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燁回到驛站的時候是正午時分。
太監和侍衛們都亂成了一團且彼此怪罪。天子的安危關乎他們的性命,鐘燁一夜未歸,所有人都怕他在外麵遭遇了什麼不測。
人是好好的回來了,雖然鐘燁的表現與往常一模一樣,眉眼是一樣的冷厲,依舊寡言少語,鄭如卻明顯感覺出了鐘燁的心情不錯。
鄭如上前道:“皇上,迎州六百裡加急送到京裡的,請您過目。”
鐘燁接過鄭如手中的折子,他漫不經心的打量了幾眼。
鄭如猜測迎州是要反了。
他跟在鐘燁身邊五年,卻猜不透這位年輕帝王的想法,鐘燁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無論麵臨什麼情況都能維持冷靜。
太後與盛家把持朝政將近二十年,整個暄朝被他們禍害得千瘡百孔,鐘燁收拾盛家後麵臨的是一個棘手的爛攤子。
鐘燁看過之後將折子壓下了。
他這次微服私巡知道的人並不多,京中大臣們隻當皇上病了在行宮裡養病。
鐘燁精力充足,微服私巡的路上並沒有荒廢朝政,所以一切朝政照常運轉,有什麼急事寫成折子送到鐘燁跟前,鐘燁會很快給出回複。
今天處理過政務之後,鐘燁把鄭如叫來吩咐了幾句。
鄭如聽過後一臉菜色,但他不敢反駁鐘燁,皇上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是,奴才這就安排。”
......
郗池寫了一封信寄去了郗家。
誠王到處在找他,好好的一個人送到了郊外養傷去了,八月十五誠王親自來接兒子回家,結果那麼大的一個兒子不見了。
誠王以為郗池偷偷溜回溧南,他都快被郗池氣死了。
郗池交代了自己的去處,並表示自己過段時間就回家了,讓父親不要擔心。
三日後誠王給了回信。
信的開篇就斥責郗池不孝,且從頭罵到尾。
郗池臉皮不算厚,他耳根發紅覺得自己確實不孝居然把父親氣成了這樣。
結尾誠王來了一句“出門在外不要吝嗇銀子,好吃好喝照顧好自己。”
郗池從信封裡摸出了五千兩銀票。
他都要忘了自己親爹現在是整個暄朝最顯赫的異姓王了。
誠王前幾年過得很苦,因為前幾年盛太後把持朝政,誠王與盛家關係不佳。他背地裡與皇帝鐘燁勾結,聽從鐘燁安排奪取了盛家的兵權,與鐘燁謀劃了一場宮變將太後囚禁了起來。
做大臣最忌諱功高蓋主,主子賞無可賞隻好賞死了。
鐘燁上位後誠王聰明的將兵權交了出來,對權勢沒有表現出半分留戀的意思。
當今皇上能從一個傀儡做到手握大權,他自然也不是昏庸之人,誠王從此受了皇上的寵愛,成為皇上的一員心腹。
所以誠王現在有權有錢,給兒子五千兩零花錢不成問題。
郗池的師兄顧良這些天忙著剿匪。顧良在青縣當知縣,這個地方土匪特彆多,三天兩頭打劫百姓,弄得民不聊生。顧良想要在這裡做出一番政績首要的事情就是剿滅所有的土匪,地方太平了百姓才有精力去做其他事情,三天一小搶五天一大搶哪有人能受得了。
郗池分給了顧良三千兩讓他好好安頓被土匪洗劫一空的百姓。
顧良本人不缺錢,但青縣百姓缺錢,這是個很貧困的小縣,上一任知縣搜刮民脂民膏把百姓們搜刮空了,土匪又把能搶的都搶了,大多數平民都過得不太好。
顧良有錢卻不願意給他們,他隻聽說過“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沒聽說過做官的要倒貼的。
被貶到這裡已經夠憋屈了,自己拿錢救濟豈不是更憋屈。
因為土匪出來搶劫的時間不一定,郗池給顧良出了個主意。
說是知縣在鄉裡巡視,發現某個村子裡的老人特彆多,這個村子裡大多青壯都去當兵了,本朝不僅重視孝道還重視士兵,知縣給這個村子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每人發了五兩銀子以示嘉獎。
銀子確實發下去了,這件事情還傳得很廣,五兩銀子足夠這些鄉下老人用兩年了。
老人的錢最好搶,第二天土匪就抄家夥出動了,結果這些人還未入村就被埋伏的官兵給捉了。
發銀子的事情傳得廣是因為郗池到處讓人張貼告示。土匪被抓的事情被嚴密封口不準官兵和百姓亂講,用相同法子在各個地方抓了兩三波後青縣瞬間太平了許多。
太平之後鎮子上更熱鬨了,賣東西的都多了。
郗池一直都改不掉亂花錢的毛病,可惜青縣這地方太小,鎮子上也沒有什麼稀罕物件賣,就連茶樓裡的茶水都沒有家裡的好喝。
他就算有錢也花不出去。
直到看見一個麵白無須的大爺在賣扇墜。
桌子上隻有三枚核雕扇墜,一枚櫻桃核的,一枚核桃的,還有一枚橄欖核的。郗池眼睛一亮,他上前道:“這扇墜怎麼賣?”
“四百文錢一個,一兩銀子三個。”這賣東西的大爺聲音尖細陰柔,但看著氣度不凡,目如鷹隼滿臉橫肉,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郗池一番,“您要呀?”
郗池點了點頭:“全要了,這是您雕刻的?”
鄭如活了四十多年,這是頭一回在大街上賣東西,他這個太監總管在暄朝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現在主子有令,鄭如不得不裝成小攤販:“我爺爺雕刻的。”
——萬歲爺親自雕的,放在彆的地方彆說四百文了,四百兩都買不到。
郗池拿出了錢袋,他正要付錢,鄭如道:“公子,這三枚剛剛被人買了。”
“有主了?”郗池略有些失望,他是真的喜歡,“還有沒有一模一樣的?”
“沒了。”鄭如道,“這是品相最好的三枚。”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伸了過來,將桌上扇墜拿起:“姚公子,你喜歡它們?”
鄭如趕緊站了起來:“就是這位李公子剛剛買的。”
郗池回頭,看到鐘燁俊美冷冽的麵孔時他吃了一驚,沒想到居然這麼巧:“李兄。”
鐘燁微微一笑:“姚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郗池道:“真是有緣,我們居然看中了同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