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曾經拚死拒絕加入組織。
但最終,她還是溫馴的像隻寵物貓一樣,低眉順耳地單膝臣服,在“那位先生”的麵前感激涕零。
朗姆冷冷地開口:“為了方便交流,我想我們最好還是開誠布公一些,貝爾摩德。”
金發綠眸的女人嘴角逐漸垂下。
她抱起雙臂,問道:“你要問我什麼?”
“我們姑且不談野格酒的死。”朗姆瞥了她一眼,“原定計劃是當野格的實驗結束後,你就和他一起乘坐直升機離開東京遊戲博覽會的會場。”
“他的腦子不正常,瘋的確實有點厲害——既然妨礙了組織的計劃,那麼就算把他丟在會場,也是情有可原的。”話及至此,男人的黑眸冷冰冰地眯起。
“但是——”他拖長了聲音。
“你不該把你的爛攤子丟給彆人收拾。”
“你沒有完成你的任務,也沒能拿到那張光盤——庫拉索可不是為了給你擦屁股,才加入這個組織的。”
“哈。”貝爾摩德發出一聲哂笑。
她高興壞了,肩膀一度抖動,就這麼仰起頭,發出暢快舒的大笑。
“你是不是把庫拉索當作女兒了?”她發笑著問道。
朗姆的臉黑了下去,表情越發難看。
“她曾經窺破了‘那位先生’的秘密。我原本準備殺她滅口,你卻在最後關頭將她救了下來——用那種堪稱雙刃劍的‘天賦’,作為冠冕堂皇的理由。”貝爾摩德挑起濃豔的紅唇。
“沒關係,朗姆,你就算不承認也沒關係。”她在微笑。
“我不曾對庫拉索抱有惡意,畢竟她的頭腦不錯、身手也堪稱怪物。就算我真的想殺她,也要耗費掉大半條命。”
“——那不值得。”
朗姆沒說話,皮膚上的溝壑佐證著他已不再年輕,眼角的細紋隨著他開合眼睛的動作而抽動,他開始深呼吸。
然後,他又平靜地說出一句話:“那你該高興。因為庫拉索失蹤了。”
“失蹤?”貝爾摩德皺了皺眉。
她知道庫拉索在她離開遊戲會展的當晚,就動身去尋找那張她沒能弄到手的光盤。
但庫拉索會失蹤,卻是出乎她意料的事。
“我已經動輒手下的人去找她很多天了。”
“她的電話聯絡不上,衛星定位也消失了,沒找到屍體,處於杳無音訊的狀態。”朗姆聲音平淡。
“但庫拉索不會逃跑——因為這個組織對她而言,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男人的陰冷的視線再度朝她落去。
他張開嘴,上下開合著唇瓣:
“所以,接下來你有一個最新任務,貝爾摩德。”
“想儘一切辦法——把庫拉索帶回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
今泉昇在趕赴長野縣參加美術展覽前,曾說過他想吃咖喱。
於是降穀零早早地將食材準備好,熬了整整一鍋。
雖然他的戀人總是在他做飯時,乖巧地提出幫忙打下手。但降穀零總會微笑著,讓毫無自知之明的今泉先生回到沙發上看電視。
因為他不是很想親眼見證廚房的爆炸。
今泉警視想必不知道自己還具備著製作生/化武器的天賦——那真的太可怕了。
鐵鍋中香醇濃稠的咖喱咕嚕嚕地冒著泡,蒸騰的熱氣向上方溢散。
降穀零適時地關上了下方的電磁爐,然後開始從電飯煲中盛恰好煮好的米飯。
“前輩——可以開飯了。”他從半開放式的廚房中探出頭來,瞥向外麵的沙發。
外麵的黑發男人正在給哈羅的食盆裡倒著凍乾,看著哈羅吃飯時,還不忘揉揉它毛茸茸的後背。
降穀零很想相信是自己多慮了。
兩天前,他的戀人還坐在溫泉酒店的榻榻米上,像個失魂落魄的小浣熊一樣,神神叨叨地保證著自己不再“吃軟飯”了。
然後今天晚上,今泉昇就說——他要準備複工了。
降穀零當然知道,今泉昇所指的“複工”是什麼。
不是握著畫筆繪製一幅賞心悅目的畫,也不是坐在波洛咖啡廳一邊看報、一邊喝著咖啡打發時間。而是穿上西裝、打上領帶,重新坐回東京警視廳的辦公椅上,成為那個受人敬重的“今泉警視”。
降穀零很想說,你其實不用如此逼迫自己。
你的身體還沒恢複,你剛帶著一身傷,從東京遊戲博覽會的陰謀裡死裡逃生。
但這些話到了嘴邊,他又無法脫口了。
他明白的。
從許多年以前,在這個男人還是滿身榮光、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他就明白的。
那雙古井無波的淺灰色眼睛中,藏著的絕非看透塵世的平靜淡然,而是瘋狂地沿著軌跡、尋覓著真相,從始至終都不曾熄滅的火。
因此他才如此耀眼。
“零。”已經落座在餐桌另一側的黑發青年,朝他眨了眨眼睛。
“怎麼了,為什麼站在那裡發呆?”
降穀零回過神來,將盛了一半的米飯填滿。
他微笑了一下,端著兩份淋上了滾燙咖喱的餐盤走回桌邊。
“沒事,前輩。”
他將餐盤遞給了青年一份,又拿著自己那份,安靜地落座。
然後,他抬起頭,用那雙灰藍色的清明眸子,緊緊凝視著男人。
“我不會離開你的,前輩。”他許下了這份沉重的誓言。
對麵的男人愣了一下,隨即慢慢舒展開清峻的眉眼。
“我也不會離開你的,零。”
死亡不會將我們分隔。
即使真的迎來那一日,我也會將骨血拋灑大地,種出焚燒不儘的野草。然後我將化作永恒的幽靈,以過往所途經的一切為刃,開辟刺穿黑夜的路。
——成為劃破黑夜的那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