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在機長小聲的探討聲醒來的。
有些迷糊。
失重狀態後淺淺的暈眩感, 從前葉開始蔓延,虞斂月撐著頭皮詢問,“現在幾點了?”
“手機充滿電了, 你自己看。”
華國國內早上十一點了。
輸錯密碼後, 次數並沒有又少一次。
他沒有碰。
剛起來, 就見剛洗漱的沈攸寒以百米衝刺的姿態奔向自己,“媽媽, 馬上我們就要去秘魯了。”
沈恪之隨之提醒,“先到利馬。”
“那我們到那裡當地比我們早11個小時,一覺再睡過去, 那邊正好是清晨。”
“斂月媽媽,你確定還要睡嗎?”
“不如我們玩個小遊戲?”
虞斂月揉了揉眼,上一個遊戲讓她不得不出個遠門,一路橫跨了太平洋, 但麵對沈攸寒逐漸幼稚而不用故作成熟的小眼神,她艱難地應下了, “也不是不可以。”
“角色扮演?”
“對,現在打開app就能配對上我們各自的角色——”
“還是歐洲古代?”
還能這麼玩?
虞斂月輕車熟路下載了軟件,按上了隨機的按鈕,她提取了關鍵詞, “公爵。”
互換性彆?
這個小朋友腦洞還挺大。
“寒寒, 你是什麼?”
虞斂月湊到沈攸寒那兒, 沈攸寒驚喜道, “我是公爵女兒。”
“那爸爸呢?”
“沈恪之,你彆玩了。”要讓沈恪之做中世紀恪守婦道的公爵夫人, 太難。
話音未落——
沈攸寒僥幸偷看到了沈恪之的手機頁麵。
“爸爸, 你是公爵情人, 你可是要親手破壞我家庭的壞女人。”
小孩的思路竟然轉化得這麼快。
不過,“情人”這兩個字太過曖昧,虞斂月未多提及。
雖然忽然好像有了點意思。
“虞斂月。”
“彆亂喊,我好歹是個公爵,”虞斂月語氣不由輕慢了幾分,“一個見不得光的女人,說話怎麼也不敢這麼大聲吧?”
沈恪之:“哦。”
過了許久,陰沉沉的眼底暗潮洶湧。
“那又請問公爵,打算把我藏到哪裡?”低沉的嗓音在她耳側流轉,他中風的劉海卷翹著,斯文敗類的銀框眼鏡故意撞向她,冰涼的,而取而代之靠近她的側臉的發絲,微微癢。
“誘惑我?”
沒用的。
但此時的曖昧猶如早已被精心設計好。
沈攸寒一笑,捂住了雙眼,來回繞著機艙轉,直到父親的貼近,母親的啞然失笑漸漸在眼縫裡也揮之不散。
虞斂月拆了一袋麵包。
給沈恪之塞上一塊。
“我早就替你安排好了。”
沈恪之:“哪裡?”
“剩下的飛行時間,麻煩您去衛生間過。”
沈恪之壓抑著怒火,低聲喚她:“虞斂月。”
沈攸寒一臉天真無邪:“爸爸,你走之前幫我開一瓶萌泡泡牛奶吧。”
母女倆還真是有恃無恐地使喚上他。
這個角色扮演,不玩也罷。
沈恪之在後機艙緩緩打開一個墨綠色絲絨的盒子,一顆巨大的還在發光的八角鑽石正躺在裡麵。
飛機的引擎聲壓過盒子打開聲。
他重新合上。
—
這個遊戲沒有輕易結束。
剛到利馬。
沈恪之訂一家五星級酒店時把虞斂月帶入私人通道——
“放下行李,我們就去熱帶雨林,晚上回來,如何?”
老五星的設施陳舊,過道有潮濕的黴味。
她以為他要對他做什麼。
但他沒有,他像是恪守儘職的父親,為家庭做好一切規劃。
結果,沈恪之無不抓住時機揶揄她,“作為情人,難道不應該服從於公爵的意誌,不讓親愛的公爵在日曬雨淋裡度日嗎?”
