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Chapter98(1500營養液加更)(2 / 2)

降穀零停在了床邊,靜默地垂下頭。

他抬起抖動的手指,輕觸在對方一如既往的清峻眉眼間。

隻是床上的青年毫無反應、不聲不響,安靜的像是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皮膚的觸感是柔軟的,卻透著深入骨髓的冰寒。

降穀零收回手。

“嘀……嘀……”

心臟監護儀的跳動聲平穩和緩,卻幾乎要將他的大腦儘數衝刷一遍,反複向他昭告著某項事實——

他張開嘴唇,喉結不受控地滑動著:“前輩……”

“早安。”

青年在原地等待了一會,他所期盼的奇跡並沒有出現。

那道聲音輕飄飄地落下,宛如石沉大海的鳴音,殘忍而無情地散去。

……

……

“先生?”門邊走來一名年輕的護士。

見到降穀零頂著一身殷紅,卻筆直地佇立在病床旁時,她險些驚叫出聲。

“你是哪個病房的病人!”她匆忙跑進來,上下檢查著他的傷口:“傷口都裂開了……!不疼嗎!!”

那一身蔓延向全身的血跡,她光是看著,便覺得頭皮發麻。

“不好意思!!”門邊又衝進來一個青年。

風見裕也跑到降穀零的身邊,連連朝護士道著歉:“不好意思,他情緒有點激動……我這就帶他去找醫生。”

“降穀先生。”他輕聲靠近青年,“我們回去吧……”

“傷口、傷口已經裂開了,今泉先生要是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那雙失焦的藍眸慢吞吞地遊移,再度落向那張寧靜的睡容。

——他會不高興的。

“哈。”降穀零抬起手,手背遮蔽在了眼前。

“他要是不高興了……”聲音在抖動,“那為什麼不坐起來,狠狠地訓斥我一頓——”

“為什麼啊、風見?”

“他為什麼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為什麼啊?”

那副挺得筆直的背脊,最終還是彎了下去。

青年幾乎要瑟縮成一團,晶瑩的液體從指間的縫隙流溢而出。

“……降穀先生。”風見裕也歎了口氣。

“這是醫生們給你搶救的時候,從你身上取下來的圍巾。”他蹲到青年身邊,掌心赫然放著疊至整齊的淺灰色圍巾。

圍巾之上,儘是乾涸的血液。

“想必、是今泉先生為您做了緊急止血處理吧。”頂著碎了大半的眼鏡,風見裕也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是川江熏的圍巾。

降穀零垂著眼簾,默默接過圍巾。

模糊的記憶裡,是滔天的烈火和飄動的火星,似乎有人站在其中,卻輕輕回眸,朝他說了這樣一句話——“再見。”

“再見。”

“我愛你。”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於同一時刻響徹。

……

*****

……

“零?”病床間的青年溫和地側過頭。

“在想什麼?”

聲音依然很虛弱,但卻是降穀零時隔1286天後,再度聽見的,最為真切的聲音。

“前……”他坐在床邊的椅凳上,想發出聲音,卻發現聲帶不受控似的,全然沙啞了。

真遜啊,降穀零。

他在心中如此指責著自己。

他每天都在計算,時刻默念著1月19日——今泉昇沉睡的日子。

無論工作有多忙,他都會保證一周來到這間病房兩次。每次他都帶著一束鮮花,先將床頭的鮮花替換掉,打掃一遍衛生,再幫前輩按摩身上的肌肉——防止萎縮得過快,最後要和前輩聊聊天。

醫生說這樣可以刺激病人的神經,也許有機會讓對方蘇醒。

但無論他說什麼,前輩都沒有反應。

哪怕睫毛顫一下、指尖動一下——可惜統統都沒有。

也許前輩真的在生他的氣。

又或者他講的話不夠好笑,前輩覺得無聊,不想理會他。

“前輩。”他這次終於得以說出話了,聲音依然是嘶啞的。

“嗯。”床畔間的青年輕輕回應,淺灰色的眼中映著窗外細碎的光。

他的眼仁微彎,耐心地等待著他的戀人。

“我好想你。”降穀零輕聲道。

1286天,30864小時。

無時無刻都在想你。

青年抬起手,頗為骨感的手掌撫摸在那頭柔軟的淺金色碎發上。

他慢吞吞地,有些費力地吐出幾個音節:“辛苦了。”

“——今泉昇!!”門口在這一刻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喊聲。

房門再度被人推開,隻見某個麵容未變,性格十年如一日的卷毛警官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小臂處還夾著一個笑得滿臉抱歉的青年。

