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衣人竟一點不知道麼?
薛衣人薛大俠,為人清正,眼睛裡容不下一點沙子,況且那殺手組織的所有人都是用劍的,身為劍客,他就一丁點都不曉得?
這實在很難說得過去。
薛家莊依山而建,風景清幽。
如今雖然是冬天,但江南的冬天不比北方,仍有蔥蔥綠意。
日光被白雲遮住,卻給白雲緄上金邊兒,等到雲朵終於從太陽身上拂過之後,萬丈金光照耀而下,使得薛家莊冷的霧也變得華美、青的葉也宛有熱意。
但薛家莊仍靜悄悄的。
薛家莊治家嚴格,來來往往的人雖然都在忙著做事,卻都不發出聲音。
一陣笑聲忽然從莊內傳來。
這笑聲並非是孩子,而是捏著嗓子偽裝成孩子的大人。
這笑聲的確很天真、很無邪,但這笑聲放在一個孩子身上是可愛,放在一個大人身上就隻能是變態了。
更變態的還在後頭。
一個四十多歲、胡須微白的男人忽然跑了出來,這男人的臉上掛著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臉上塗著胭脂,身上穿著彩衣,還把頭發梳成小孩子才梳的羊角辮。
這……
這簡直就是驚悚片了!那什麼安娜X爾,都不一定有這人恐怖。
楚留香與溫玉麵麵相覷。
這古代版安娜X爾咯咯咯笑著跑出來,後頭還有人氣喘籲籲地追,一邊追一邊喊:“二爺!二爺!”
原來這傻子居然是薛家莊裡的二爺,是二爺不是二少爺,想必這人是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
薛笑人曾經也橫行過江湖,不過他始終越不過他哥哥的光環,十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
……誰知居然瘋了。
薛笑人跑了出來,一眼就瞧見了溫玉手上拿的那根魔杖。
他怪叫:“阿姨阿姨,這是什麼!”
溫玉:“…………”
溫玉:“你叫我阿姨?”
一個四十歲的怪大叔,叫一個二十歲的青春女郎阿姨,這實在很難說得過去。
薛笑人雙手叉腰,理直氣壯:“我今年才十二歲,叫阿姨不對麼?哦!不過我侄女說,能叫阿姨的年紀,也要叫姐姐,這樣才顯得嘴甜。”
溫玉:“…………”
薛笑人甜甜地道:“姐姐~”
溫玉戰術後仰,差點被他這幅尊容嚇得摔倒,楚留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溫玉。
楚留香猿臂蜂腰,手臂強壯有力,扶住一個身材勻稱的青春女郎,自然連一點問題都無。
薛笑人卻毫無嚇人的自覺,又嚶嚶嚶道:“姐姐,我乖不乖,嚶嚶嚶~”
溫玉:“…………”
溫玉抿著嘴,心裡已恨不得給這人也施展一個左明珠同款真話咒,看看他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但光天化日之下,這顯然不是個好主意。
她甫一打消這年頭,薛笑人又開始甜甜地笑了。
薛笑人嬌嗔:“姐姐姐姐,我都這麼乖了,你把你手上的攪攪糖棍棍給我好不好~”
攪攪糖,就是一種麥芽糖製品,麥芽糖很黏,用兩根小木棍團上一團,攪來攪去,可以把琥珀色的糖團攪成銀白,也算是一種拉糖工藝吧。
但誰家攪攪糖用這麼長的木棍啊!
溫玉不言語,轉而又笑道:“乖寶寶,這東西不能給你,你乖一點,姐姐待會兒給你買糖吃。”
薛笑人大叫:“不嘛!不嘛!我就要!”
說著,上手就搶。
溫玉一驚,楚留香已搶了出去,與薛笑人打將了起來。
這薛笑人看似是個傻子,卻是個武功極高的傻子,他動如脫兔,剛才一搶過來,溫玉連他的動作也看不清,隻覺得眼前一花,他就已到了跟前!
若不是楚留香反應快,她的魔杖就被這傻子搶走了!
那喊著“二爺、二爺”的下人,瞧見這陣仗,一溜煙跑回去了。
楚留香仍在與薛笑人過招,溫玉擺出了很浮誇的戰鬥姿態,抬起魔杖對準薛笑人。
薛笑人的武功實在高得嚇死人,還很沒有分寸,他腰間彆著毒蛇般的軟劍,朝著楚留香就是刷刷刷的數十劍,宛如流星般的寒芒直衝楚留香而去,刹那之間,楚留香的周圍好似包裹了一個銀色的球體一樣。
楚留香當然也見過很多使劍的高手。
他本以為中原一點紅的劍很快,可見過帥一帆的劍後,就覺得一點紅還不夠快。
現在,他見過了這薛大傻子的劍,頓時就覺得,一點紅和帥一帆都很不夠看。
他甚至在想,江湖上的後起之輩,例如劍神西門吹雪與劍仙葉孤城,他們的劍或許也沒這薛大傻子快。
薛衣人呢?
他的劍會更快麼?
誰……才是第一快劍?
這時,一個老者忽然加入了戰局。
這老者加入戰局,既不是為了幫薛大傻子,也不是為了幫楚留香,而是為了把二人分開。
這人的內力之渾厚,連以內力見長的楚留香都不免覺得驚訝。
他本也沒打算和薛笑人打架,既然有人要分開,自然借坡下驢,往後一躍,回到了溫玉身邊。
順便不著痕跡的擋住了她。
楚留香身材高大,脊背也很寬闊,與他比起來,原本也不算矮的溫玉小姐隻能用嬌小兩個字來形容了。
他這樣溫玉小姐身前一擋,溫玉小姐霎時間就什麼也瞧不見了。
溫玉:“…………”
溫玉貓貓祟祟地從楚留香身後探出一個腦袋來。
她的發髻本就像兩個貓耳朵,現在這動作,簡直更像隻大白貓了。
她就看見了一席布衣長袍的老者。
老者當然就是名滿天下的血衣人。
也是薛大傻子的大哥。
現在,他分開了薛笑人與楚留香,薛笑人頓時不乾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還順帶著打起滾兒來了。
薛衣人的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
他隻好對楚留香說:“楚香帥,還請借一步說話。”
這種江湖人士的眼睛當然很尖,對江湖上的後起之秀也都知道,一瞧楚留香英俊的外貌,飄逸的輕功底子,對敵時的靈活,就猜到他是誰了。
楚留香含笑道:“請,薛大俠。”
溫玉也隨著他們走了,薛家的下人趕忙過來,哄著薛笑人,要帶他回莊子裡去,不要丟人現眼。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瞧見的是,薛笑人盯著溫玉的右手,眼神忽然陰鶩了一瞬間。
他剛剛去搶那根木棍,隻是個試探。
現在他已經確定了,這個被自己的手下說的神乎其神的女人,靠的就是手裡那木棍樣的法器。
除此之外,她不過就是個普通人罷了!
薛笑人在心底無聲冷笑,已做好了殺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