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穆揚見費霓臉色變了,換了一副不得不屈從費霓的語氣:“好吧,我走,我就算爬也爬回去。”
這倒顯得費霓不近人情了。
費霓低聲同他商量:“你要實在累的話,一會兒我睡箱子上,你睡床,不要讓我爸媽知道。”兩個樟木大箱子一拚,正好容下她。
方穆揚摸摸她的頭發,“其實我也沒那麼累,勉強騎到招待所也沒問題。”其實他並沒想真的留下來,隻是逗逗她。兩個人住在一起,他並不比費霓更好過,昨晚一宿沒睡,自己回招待所正好補補覺。
他這話顯得很是善解人意,費霓也就原諒了他的動手動腳,即使他的手剛洗過碗,又被水管裡的涼水衝過,還沒乾。她怕水房裡的其他人注意到他們,提醒他,“你的手。”
方穆揚主動提出自己回招待所,費家老兩口以為他倆鬨彆扭了,拿眼看費霓。費霓對方穆揚笑,讓他路上騎車騎慢點。看起來也不像有了矛盾。
當著方穆揚的麵,費媽拿出一個紅包:“這是你二姐給你們的,昨天她婆婆過生日,沒時間過來。今天一大早特意拿了份子錢和兩個暖壺過來。暖壺我先給你們收著,等搬了家再拿走。”
費霓拆開看,裡麵是十五塊錢,她一個月也就掙三十塊。二姐結婚,她出了十二塊的份子錢,二姐大概覺得她是姐姐,要比費霓當初給的多才合理。
方穆揚走到門口,費霓叫住了他,“你在門口等我一下,我送你下樓。”
費霓進了裡屋,從餅乾盒裡翻出自己剩下的糧票,疊好,和錢一起放在紅包裡。想了想,她又抽出五塊,打算下次再給他。由著他花錢,多少也不夠花的,彆到時候沒錢吃飯了,她也沒的給。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到樓下,費霓問方穆揚,“你還有糧票和錢嗎?”
沒人比她清楚方穆揚有多少錢和糧票,他這麼大手大腳,又買了木料,能剩下才奇怪。
“我有。”
“哪來的?”
“這你就彆管了。”他不好意思說把費霓給他買的大衣給當了,當初買大衣的時候,就鬨得不太愉快。
費霓把紅包給他,“這錢是給你吃飯的,不要買彆的。而且彆人幫了你的忙,總該請人下頓館子。”她知道方穆揚不會在嘴上太委屈自己,也就沒勸他不要在吃上省著。
“你把糧票給了我,你怎麼辦?”
“這不月底了嗎?我最近都在家裡吃。”
“那你把糧票給我,錢你留著,我還有錢,沒了再管你要。”
方穆揚說得如此坦然,費霓不懷疑他沒錢了會跟自己要。
“你現在也算有了工作,給你姐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吧,她挺擔心你的。”
方穆揚說好,沒告訴費霓他早已經給姐姐寫了信,還郵了一些他早先拍的這個城市的照片,他姐姐好多年沒正經看看她生長的地方了。他倒是沒想到自己會比姐姐結婚早,畢竟當初串聯的時候,他去看自己姐姐,她那時就有男朋友。
天上有個月牙,費霓仰頭看了眼天,對方穆揚說:“你回去路上看著點兒。”
這是讓他走的意思。
“我看著你回去我再走。”
費霓剛進樓,轉身發現方穆揚還在這兒,隻看了一眼,她就扭頭上了樓。
回去費媽正在裡屋等著她。
“你和小方怎麼回事兒?”以費媽的經驗,新婚的第二天,很少有小夫妻願意主動分居。但他倆黏黏糊糊的,還要送到樓下,也不像鬨矛盾的樣子。
“沒怎麼啊。”
“那你怎麼不和他一起回招待所?”
“我結了婚,就不能在自己家呆了嗎?”
“不是不能呆,”就是哪兒哪兒都透著不對勁,“小方不是有問題吧。”
“有什麼問題?”
“就是……”費媽礙於長輩的尊嚴,沒好意思問下去,心裡想著明天再看看情況,她對費霓說,“時間不早了,你洗漱完了就睡吧。”
沒想到第二天隻有費霓一個人回家吃晚飯,費媽問方穆揚去哪兒了。
費霓說:“他和朋友一起吃飯,就不過來了。”人家幫了忙,請人下館子應當應分的,方穆揚一早就告訴了她他晚上不回來了。
“那他今天晚上還過來嗎?”
“不來了,還不夠折騰的呢。”
老兩口剛覺得方穆揚靠譜,這會兒心裡又打了折扣。尤其是老費,木料已經送到了樓下,他還想和女婿商量商量打家具的事情,結果女婿不回來了。
費霓不想父母對方穆揚有看法,就簡單說了下電視機票的事。
然而老費還是心有疑慮,請人家吃飯和到這兒找費霓並不衝突。他也年輕過,一個正常男的,剛結婚,不願意和媳婦兒住的,他還沒見過,除非那方麵有病。
老費長長歎了半口氣,剩下半口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家姑娘就夠煩的了,他就不給女兒添堵了。
吃完飯,費霓收拾碗筷,老費說他去洗碗,讓費霓和她媽媽談談。費霓拒絕了,說她洗完碗再談,她剛收拾完碗筷,就聽見了敲門聲。
一開門,她就看到了方穆揚。她還以為他不來了。
方穆揚和老兩口打了招呼,很自然地接過費霓手裡的碗筷,和她去水房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