下的短期後遺症,他開槍的時候槍管離頭部極近、幾乎快要貼上了,那陣巨響導致他的頭皮傳來一陣極為不適的麻木感,甚至微妙地開始耳鳴。

姍姍來遲的耳鳴令他有些聽不清國仲佳的道謝——

“謝——謝——”

那道來自女性的輕柔聲線虛掩在耳畔。

他好似漂浮在海裡,於水麵沉沉浮浮,繁長的傳播介質令他難以聽清女人的話語,還需要依托對方的口型來辨認。

但他還是意識到對方是在致謝了。

“沒事。”川江熏有些不適地眨眨眼睛,額角滑落一滴汗珠,手下的動作仍然未停。

其實他也有點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但是不妨礙他講話“有哪裡受傷嗎?還可以行動嗎?要從這裡離開我們需要爬扶梯下去,如果你不舒服也可以等營救人員趕來。”

長而粗糙的繩索儘數落在地麵,他又等了一會,卻沒有遲遲沒能等到國仲佳的回應。

青年隻好抬起頭,卻發現此刻女人眉頭緊蹙,滿臉都是擔憂。

國仲佳很焦急,唇瓣在上下開合——她分明在說話,可是川江熏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沒能聽見。

“嗶————”耳鳴還在持續,將他的大腦攪動的天翻地覆。

川江熏揉了揉太陽穴和耳垂,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將耳鳴阻斷,依稀聽見了對方的聲音。

“先生——!”國仲佳又一次高呼“先生!!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聽見了。”他回答。

“是哪裡不舒……”

“不!”女人搖搖頭,驚惶地打斷了他,指向不遠處的牆壁“那裡!那裡還有聲音!我聽見了!!是從您告訴我炸彈停下來了之後,才開始響的!!!”

川江熏並沒有聽見國仲佳所說的聲音。

但他還是順著女人指去的方向,快步走近那處牆壁。

這裡沒有人造光源,越向角落走可見度便越低,儘管眼睛已經逐漸適應昏暗的光線,但他還是費了些功夫,抬手反複觸摸著牆壁辨識觸感,才有所發現——

這處牆壁上,有一道隱藏的小門。

很像電閘箱一類的東西,不過被鑲嵌在了牆壁中,與牆麵幾乎不可分離。

“嘀……嘀……”國仲佳遠遠就聽見的電子聲響,他湊到這麼近,才依稀聽清。

危機意識直湧頭頂,心悸之感接踵而來。

他摸索到小型隱藏門的縫隙,將指縫扣入,用力一扯——!

門開了。

“嘀、嘀、嘀……”那陣計時聲也緊跟著放大。

刺目的紅色落在他的眼底,玻璃似的眼眸映像著仍在倒退的數字,他的瞳孔倏地縮小。

山下井猶如發瘋的惡鬼,高聲嘶吼的話語,於他的腦海中再度回響

‘這種得而複失的痛苦,我也要他人抱著懊悔和恨意——’

‘無力地!仔細地!身心俱疲地——’

‘統統品嘗一遍!!!’

他的心臟不受控地猛跳。

鑲嵌在小型隱藏門內的,分明是顆體積龐大的製式炸彈!

這枚炸彈是在國仲佳身上的炸彈停止之後,才自動開啟的!!

他身上帶著傷,剛才為國仲佳切割繩子花費了不少時間,現在距離爆炸還剩下——

2分15秒。

黑發女子的眼眶驀地紅了,聲音顫顫巍巍“是……還有炸彈嗎?”

兩分鐘。

川江熏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屋內本身就沒有承重柱,以他對這座方燈建築的觀察,這座牆隻要被引爆,就必然伴隨著整個建築的坍塌……或許下方的空心長柱設施,也會因此折斷或倒落。

兩分鐘的時間,想從三百米的扶梯爬下去幾乎不可能——更何況他的右臂還處於脫臼狀態。

琥珀色的眼珠在眼眶中急速遊移,他的視線倏地落向那具趴在地麵的龐然身軀。

山下井說過黑崎是個優秀的狙擊手——但是“剛才”不小心出了點小失誤。

所以說,擊中零的那一槍,也是黑崎扣下的扳機。

方燈內的落地玻璃窗完好無損,周圍也沒有狙擊槍放置,證明黑崎不是在這座建築內部開的槍。

也就是說……

他看向自己來時的爬梯口位置。

“和我走!”他猛地牽起女人的胳膊,徑直奔向他們的斜對角。

果然,斜對角的牆壁上,還有一段通往更上方的爬梯。

“從這裡爬上去。”他說。

國仲佳愣了愣,盯著麵前的扶梯“從這裡上去?”

