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的味道無墨清楚，他有個廚子是狐狸特彆會做雞，擺在他麵前的雞大多都是清蒸的或是鹵製的。雞肉又老又柴，有時候還有一股說不清的腥味。
老實說，他並不期待季平安做出的雞能好吃到哪裡去。但是看到季平安認真備菜的樣子，他覺得這個小人類順眼極了，尤其是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五大三粗廢話一堆的何朗做對比。
季平安身著素衣，他身量修長皮膚白淨，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桃花眼。單從容貌上說，季平安的容貌比一般的妖修還要出挑。再加上他的氣質很乾淨，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他不像是住在山間靠采藥度日的小藥郎，倒像是大戶人家精細養出來的富家公子。隻不過富家公子可不會像季平安這樣圍著灶台備菜。
無墨盯著季平安的臉看了一會兒，他想等他修為恢複了，如果季平安願意，他可以帶他回妖界開一開眼。那是很多修士都想去的地方，季平安應該不會拒絕吧。
何朗嘮叨個不停：“上次你給翠翠的方子她回家就試了，可是味道總歸不如你做出來的好吃。我也試著做了一下，不過我蓋上了蓋子。難怪我覺得雞肉吃起來很老，原來是我煮過頭了嗎？”
季平安笑著在切蔥末，他溫聲道：“是啊，白斬雞要煮到皮脆肉嫩骨頭帶紅，這樣吃起來才好。你看我做一遍，回頭你回家再試試。”
無墨支起了耳朵，瞧瞧，他聽到了什麼？皮脆肉嫩？
怎麼可能，雞怎麼可能會皮脆肉嫩，就算是最鮮嫩的小雞吃起來都不會有這個口感。無墨懷疑的看了看浸在鐵鍋中的那隻雞。
隻見水麵上飄著一層黃色的油脂，油脂下方的那隻雞若隱若現。可能是浸在熱水中的關係，無墨感覺這隻雞異常的圓，該怎麼表達這種感覺呢，就像是那層皮緊繃了，而皮下的肉和脂肪正想衝破那層皮飆出來。
這讓無墨想到了妖界的一種被妖修們當做零食的甲殼蟲，個頭隻有指甲那麼大，但是裡麵滿是油脂，咬破外殼之後內裡的油脂就會飆出來。
好奇怪，明明是兩種不相乾的東西，他為什麼會把這兩種東西聯係到一起去？
季平安正在準備白斬雞的蘸料，他的案板上放著一把已經清理好的紅蔥頭，這是火蔥根部結出來的膨大的根球。火蔥不比小香蔥，小香蔥稍微加一點保暖就能過冬，火蔥隻要溫度一低，葉片就會被凍壞。
季平安每年都會在夏末種一茬火蔥，在下霜之前就將火蔥的蔥頭收了。
處理好的蔥頭每個都有他的半截指頭長，剝掉外頭紅色的外皮後，裡麵露出的肉則青中帶白。紅蔥頭質地脆嫩，輕輕一切就會有辛辣的汁水淌出來。
季平安將紅蔥頭切成了蔥蓉放在了一邊的大碗中備用。
除了紅蔥之外，大大的案板上還放著小香蔥和生薑。等季平安將它們都切成蓉之後，他開始對何朗說話了：“如果放一份紅蔥頭的話，就要放兩份小香蔥和生薑，你記一下哦。”
何朗連連點頭：“記下了記下了。不過平安，我發現你真的很厲害，你是怎麼想到這個方子的？”
季平安笑了：“不是我想到的。你忘了嗎？我奶奶是個廚子啊，我爺爺把我奶奶做出來的菜都寫成了菜譜。小時候你不是還拿著看了嗎？”
何朗憨憨的笑著撓撓腦袋：“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字不識幾個。哪裡像你，還能識字。”
說起這個，何朗看季平安的目光就變得複雜了。他這個發小各方麵真的不錯，能過日子能識文斷字，在清水灣真的埋沒了他。
將蔥薑蓉放入大碗之後，季平安往大碗中加了半勺鹽和一點點糖。這時候最關鍵的一步來了，那就是潑油。
何朗點燃了小鍋塘中的火焰，等到鍋熱之後，季平安往鍋中加了三湯匙的豆油。等到豆油開始冒煙，他眼疾手快的舀起鍋中的豆油往大碗中一澆。