“隨便你。”
虞斂月隻想儘快走過這個過道。
發黃的暗色地毯上novica秘魯之鳥羊毛自然勾勒著複古的花紋,黃,棕以及猩紅的色調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讓她整個人透不過氣來。
沈恪之不解,他分明已做到這麼明顯。
重回舊夢。
他承受著日複一日的自我質問。
她卻總是不冷不熱,像是拒自己以千裡之外。
—
到伊基托斯靠近傍晚。
海輪把他們送向這個洛雷托省深處。
茂密的森林與蒸騰起的水霧包圍了整個世界。
年輕的一家三口在人群中是耀眼的存在,沈攸寒站在沈恪之身前,沈恪之一手抓著她的肩。
虞斂月半蹲下來,為沈攸寒換上專業的雨衣和雨靴,沈攸寒忽然對著她甜甜笑起來,雙側的梨渦乍現。
或許是在地球之肺。
又或者走出那個封閉的過道,虞斂月心中壓抑感漸漸消逝。
沈恪之看著她,也不知道拿來的勇氣。
“我一隻手脫不開,幫我也穿一下。”
虞斂月沒有拒絕,淡藍色雨衣的拉鏈一路拉上來,毫不留情地蹭到了男人的下巴——
“疼嗎?”虞斂月總是人畜無害的一笑,“不好意思哦,隻怪我太粗心了。”
沈恪之:“沒關係,我的公爵。”
沈攸寒像是反應過來了,“你們還在玩嗎?為什麼都不帶我嗚嗚嗚。”
一艘獨立快艇穿過水麵,尾巴劃過平穩而對稱的水紋。
“上船。”
沈恪之言簡意賅。
他總希望從她眼底看見什麼,一閃而過的狡黠總是恰到好處的掩蓋了她原有的想法,他琢磨不透眼前的女人。
“救生衣必須穿好。”
她嫻熟地做這個“媽媽”,認真專注地輕點小孩的鼻尖,五年的空白忽然間像是一下子彌合了。
“虞斂月。”
他正要說什麼,船已經開始航行了。
快艇飛快穿過亞馬遜河,激起千層浪,導遊時而講述印加文化的來源,時而又小心翼翼地在綠色點綴的茂密叢林裡撥開新長出的枝椏。
“爸爸,這裡的空氣好清新啊。”
“爸爸,我看到了長牙齒的魚。”
“爸爸,那些魚的牙齒可不定有你的硬。”
沈恪之不動聲色,將一顆秘魯大藍莓塞到沈攸寒嘴裡。
虞斂月:她到底在哪裡?她為什麼隻是想笑呢?
“沈恪之,你也有今天。”
“虞斂月,女兒可多虧了你的悉心教導——”
分明是要反擊那諷刺,可水流一個湍急,竟然失去了重心,沈恪之死死地抓著她,“你要是掉下去,可沒有人救你。”
虞斂月不慌不亂地重新站穩:“是嗎?你難道不怕我掉下去的前一秒拖你下水,誰被鱷魚先吃掉還說不定呢。”
哪怕是針鋒相對。
他也無法抵抗她熟悉的眉眼漸漸舒展開的笑意。
導遊強力推薦兩人在當地住下一夜,費用好說。
“Sir,if you do not choose to stay, you'll regret it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
導遊用歐美那種刻意的誇張式的語氣和他們強調,如果不拓展這一個遊玩的點,或許他們將遺憾終生。
實際上這兩人心裡都清晰明了導遊的說法,不就是想從他們身上多賺一點傭金,而順便他的快艇也可以去接更多的遊客。
“No.”
沈恪之比以往都更堅決,倒不是他受不了這熱帶雨林的氣候,而是他的嬌氣包正不偏不倚的撞上他的目光。
“沈恪之,我們回利馬來得及嗎?”
“實在不行的話,留宿在當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虞斂月目光流轉,輕快地拍了拍沈恪之的肩,“這個地方的旅遊業發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多穿草裙的男女也都隻是扮演他們各自原始人的角色。”
“我們明早再回去?”
沈攸寒鼓掌,神采飛揚地“演說”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是爸爸有點害怕了。沒關係,有我和斂月在呢,爸爸放寬心。”
沈恪之笑得桀驁不馴。
這個女人引導的話題下,他永遠隻配做一個被安排好的工具人。
“怎麼忽然想留在這裡?”
“ Actually, I just do not wating all of my life. So, I prefer to stay.”虞斂月故意配合著導遊的說法,搪塞了過去。比起這裡,她內心更排斥原本位於利馬的酒店。
在那裡她仿佛永遠有做不完的噩夢。
“那我們就留下。”
沈恪之攥緊著她的手腕,一刻也不得放鬆。
他們一起走過的寬闊河麵,在快艇衝浪排水以後又恢複到最寧靜的狀態。
“粉紅色的河豚!”
沈攸寒拽著虞斂月,指向不遠處跳動的河豚。
“好漂亮。”
虞斂月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說。
傍晚粉紅色的晚霞透過飄渺的雲朵,渲染著美到極致的天空。光輝躲藏在雲朵之後,四處流竄時又偷偷劃過天際。
虞斂月第一次感覺離天空這麼近。
一隻樹懶猝不及防地鑽入她的懷裡。
“沈恪之!”
沒錯,真是她抬頭仰望雲天的片刻間,這個狗男人親手送到她臂彎的。
“快點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