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肌肉好似也已因為這種痛苦而抽動起來。
但他的手臂卻沒鬆開,反而收得更緊了一些,一種奇怪的感覺忽然自他的脊背之上升起。
血會讓一部分的人嚇破膽,這部分人通常被稱為懦夫。
但血有的時候卻會讓人更興奮,這種人天生就要拿起刀劍,在危險的繩索之上蕩來蕩去,畢生都在追求那一種腎上腺素飆升所帶來的快|感。
葉孤城很顯然,就是這一種人。
江湖上成名的高手,都是這一種人。
隻不過有些人看起來要更明顯一點,有些人看起來會更內斂一點。
葉孤城就是更內斂的那一種。
他的皮、骨、肉,都是在無數次的錘煉之中變得堅硬、變得堅韌的,一種對於危險與血性的追求,已深深地刻入到了他的肌肉記憶之中,使得他這些年不斷的在追求劍術上的突破。
這種性格,也注定了,江湖上的成名高手,都是征服欲極強的人。
葉孤城是個男人。
一個男人,在看似禁錮著一個女人的時候,會想些什麼呢?
更不要說,他平日裡總是忍不住要多看這女人幾眼呢?
溫玉並不矮小,反倒是高挑的,隻是慣常愛穿一種很長的黑鬥篷,所以顯得不是很高。
再加上葉孤城的確很高,這樣一摟人家,隻讓他覺得她實在是纖細小巧,一手就可輕鬆掌握。
一種奇異的、之前從沒有過的感覺,忽然從他的胸口處蕩開,使得他的手指忽然沒由來的痙攣了一下,他渾身的肌肉,也都在瞬間收緊,帶來一種奇異的張力。
但是人人都知道的一個道理是,如果身上有個血窟窿……最好還是不要太緊張,肌肉一旦緊張,那就很容易多流血。
於是葉孤城立刻感覺自己的傷口更痛了,他也被這種疼痛刺激地更加清醒,更加血脈賁張了。
她身上都沾滿了他的血。
溫玉終於掙紮了一下,葉孤城適時鬆手,隻見對方一回身,一雙金綠色的漂亮眼眸,就緊緊地盯住了他。
葉孤城的下頜線棱角分明,總是透露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意。
那雙如寒星般漆黑而冷漠的眼眸,正緊緊地盯著溫玉,帶著一種令人無法用語言去言說的侵略性。
溫玉皺著眉道:“你怎麼傷了?”
葉孤城緊緊地盯凝著她,卻輕描淡寫道:“遇到了些小問題。”
與巨大的蟒蛇搏鬥、被枯梅大師暗算,還在肩胛骨上中了一劍……被他淡淡地概括為“遇到了些小問題”。
溫玉一瞧他,就知道這絕不是什麼小問題。
她伸手一摸,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顆膠囊來。
這就是她最開始用的那一種治愈藥水,在楚留香、姬冰雁、一點紅、陸小鳳四人被石觀音重創之後,正是用的這一種藥水,使得他們的傷勢能儘快的痊愈。
這一次來蝙蝠島,她可不會自信的認為他們這一方的人不會受傷。
但是用玻璃安瓿瓶裝顯然不是什麼非常好的想法。
短兵相接之際,一不小心弄碎了,藥水直接全部報廢,而且喝藥水還要拿出瓶子打開瓶蓋仰頭倒下,並不太方便。
溫玉就把新配置好的治愈藥水直接用膠囊裝起來了,吃的時候在嘴裡直接咬破就可以了。
她不心疼這些東西,出發之前,給花伯父與張簡齋都帶了一些,深入蝙蝠島時,自己的朋友們也一個不落下。
……葉孤城很顯然沒想起來吃。
這倒也不能怪葉孤城,剛剛的打鬥險象環生,分秒之間就能決定生死,怎麼能抽出時間來吃藥呢?再後來,枯梅大師急退,為了張簡齋的生命著想,葉孤城也不可能停下來不追的。
然後,溫玉就來了。
葉孤城的脊背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一隻手握著劍,一隻手虛虛摟著溫玉,下巴昂起,露出蒼白的脖頸與滾動的喉結,一雙銳眼半眯起來。
他儘力地穩定著自己的呼吸,調動起自己的內息。
枯梅大師,就在附近。
她也是伏擊的高手,隨時有可能出擊。
溫玉顯然也已意識到了這一點,枯梅大師並不好對付的。
她心裡很窩火。
在原隨雲的船上時,她曾見過枯梅大師一眼,是個很威嚴的老太太,胡鐵花見了她,簡直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怕得不得了。
楚留香也很敬重枯梅大師,還向溫玉講了許多枯梅大師年輕時的事跡。
她那時認為她是個值得敬重的人。
但是現在……
她不理解。
為什麼要幫助原隨雲?
