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大巴的發車頻率和吳墨的作息規律有重合,岑箏原以為今天沒法順利跑路了,沒想到吳墨今早出門極早,恰好給了自己足夠的時間為離開做準備。
可惜他沒有單獨坐長途車的經驗,早上買票浪費時間太長,又等錯了車站,導致沒趕上最早的那一輛,因此下午的火車也要重新考慮班次。
前幾日他寫好了一封告彆信,臨出門前,把它放在了床的正中央。
但願吳墨能早點看見……
岑箏望著窗外一排排飛速掠過的白楊樹,思緒飄散,大腦放空。
傍晚隨便吃了幾口麵包,然後就等火車進站。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坐火車,為了省錢買的硬座,靠窗,坐下沒多久,岑箏就被車廂裡的空氣悶得有些頭疼。
還好這裡距離目的地隻需要半小時,忍忍就過去了。
路上又會再經過一次象牙鎮,眼前的景色不少都是岑箏眼熟的,看膩了就收回視線,戴上一次性口罩,閉目養神。
過了幾分鐘,對麵座位的小孩子開始吵鬨了,家長也不管教,任由他拍打火車窗戶。
岑箏聽見那孩子口齒不清地大聲說:“櫻花!櫻花!”
他下意識睜開眼,朝窗外望去——
眼前依然是一片廣闊而荒蕪的土地,哪有什麼櫻……
忽然,岑箏眼裡閃過一絲明晃晃的光,定睛一看,遠處居然有個人影!
那人雙手握著燃放的煙花棒,衝火車這邊搖臂揮舞。
“……”還是個很熟悉的人影。
岑箏懵了一下,尷尬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平地上的那人不僅手裡高舉著煙花,很快還跟著火車前進的方向奔跑了起來!那人修長有力的雙腿前後交換頻率極快,在人眼的視覺暫留現象下猶如踩著風火輪,正以迅猛之勢在曠野上平移。
岑箏眼皮狂跳。他覺得,倘若現在把車窗抬起,沒準都能聽見那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沒有錯。
此時的吳墨眼中含淚,努力向前奔跑,他一邊揮舞著煙花仙女棒,一邊歇斯底裡地大喊——
“岑箏!岑箏!你若執意要走,我不強行挽留!臣退了!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這真摯而悲愴的聲音沒多久就消散在空氣裡,無法再繼續向前傳達。
火車沿著軌道機械地向前駛去,直到最後一節車廂也漸漸消失在了男人的視線裡,他才慢慢地停下腳步。
餘暉將儘,殘陽如血。枯黃雜草,隨風搖曳。
吳墨中午看完岑箏的信後,就一直在這片荒地上等著。整個下午,旁邊的鐵道上路過一班又一班的火車,可他卻不知道到底是哪節車廂裡坐著岑箏。
於是,他隻能在每次有火車經過的時候,高高地舉起仙女棒,儘自己最大努力揮著手臂,在空中勾勒出最美的弧度。
他答應過岑箏,要在生日這天燃放九十九支煙花。這個諾言就算被忘記也沒關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火車也難追,他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煙花星星點點的火光灑在空中,卻又轉瞬即逝。正宛如他們兩人的愛情,絢爛而短暫。
初秋的夜晚涼風習習,月光下,形單影隻的男人正悲傷地自言自語:“真正的強者,不是沒有眼淚的人,而是……含著眼淚奔跑的人。”
他抹抹眼角,哀歎一聲:“唉,跑得我腿疼。”
強者的體力也是有限的,吳墨揮舞煙花追了一下午火車,自然四肢酸痛,連開手機直播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他跟魔拍平台簽了約,如果缺了今天的直播時長,就拿不到這個月的全勤獎勵。吳墨隻好隨便把手機架在地上,自己坐在出租屋門口的台階前,有氣無力地向觀眾打招呼:“大家晚上好,今天我給兄弟姐妹們直播放煙花……”
原本為岑箏準備的生日煙花已經快被吳墨放乾淨了,現在也就還剩了那麼四五支,被他拿在手裡,不疾不徐地點燃,然後衝著鏡頭垂頭喪氣地晃悠。
經常看皇甫墨直播的觀眾很容易就發現,他今天的狀態和往日截然不同。皇甫墨向來都是雷打不動地精神抖擻,怎麼今天一副病懨懨的狀態?
有不少人關心地問候他,吳墨心不在焉地看進去,過了半晌反應過來:自己不能在觀眾麵前這麼喪氣,這未免也太不敬業了。
他深吸一口氣,清清嗓子,儘可能緩和自己現在的情緒。
“來,朋友們!我今天給大家表演秒喝啤酒!”他努力擠出笑容,“喝醉了酒,我誰都不服,就扶牆!哈哈哈……”
吳墨訕笑著,把四個玻璃瓶整齊排列到地上,拿起第一瓶,“啵”地一聲,直接用牙咬開了蓋子。
他沒再說任何廢話,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喉結快速地上下滾動,隻需十幾秒的時間,這杯酒就見了底。
長舒一口氣後,吳墨又拎起了第二瓶。這次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瓶蓋咬下來,喝酒的速度也比之前慢了一些。直播間的觀眾早就察覺出他今天心情糟糕,大家都勸他停下來彆喝了,但吳墨光顧著借酒消愁,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等到第三瓶喝了一半,吳墨感覺到胃口有點火燒似的難受了,這才猶豫著停了下來。
[老e]:兄弟,你這是失戀了嗎?
[悠悠要睡覺]:墨少今天有一種憂鬱美感,像王子。
[甜總宇宙最美]:━墨少вμ哭,詀唭淶擼-
陌生人們的關懷隔著屏幕傳達過來,吳墨看著那些文字感覺到人間可貴的溫暖。
他苦笑著擺擺手,道:“沒什麼,男人嘛,總是要失戀的。”
話畢,他眉眼的笑意褪去,隻留下滿目的無可奈何。
煙花放完了,酒也喝夠了,吳墨望著天邊缺了小半邊的月亮悄悄歎息。
他喃喃自語著:“岑箏,下輩子我想做你的一顆牙,這樣我難受的時候,你也會疼。”
隨後,他將握著酒瓶的手臂高舉過頭頂,手腕一轉,剩下的半瓶啤酒就稀裡嘩啦地從上至下,如瀑布一般,把自己從頭到尾淋了個遍。
“啊——!!!”吳墨仰天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