戴著墨鏡凹造型的鬆田警官大喇喇地邁向病床,扯過另一個凳子,反向坐下,絲毫沒有這是病患房的概念。

降穀零抬起頭:“景——”

“抱歉。”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的現任管理官諸伏景光雙手合十,“接到簡訊的時候剛巧碰見鬆田了,這家夥非要跟過來,甩都甩不掉——”

“甩都不甩掉”的鬆田陣平將墨鏡扯下來點,讓它鬆鬆垮垮地掛在鼻尖,半露出漆黑而銳利的眼眸。

“怎麼?”他挑挑眉,“告訴你們,我可是過來討債的——”

他大手一揮,顛了幾下腳尖,語調散漫:“這家夥欠我一頓飯,我等到那家飯店倒閉了,這家夥也沒請我去吃上一頓。”

床畔間的青年輕笑了幾聲。

“等我出院就請你吃飯。”今泉昇笑道,“想吃什麼都可以——”

鬆田陣平抱起胳膊哼哼了幾聲:“這還差不多。”

“病房裡很熱鬨啊。”門邊又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

隻見僅更換了上身的衣服,下半身的訓練專用褲子還沒換的伊達航走了進來。

“喲,伊達隊長——”鬆田陣平遠遠地比了個沒什麼正形的警禮。

今泉昇出了意外之後,NBC恐怖活動搜查隊便缺了個能指揮帶隊的隊長。

公安部部長白石正千仁一籌莫展,經由綜合考慮過後,最終點名了伊達航擔任下一任隊長。

原本伊達航是想著自己年紀漸長,身體強度也有所降低,想要提交調換申請調去個合適的部門,計劃一下結婚事宜的。

調換申請都已經寫好了,他滿心念著調去刑事部,沒想到申請書還沒來得及呈遞,便被白石部長隻身叫去了辦公室。

再三做了思想準備後,伊達航還是選擇臨危受命,和女朋友的婚禮卻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年年末,等他把隊長的位子交給他看重培養的隊員,才能正式退下,和娜塔莉舉辦婚禮。

大家看起來都沒怎麼變樣。

黑發青年被圍繞在中央,麵龐的笑容越發明朗。

病房內充斥著歡聲笑語,以至於護士長親自推開了病房的大門。

“太吵了啊你們——小點聲!隔壁的病人都聽煩了。”護士長抬手敲了敲牆壁。

等病房裡幾名人高馬大的青年態度良好地道了歉後,護士長才給他們合上了門。

剛才路過病房的兩名小護士又折了回來,正好聽見了屋內的載歡載笑。

“才這麼一會,這屋裡就這麼熱鬨啊。”好奇心更重的那名小護士探了探頭。

沉穩一點的那名護士笑了笑:“知道人家為什麼能醒過來嗎?”

“為什麼?”小護士眨眨眼睛。

“因為有很多人在等他。”

……

……

病房又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離開了。

在時年二十九歲、但依然沒過叛逆期的鬆田陣平,要扯過諸伏景光實物表演一遍自己昨天是如何靠著一個啤酒瓶製服罪犯的時候,護士長又過來敲了門,把嘰嘰喳喳的男人們全都趕了出去。

“好好休息吧。”護士長朝病床上的今泉昇投去憐憫的目光。

今泉昇笑著道謝,和站在門後的幾人揮了揮手。

“啪。”門關上的一瞬間,青年臉上的笑容儘數褪去。

隻餘留冷漠的眉眼。

“你好吵。”他對著空曠的牆壁說。

【我以為你會問點彆的問題。】那陣從他醒來便徘徊在耳邊的機械音再度響起。

【目前看來……嗯,你果然都不記得了。】

今泉昇皺眉:“不記得什麼?”

結果那道聲音卻哼笑了一下——沒什麼情感,聽著格外彆扭。

【你真的以為你睡了三年半嗎?】

【這三年半——你可是經曆了很多事情。】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今泉昇靠回身後的枕頭。

“我現在甚至懷疑我的精神狀態——”

【放心,你沒瘋,這一點我敢保證。】那聲音又笑了,依然毫無情感。

【也許你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年之前的那場爆炸上。醒過來發現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想必你有些不安?沒關係,讓我幫你回憶一下——】

【‘未來不可知曉,重大節點不予更改’。】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今泉昇一怔。

【關掉那些彈幕,隻是因為你不可以知道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那道聲音停頓了一會。

【你明白吧?】

【人一旦預見自己的死亡,就會不可避免地想辦法規避它。】

【但你必須“死”在那場爆炸裡——】

【這是注定、也必須要發生的重大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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