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燁道:“被它叼走了,我給你找來。”
這是鐘燁二十五年來最狼狽的一次,他一身的水跡,帶著大將軍原路折回取了衣物,將衣物還給了郗池。
郗池更衣後頭發仍舊濕漉漉的,他擰了擰頭發,直到發絲不再滲水,鐘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衣服還在滴水。
郗池上前道:“衣服上的水要擰乾,你把外衣脫下來擰一擰。”
鐘燁天潢貴胄,雖然早年在宮裡受儘委屈和打壓,但他的身份在這裡,早就習慣了被人伺候。
這是頭一次擰衣服上的水。
晚上涼風一吹身上發冷,郗池對鐘燁道:“這麼晚了兄台怎麼在這山裡?”
鐘燁已經發現了郗池是人不是狐狸精,他語氣有些冷:“在山裡迷了路。”
“原來這樣。”郗池道,“我寄住在朋友家中,房舍就在附近,兄台若不介意可借宿一晚。”
鐘燁挑了挑眉。
郗池微微一笑:“不然容易得風寒。”
鐘燁是被嬌嬌嚇得落水,之後又幫他找回了衣物,郗池不想他因此染病。風寒會要人命的。
鐘燁身體狀況很好,在暄朝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對他來說一場風寒不足為懼。
他比較感興趣的是郗池這個人。
郗池長得太好,言談舉止過分溫柔,鐘燁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少年。
鐘燁平日裡高高在上,待人十分傲慢,今天難得緩和了語氣:“今日有緣,不知道公子名姓。”
郗池拱手道:“在下姚曦。”
“姚曦?”鐘燁聽出郗池的口音不是京城人,再看郗池容貌氣質,“公子從溧南而來?就讀鶴衣書院?”
郗池點了點頭。
鐘燁道:“朕……真是有緣,去年讀過你幾篇文章,在下姓李名玄度。”
他以為郗池在京城,鄭如手下的人幾乎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沒想到郗池來了這裡。如果他沒有猜錯,收留郗池的這個朋友應該是顧良。
鐘燁又細細看了郗池一番。
他沒想到郗池居然這麼年輕,看著才十七八歲的樣子。
郗池覺得鐘燁人如其名,俊美如月,整個人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貴氣,可鐘燁一身穿戴普普通通,倒像個書生。
兩人並肩同行,鐘燁道:“中秋夜你怎麼一個人在外沐浴?”
“今天中秋?”郗池倒是忘了這回事,“怪不得天上月亮這麼圓。李兄為什麼也一個人出來了?”
顧良忙得腳不沾地沒有回來,山中無甲子,管家忘了提這回事,郗池自己沒有想起來。他擔心家裡那邊去城外找自己,自己偷溜出來的事情敗露出去了。
鐘燁道:“我無父無母,家中隻有我一個人,平時喜歡到處走走。”
宣威大將軍降落在了郗池的肩膀上,郗池用手蹭蹭它的腦袋:“嬌嬌,你太重了,自己去旁邊飛。”
鐘燁看了大將軍一眼:“這是你養的鷹?為什麼叫它嬌嬌?”
郗池搖了搖頭:“它受了點傷,給它療傷後它就不走了,我看它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就給它取名嬌嬌。”
鐘燁冷笑一聲。
可愛?
這畜生啄老虎豺狼眼睛的時候一點也不可愛,郗池看走眼了,這分明是隻好鬥又好色的雄鳥。
回去郗池讓管家生火把鐘燁的衣服烤乾。郗池比鐘燁年齡小很多,身高也不及鐘燁,鐘燁穿他的衣服自然不行,裡衣和中衣穿起來會緊緊箍著身子,外衣大概湊合著能穿。
顧良比郗池還要矮半頭,穿顧良的衣服更不適合了,郗池拿了自己的外衣給了鐘燁:“李兄,你先湊合著穿一晚上。”
這邊沒有打掃好的乾淨客房,空房間打掃乾淨得花個把時辰。
中秋夜郗池不願意難為這些下人,他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了鐘燁,自己在外麵榻上鋪了毯子,想著鐘燁濕著身子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容易風寒,自己先在外麵睡一晚上。
鐘燁早就聽說過郗池的為人。
旁人都說郗池是君子,溫潤如玉性情寬和,整個暄國十四個省,每個地方都有郗池的友人。
郗池不重錢財一擲千金,受過郗池恩惠眷顧的落魄讀書人也有幾十個。
從前鐘燁以為郗池的名聲都是吹噓出來的。
現在看來郗池的確是個溫和寬容的人,他的年齡雖小,心胸卻很寬廣。長得尤其漂亮,這般長相這般貴重人品,一分的好也能被人當成十分。
難怪盛月臨死之前都在喊“姚曦”這個名字。
郗池確實令人眷戀。
鐘燁摸了摸自己身上這枚刻著“曦”字的玉佩,心中卻有無限惡意。
倘若郗池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殺了他師兄盛月、囚禁他師長尹思齊的皇帝,恐怕不會這樣溫柔。
大概要變了顏色,恨不得生啖自己的血肉。
真有趣啊。
郗池將一個手爐遞給鐘燁:“李兄,晚上若覺得冷就把它放進被子裡。”
他說話間讓人如沐春風,溫柔笑眼看著旁人時,總讓人心跳加快,懷疑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鐘燁衣物微微敞開,露出精壯胸膛,他胸腹之處壁壘分明,墨發垂散其中,接過手爐的時候,鐘燁指腹掃過郗池的手指。
郗池十指骨節分明,色澤如雪質感如玉,讓人有啄吻吞下的衝動。
鐘燁鳳眼微抬,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才低笑一聲:“多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