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Chapter155(1 / 2)

Chter155

“誒呀……大半夜的竟然讓你們冒著風雨趕了過來,實在是太抱歉了。”

穿著一身居家長裙的老婦人正站在開放式的廚房後,她微彎著背脊,此時正麵帶歉意地熬煮著紅茶。

坐在島台前方沙發上的夫婦二人,此刻身上都披著一層絨被。

今泉晴治摘下粘著水珠的眼鏡,率先站起身,幫助妻子擦拭不慎被淋濕的頭發。

來的路上雖然他們撐了雨傘,但這夜非但降雨量極大,連同夜風也狂躁的要命。那風幾乎要掀開雨傘,將支撐它的鋼骨架儘數撕裂。

不過好在沙發的側方就是一塊壁爐,裡麵燃著正盛的火焰,將木材烤的劈啪作響,很快便驅散了身上的寒氣,將他們烘烤的暖洋洋的。

“不,哪裡的話……”青年語調溫和地回應。

他一邊小心地用毛巾裹住妻子烏黑茂密的發頂,一邊向下細細摩挲每一根發絲,接著道“隻是太過擔心您了,打電話又沒能打通,所以這才挑著這個時間過來叨擾您……”

“那是因為電話線突然壞啦,不知道是因為下雨的緣故,還是電話太老舊了。”

熬煮好紅茶的老婦人探了探頭,很是無奈地微笑。

過了一會,老婦人端著白瓷製的茶壺,走到了二人的對麵,傾身落座。

“來喝一些吧,暖暖身子。外麵應該很冷吧?好孩子們。”

年至六旬的老嫗兩鬢斑白,臉上也布滿了歲月的溝壑,但笑容卻和藹萬分,彎起後的眼睛幾乎看不到眼仁,卻好似湧現出濃厚的慈愛。

今泉晴治起身接手茶壺,動作嫻熟地先為長輩倒了一杯,隨後又斟滿遞給妻子,最後才將壺口移向自己身前的茶杯。

“我和憐紗隻是有些擔心你,師娘。”青年盯著從壺口湧出的紅褐色液體,臉的一側被火光鍍上柔和的暖光。

他口吻誠摯,神色認真“看到您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話音落下,坐在他身邊的女人,也輕輕放下了杯子。

女人抬起頭,目光徑直落向對麵的老者,開口的聲音很是平緩,卻省去了不必要的寒暄,直接步入了正題

“我聽晴君說,師娘您在電話裡喊了一聲‘是誰’,然後電話才掛斷了。”她色澤極淺的眼眸安靜地正視著老嫗,眸中卻又好似蘊含著能夠窺破真諦的清明。

“師娘,您的這間房子裡,進了其他人嗎?”

幾乎是她發出疑問的下一刻,窗外便傳來一道穿雲裂石的巨響“轟隆——”

雷聲幾乎掩蓋住了屋內的一切雜音,對麵的老婦人仍然笑眯眯地盯著二人。

昏暗的客餐廳內,唯有壁爐揮散著光亮,卻隻能照耀在沙發區域,更遠處的家具都被蒙上了一層陰翳,漆黑似乎在從邊緣處向他們蔓延。

直到雷聲散去,老者才氣定神閒地端起紅茶,小啜了一口。

“我應該沒說過這種話吧。”她朝二人擺了擺手。

“我雖然是個老太太,隻一人守著這棟老房子,但還是很注重安全問題的。何況這附近的村落民風淳樸,村民都是敦厚的老實人,應該不會有雨夜闖入他人家中的事。”

她依然在微笑,又滿是篤定地搖頭“晴治大約是聽岔了,畢竟那個時候正在下雨,我家的電話又壞掉了。”

“誒?”今泉晴治眨了眨眼睛。

他撓了撓臉頰,有些不確定地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嗎……那也許是我聽錯了說不定……”

然而眸光深邃的黑發女人,似乎沒有讓這個話題就此作罷的打算。

她接著追問道“那您之前總是在信件中提起的,老師在這棟房子裡留下的‘秘密’呢?”

在今泉晴治與今泉憐紗的老師去世之後,老師的妻子宮野仁香便一人遷居到了英國。

老師膝下無兒無女,師娘便也沒人能夠照顧,他們二人都很是擔憂宮野仁香的情況,於是這些年來,總會用信件進行聯絡。

宮野仁香始終不提她為什麼要搬遷到英國來,卻偶爾會談起那個——她的丈夫留在宅邸中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是她的丈夫在臨終前告知她的。

但那也不過是一句簡單的話,很像個猜謎遊戲[如果想念我的話,就到最暗的地方,低頭看看。]

“是呀,這件事我的確在電話裡說過。”隻見坐在沙發上的婦人輕捂著嘴,笑得很是柔和,“這棟房子的地下室很暗,又密不透風,在堆積著雜物的角落處,連一點光都看不見。”

“我細細想來,那裡大抵就是這棟房子最暗的地方了。”

“但我握著手電筒低頭一看,卻隻見到一片平坦的地麵,於是便想‘會不會是有東西在地下呢?’於是便拿走了花園裡的鏟子,試著鏟開了那塊地……”

“沒想到竟然真的有東西,被埋在了地底下。”

今泉憐紗的麵上毫無波瀾,卻仍然緊緊凝視著老者。

“您挖出來的,是老師留給您的照片吧?”