“對,我在下麵托著你,動作加快!!”

聽到這裡,國仲佳立刻行動起來,她抬起還帶著勒痕的雙臂,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拚儘全力地向上攀爬。

“吱呀——”她推開了棚頂的金屬門,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眼見著女人安全上去了,青年才拖著殘破的身軀,一瘸一拐地勉強爬上,國仲佳半跪在上方的平台將他攙扶起來。

他到了戶外,正站在方燈最上方的平台。

冬夜的涼風橫亙而過,掀起青年額前的栗發。

外界的聲音頓時清晰了起來,反複震蕩著他的大腦,近在咫尺的煙火奪目,卻一度令暈厥感上湧。

還有不到兩分鐘。

國仲佳攙扶著他的左臂,滿臉擔憂地看著他“這裡能等到……救援嗎?”

“不,你要自己救你自己。”川江熏搖搖頭。

他朝前看去,正前方果然架著把長度足有一米之長的狙擊槍。

就他這段日子在nbc隊內對狙擊手的了解,每次他們出任務時,狙擊手都會攜帶上近百件大大小小的裝備——支架倍鏡等可拆卸零件、記錄儀器、防寒或去暑裝備、小型生活用品……

還有依地形而決定是否需要攜帶,應對緊急突發狀況的——降落傘。

他奔向搭在邊緣處的狙擊槍背包,拉開拉鏈,迅速翻找起背包內部。

“啪。”當青年提著一個小型背包降落傘出來的時候,目光一滯。

“你的體重是多少?”他問。

國仲佳“五十公斤,剛好五十公斤。”

——降落傘的承重是九十公斤。

這個降落傘拿給黑崎使用想必剛剛好,但是他們二人的體重疊加在一起,卻遠遠超出了承重範圍。

緊急情況下,不是沒有兩個人共用降落傘的例子——儘管落地的時候容易雙雙受傷,但那也是在降落傘的可承重範圍內才可以實行的。

川江熏仍然在心中默念著倒計時,距離爆炸還剩1分42秒。

要來不及了。

“抬手。”他扯開背包上的帶子。

國仲佳搖搖頭“那你呢?”

“裡麵還有一個,估計是給山下井準備的。”他飛速回答“快點,我先幫你穿上,不要耽誤我後麵的時間!”

女人被他的高呼驚得一顫,隨即乖乖聽話,抬起了雙臂。

儘管青年隻有一隻手可以用,但幫她穿上降落傘背包的動作仍然迅速而熟練。

“在降落了四分之一的高度後,先拉開這條繩子,這是阻力傘。等你看見上麵出現一個很小的傘時,再把這裡的控製帶扯開,傘套就開了。”

他朝背包的某處長帶指了指“用力一扯就可以,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

“好。”川江熏目光肅穆地點著頭,“去那邊站著,加一個助跑,一會我喊‘跑’的時候,你就立刻衝出去,直接跳,不要猶豫!懂了嗎?”

國仲佳點著頭,快步跑到男人指定的位置,作出一個起跑的姿勢。

青年眉頭壓下,在漫天的煙火間高呼“預備——”

“跑!!”

隻見女人跨著大步,擺開手臂,烏黑的秀發在風間飄揚,她邁向平台的邊緣,毫無停頓地一躍而下——

在她的身體完全騰空的那一瞬間,她輕輕側過頭,高喊著

“對了!”

“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隻見那名身型羸弱的青年站在邊緣處,默默地注視著她。

他的腰板挺得筆直,猶如永不彎曲的鋼鐵,隨著距離的拉遠,那張臉孔變得越發模糊。

“我是一名警察——!!”

風聲很大,在女人的耳畔咆哮,但這道聲音卻穿透了周遭的無儘雜音,全數落進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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