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險(1 / 2)

“虞斂月。”

當沈恪之走在清河早春的暮色裡,他急切地從擁擠的人行道上找到虞斂月的身影,每一個地鐵口,馬路,他目光流轉,拚命尋找那個女人的蹤影。

命中注定。

沈恪之會遇見她。

一個焦糖色外套的身影,熟悉的身材線條,腰線迷人,那從醫院高層掠過的打結露骨處,也曾與他緊密相連。

他一下從後背抱緊了這個女人。

虞斂月這時不慌不亂從清河出租車司機,像是聽見熟悉的聲音,忍不住一手按在車門上,一邊在這個路口回頭。

沈恪之抱住了一個衣服顏色和她一樣的女人。

荒誕。

得了自己瞎轉悠半天,沈恪之竟然看不見人,不過她深知沈恪之這人雖不好相處,但朝三暮四不至於。沈恪之是不是抱錯人了?

當沈恪之的目光也從這個傍晚看見了左右鱗次櫛比的大廈,緩緩落下的目光也停頓到了轉彎處頷首等待著的她。

“抱歉。”

他意識到,自己抱錯人這一幕有多麼令人無語和尷尬。

他急切地追趕。

穿過電線杆旁細長的人行道,順著台階快步走下來。

“虞斂月,我認錯人了。”

沈恪之自認為這個時機簡直爛透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想要錯過,無法漫不經心地從她身邊走過。

“我想,你還願不願意……”留下來。

計程車砰然關上的車門給了他答案。

女人坐在裡麵,沒有半點搖下車窗的意思。

他頭痛欲裂,想不清楚她是因為剛剛錯把彆人當成她而生氣,還是一開始就準備拒絕他?

時光過得總是太快。

他時而翻閱手機,卻還沒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這一周,春寒料峭不在,暖意漸漸而來。

新住的頂樓複式,陽光房裡種滿了綠植。

他親手打理自己,隻為她來的那一刻看到一個完整整潔不乏溫馨的家。

沈恪之新進了一批她曾經喜歡的蘭花,這天請假沒去MIF,而是呆在家裡,灑水噴頭不知道出了什麼故障,沈恪之愣了下,仔細檢查管道,卻沒有發現問題,打電話給物業,那邊竟然輪班休息,無人接聽。

沈攸寒半小時前和還趁著幼兒園午休給他打了小報告,說放學要去同學家一起做作業,他應允了,可猛然一瞬間他像是在高空失重,陷入了巨大的不安。

自從離開沈恪之以後,自己也心跳異常的虞斂月在醫生的囑托下開始吃阿司匹林,她懷疑到退休前她可能心臟就要安裝支架了。

不過,這個世界的現代醫療技術過分發達,她並不擔憂。

可一打開藥品,手一抖,白色藥片灑落滿地。

她走入陽台外,老式的房子外不知何時響起了一陣警報。

她拿著手機,沒帶彆物,下意識趕緊向下跑。

衝下樓梯,卻陸陸續續看見這棟樓的居民都在往回爬,他們都說,“哪個小孩亂按了消防警報,真是個熊孩子。”

“就是就是,家長也不管管。”

可有一瞬間,虞斂月覺得這個世界一定也發生了什麼,她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猛然下墜。

是死亡也沒有帶來過的恐懼。

三點半。

沈攸寒即將放學。

歐管家的車這天應該小孩另外的活動,並沒有停在寶致門口。

沈恪之從陽光房裡出來,發覺躺在圓桌上的手機竟有無數個虞斂月親自打來的電話,可在虞斂月再度打給他之前,沈恪之看到頻幕上“南妍妍”的名字在跳動。

他幾乎本能地按掉。

不過,未多久,一個公共電話打來,聲音卻羽毛輕顫,微弱低沉,“沈恪之,我是妍妍,請你一定要把我的話聽完,有人問我要了寒寒的幼兒園地址……他們很有可能會對她不利。”

“所以,你全都告訴了他們不是嗎?”

沈恪之異常憤怒,他正在遭受一場無妄之災,他匆忙掛斷了電話,抓著手機,強壓下所有排斥情緒,開著車前大燈冒冒失失地闖進了車道中央。

車載藍牙為他接通了新的電話。

“沈恪之,我到清河了,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虞斂月目光失去焦點,強烈的不安促使她捏起的紙巾皺巴巴的,卻始終攥在手裡,她害怕道,“你怎麼一直不接我的電話?”

“我隻是沒看到。”

“什麼事也沒有。”

他不可能不替她照顧好他們唯一的孩子,他也不能讓重擔交給這一個看似強大的女人。

上一次去幼兒園是多麼的情緒高漲與期許,這一次相應他就承受多大的折磨。

“你不要亂想,去吃一頓西餐或者買兩個新包……”

“沈恪之,彆騙我。”虞斂月半閉了眼,眼睫微顫,聽見他狠狠一手砸在方向盤的聲音。

“有人想要帶走沈攸寒,我正在趕往幼兒園的路上……”

又是一個該死的紅燈。

虞斂月沒來得及聽完,瘋狂朝著寶致幼兒園的方向趕過去。

車子陡然轉彎,似乎是有擦碰。

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從來受不到命運的眷顧,所以也沒有想過要祈求任何人的寬容,試圖過上輕鬆而富裕的生活——

為什麼仍會有人會想要傷害她的女兒呢。

老操控者的剝奪,對她一個人難道還不夠嗎?