她扭頭望向坐在身邊的丈夫,青年溫和地點了點頭,於是她又重新看回老者,語調平穩“您似乎是在電話裡是這麼說的。”

“是呀。是他留下的照片。”宮野仁香端起茶杯,手下抵著白色的小瓷盤,動作優雅地輕飲紅茶。

當紅茶被放下後,她又微笑著看回二人。

“那張照片很是寶貴,恐怕是他費勁心力才終於留下的東西。”

今泉晴治心頭一顫。

“難道說,和老師的死有什麼關係嗎!!”

他的雙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待回過神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站立了起來。瞳孔驟縮、胸口起伏,儼然是一副儀態儘失的模樣。

妻子憐紗正仰視著他,眉頭微蹙著搖頭。

“啊……抱歉。”他低下頭,連忙坐了回去。

“我這些年一直都覺得老師的死因有些蹊蹺。雖說法院判決的結果是一場意外車禍,車主也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受到了法律的處置,但我還是覺得……”

還是覺得很奇怪。

他暗忖著。

畢竟老師臨死前,正準備在第二天開辦他的個人繪畫展呢。

可誰能想到他去世的第二天,那些畫就因為電路老化而失火,被燒了個乾淨……

今泉晴治垂眸,盯著他交疊在一起的雙手。

扣在一塊的兩個大拇指不由自主地互相摩挲,似乎正在宣泄彼此的不安。

直到另一隻潔白纖細的手,溫和地輕覆其上。

他抬起頭,隻見妻子正看著對麵的老人,聲音堅定而有力

“那麼,師娘。”

“那張照片上到底記錄了什麼呢?”

外界的雨聲又大了。

宮野仁香將雙手輕放在腿上,笑眯眯地看向二人。火光還在壁爐間搖曳,周圍卻似乎又暗了一些。

老嫗張開喪失了水分的乾枯嘴唇,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下唇。

“那張照片呀……”

下一刻,她的話語卻被一陣突兀的敲門聲打斷

“咚咚咚——!!!”

……

今泉昇尋著那還在打架的二人來到大廳前的方向,終於找到了通往地下一層的道路。

樓梯的階梯很長,甬道逼仄而幽深,向下的儘頭幾乎不見任何光亮。

他身上沒帶照明設備,於是隻好沿著牆壁一級一級階梯的緩慢下移。

人在黑暗之中時,聽覺就會變得尤其敏銳。

當他邁向下方發出的鞋底觸地聲,似乎和前頭稍有不同時,今泉昇便確信自己已經到達地下一樓了。

他戴上隨身攜帶的手套,輕撫起周遭的牆壁,沿著牆麵偏移的方向,一路前行。

然後,一道瀉出白光的大門,展露在他的眼前。

金屬製的防盜門隻隱約開啟了一小道縫隙。

內部是開著燈的,因而刺眼的光線發散向了走廊處。

今泉昇邁著極輕的腳步湊了過去,將耳朵貼靠在縫隙處,屏住呼吸,仔細地傾聽著內部——

沒有聲音。

他等了大約半分鐘,卻一星半點的聲音都沒能捕捉到。

屋內似乎沒有人,周圍也靜悄悄的,沒有腳步聲。

進去看看?

他輕撘在把手處,躊躇了片刻。

這事放在以前,他大約還要再掂量一下自己的情況。

但是現在,根本沒有多少時間能拿給他猶豫。

身上帶著手/槍和迷藥,如果真的遇到危險,也並非沒有還手之力……

於是,他握在把手上的手腕微微一拽——

偌大而高聳的空間,映入那雙琥珀色眸子的眼底。

數百張、甚至上千張畫作整齊地掛置在牆壁上。

雖然特點不儘相同,畫作的水準也高低不一,但當風格迥異的畫麵以如此之多的數量呈現在人的麵前時,那一瞬間的視覺錯落感,仍是高聳而奇妙的。

青年的腳步停頓了片刻。

他嗅到了淡淡的顏料味道,有那麼一瞬,又好似回到數十年前自己坐在畫室,看著父母教課的時刻。

準備參與美術考試的學生們,緊張地看著自己那張被排列在牆壁上的素描,而母親則抓著細長的教鞭,將其觸向一幅幅畫麵,指出其中存在的缺陷和不足。

這一瞬的呆滯,立刻被今泉昇甩在了腦後。

他重新審視起周遭,這次確信,這座形似藏品館的開闊空間中,的確沒有任何人。

既然伊拉斯特的評審團隊就在地下一層評選著可以參展的作品,那麼這一屋子的畫作,想必都是這次展覽前投稿來的作品了。

也就是說——這裡也放著他父母的畫作。

青年移動腳步,開始在屋中搜尋起疑似帶有父母筆觸的作品。

父親很喜歡繪畫帶有敘事性的偏寫實風景和人物,但是真正讓他獲得成就與外界關注的,卻是那些筆觸略顯詭譎,似乎在描繪一個怪誕世界的超現實主義畫作。

他帶著自己的畫奔赴倫敦,原本就是為了在國外拓展自己的名氣,因而帶著超現實主義畫作的幾率,顯然更高——今泉昇是這麼想的。

於是他快速地瀏覽並篩選起符合超現實主義題材的畫作,無數奇異的色調從他的眼前掠過,他從一麵牆邁向了另一麵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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