為什麼要幫助原隨雲??!還是這麼死心塌地地幫助原隨雲……
原隨雲綁架了花滿樓,這件事看來也有枯梅大師的一份兒,用花滿樓來要挾花老爺交出神醫……其實也就等於是在要挾溫玉。
溫玉最討厭有人要拿捏她。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總有很多人,瞧著她就像是瞧著一個皮薄餡大十八個褶得肉包子——就想上來捏一捏。
不過那些人現在都已經用慘痛的經曆證明了,誰若是想捏她溫玉一下,她就會一巴掌上去,抽那人一個大耳刮子。
這一個大耳刮子,絕對隻會重不會輕。
現在,她已決定,就要在這裡,給枯梅大師臉上來一下子。
在此之前……
溫玉忽然伸手,抓住了葉孤城的衣襟,用力一拽,強迫他低下頭來了。
……當然,想讓葉孤城低下頭來,那可能並不是溫玉的力氣能夠做得到的,隻是葉孤城很聽話罷了。
他是不介意在溫玉這裡聽聽話的。
他低下頭,垂下眸,瞧著這姑娘,卻見她駢指如劍,一下子……就把什麼東西塞進了他嘴裡。
嗯……是兩根手指,還有一顆藥丸。
溫玉也昂起了下巴,眯起了眼睛,仰視著他,卻分外傲慢地說:“咬破。”
然後,她就感覺葉孤城的眼神愈發的難以捉摸了。
他的唇角似乎還勾了勾,然後,咬破了她的手指。
溫玉:“…………”
溫玉惡狠狠地瞪了葉孤城一眼,伸出空餘的那一隻手,點了點他的肩頭。
那裡有傷,溫玉不介意再給他來上那麼一點刺激。
葉孤城的胸口果然劇烈地起伏了起來,臉色也更蒼白了幾分,好似在忍受一種令人非常難以忍受的痛苦一樣,額頭上還沁出了一點汗。
溫玉似笑非笑地說:“挑釁我哦……”
葉孤城用力地咬破了膠囊,將其中包裹的藥水渾淪吞下,低低地喘道:“溫玉,彆鬨。”
溫玉道:“枯梅大師歸我。”
葉孤城神色驟然一凜,攬著她的那隻手忍不住用了用力。
但是這個貓一樣的女孩子已笑了起來,她隻道:“既然枯梅大師使詐,那你們之間,也不算什麼劍客間的決鬥了,枯梅大師歸我,好不好嘛?”
本來,為了隱蔽行蹤,他們之間說話,就像是在互相咬耳朵一樣,低得要命,很像是靠那種唇齒之間的顫動與氣音來交流的,再加上她的尾音軟軟地揚起來,簡直好像是再和葉孤城撒嬌一樣。
這語氣……假如說的是“那串珍珠項鏈給我嘛”可能更合適一點。
葉孤城啞聲道:“你有把握?”
溫玉狡黠一笑。
她一扭身,從葉孤城的手臂之中鑽了出去,大搖大擺地走到了迷宮正中央,大聲喝道:“枯梅大師,我才是可以令眼盲者複明的神醫,你找張簡齋做什麼!來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