去往寶致幼兒園的虞斂月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賤女人,我看到你車牌經過清河市的行車記錄了。”

“你是?”

虞斂月語氣嚴肅,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已經在發生。

賴梅華破口大罵:“你沒聽出來嗎?我是你老公的親媽!”

“沒教養的丫頭!對彆人就麼就這麼冷酷無情呢。”

“你女兒在我手裡,”賴梅華有恃無恐地威脅道,“你要是不想她有了難以忘懷的童年回憶,我就勸你早點過來。”

她和沈恪之在寶致門前碰頭。

但誰也沒有見到他們的寒寒。

“沈恪之,是你媽媽,”虞斂月像是失去了重心一下子站不穩了,她抓著沈恪之的衣袖,呼吸也急促起來,“我這不是怪你的意思,她之前有沒有和你透露過什麼?”

“她一句話也沒說。”

“那你怎麼會得知沈攸寒不見了的消息?”

沈恪之麵無表情,“南妍妍。”

“打給她!我們救過她的!”

虞斂月無力繼續抗爭了,她可以為了自己人格作出循序漸進的改變,卻無法抑製再一次容忍任何人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彆慌,我打給她。”

“南妍妍,你說清楚,問你的人是不是賴梅華,她有沒有提前透露她要帶沈攸寒去哪裡——”

南妍妍頓了頓,僅存的良知提醒她要說出口有關他們行動的一切,可南妍妍不希望自己也因此陷入泥潭。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她拿了賴梅華的一萬塊錢,她以為一切都隻是小玩小鬨,所以為賴梅華介紹她媽和秦叔的時候,也沒有遲疑太久。

他們剛回國,也需要一份像樣的工作。

而她需要錢。

“我記得秦叔有個冷庫。在西溪岸市場對麵。”

“他們可能會把她帶到那裡去——不過我也不確定,因為賴阿姨是寒寒的親奶奶啊……”

“斂月,你站起來,我們得一起出發。”

他是她的男人,他理應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奉上。

可他卻害她落入狼狽境遇。

虞斂月立即站起身來,她也不能拖他的後腿。

沈恪之的大手有力地握緊了她的手。

“你先在車上吃點東西,待會我們繞清河半圈才會到那裡。”

“沈恪之,他們的目的一定是要錢,”虞斂月眸光正斂,“你帶了多少?”

“四百五十萬現金,我已經讓章生放到我的後備箱了,”沈恪之麵色沉著地為她係上安全帶,“要打發他們,或許遠遠不夠,我會讓財務的人之後跟過來。”

虞斂月祈禱著,“隻要他們不能要碰寒寒就好。”

“彆怕,寒寒也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弱小。”

“可我不能相信,那一群社會不安分子會做出什麼激進的事情來,寒寒隻有七歲,她還沒來得及上小學,”虞斂月咬了咬乾燥的唇,“是我矯情太甚,早該到寒寒身邊根本就不會有這種事情。”

“是我,沒能照顧好她。”

這時,藍牙車載電話再度響起。

“沈先生,您想要見到你的女兒,就要來我們西溪岸的菜市場,從後門進來,我們要一千五百萬。”

“錢不夠,能先給一部分嗎?”

語音開了外放。

“我有。”

虞斂月儘可能表現出應有的理智來,“我帶了銀行卡,但一下子取不了那麼多,你們可以在得知密碼後去銀行取……”

“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啊,去銀行被警察抓!”秦洪玉抬頭紋皺起,一手刮過毛糙的胡須,不管不顧地打斷道,“虞斂月小姐,早有耳聞,你可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啊。”

“麻煩你把話聽完,或者我給你轉賬,境外卡國內查不了。”

“這還差不多。”

電話切斷,沈恪之謹慎地問她,“你哪來那麼多錢?”

“剛接到國外一個訂單,前期打款已經到賬了。”

沈恪之:“工廠後期需要任何資金……”

虞斂月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我當然找你。”

虞斂月逐漸冷靜下來,心臟好像也逐漸波動恢複正常去,她才知道之前是自己忙昏了頭,明明是擔心家人的安危,她為什麼胡亂在小診所配了藥。

如果她能來得更早一步——

可惜沒有如果。

“沈恪之,我們報警好嗎?”虞斂月說得真摯而誠懇,“我之所以相信這個世界的秩序,當然是因為我相信你。”

她這時才注意到沈恪之蒼白的嘴唇,還有他逐漸幽深難以靠近的眸子。

“報。”

“這一群人早該去監獄會麵了。”

虞斂月打110前愣了愣,“你不覺得我太殘忍嗎?畢竟賴梅華是你親媽。”

“這件事,因為她的身份,所以,更加不可原諒。”

“沈恪之,我們一起,我們可是冠軍家庭,你千萬不要低估我們一家的能力——”虞斂月逐漸冷靜下來,好讓沈恪之不至於衝動過頭。

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審判就夠了。

一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化,她變成了寬慰他的那個人。

時間過去越久,沈恪之眼底的戾氣更甚,但他沒有忘記照顧好自己的女人,“我進去談判,你留在車上,等我帶沈攸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