碗裡發出刺啦一陣聲響，蔥薑蓉就這樣靜靜的浸在了金黃的豆油中。季平安趁機將集中調味料攪合開，他舔了一下攪合蘸料的筷子尖：“好了。”
何朗抽抽鼻子：“嗯，有那種感覺了。”
無墨也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說來奇怪，明明是嗆辣的蔥薑，怎麼過了一道熱油味道就不同了呢？原本的辛辣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鮮香的味道。
無墨看了看碗中青黃色的蘸料，他覺得這個蘸料配白飯味道都會很棒。
鍋中的雞煮了大約三盞茶後，季平安拿起一根筷子戳了戳雞腿部分。筷子尖輕鬆的紮透了雞的皮肉，等季平安將筷子拔出之後，雞皮上麵的小孔並沒有滲出血水。
季平安連忙招呼何朗：“朗子，你把我之前準備的涼白開倒在盆裡。”
何朗照做之後，季平安用筷子挑起了整隻雞浸在了一旁的涼白開中。此時廚房中充盈著一股濃鬱的雞湯味道，令人垂涎三尺。
等雞在冷水中浸泡了一小會之後，季平安將雞提出了木盆。等晾乾雞皮上的水之後，季平安將雞放在了案板上。
雞胸位置已經被打開，整隻雞呈現趴著的姿勢。何朗急不可耐的問道：“可以剁了嗎？我來剁吧！”
季平安則轉身去了碗櫃中取出了一個大肚子的陶罐，揭開陶罐之後，裡麵飄出了一股濃濃的香油味道。季平安道：“彆急，讓我再刷一遍油。”
何朗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刷油做什麼？”
季平安笑道：“讓雞更好看，也讓味道更好啊。”
說著他用陶罐中的細毛筆輕輕的蘸了一些香油在雞身上均勻的抹了一層薄薄的香油，彆說，抹過香油的雞比先前黃了好多，雞皮看著金燦燦的。
看著這麼好的雞，何朗反而不好意思下手了：“還是你來吧？”
季平安笑了，他手起刀落剁下了雞脖和雞腳。一整隻雞在他的刀下很快就成了擺放在兩個大盤子中間利落整齊的雞塊。
看到擺好的兩盤雞，無墨就從南瓜上站起來了。他從沒見過擺放得這麼好看這麼有食欲的雞。季平安在每個盤子中擺放了半隻雞，明明已經被剁成了塊，雞竟然還拚湊出了完整的半身。
之前無墨的感覺是對的，這隻雞給他的感覺就是肥嫩。明明是一隻走地雞罷了，它的皮呈現金色，肉呈現白色，骨頭中間還帶著紅色的血絲。
皮肉之間還夾雜著一些膠質，像是肉凍一般。夾起一塊雞，能看到豐盈的汁水在雞肉的紋理間緩緩的流淌。
這……這不是和那種甲蟲一個感覺嗎？！
光看一眼這隻雞，無墨都能想象到它有多嫩。若是配上蘸料啃上一口，那該是什麼味道啊！
無墨自認為自己不是好吃的妖修，但是這一刻，他饞了。
何朗迫不及待的拿起半隻雞腿在蘸料中狠狠的滾了一圈，然後往嘴巴裡麵一送：“嗯！香！嫩！”等他將雞腿從嘴裡拖出來的時候，雞腿就隻剩一根骨頭了。
季平安笑道：“你彆急啊，坐下來慢慢吃。”
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朗哎——”
何朗一拍腦袋：“哎喲，我娘叫我！我跟她說很快就回去的，結果看到殺雞我就忘了！”
季平安連忙找了個竹籃，他在半隻雞上澆了幾大勺蘸料，然後將盤子放在了竹籃中遞給何朗：“帶回去和嬸子一起吃。”
何朗本想拒絕，可是看著竹籃中的雞，他還是沒狠心推遲：“謝了平安！我明天還你碗和籃子。”
說著他提著竹籃就衝出了廚房：“哎，娘，我來了！”
季平安站在破敗的院門外看著何朗的背影，自從爹走了之後，再也沒人拖長聲音喚他平安了。如今的他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再也沒有親人了。
無墨靜靜的看著季平安的背影，這一刻他覺得季平安非常的悲傷。從他到季平安家裡之後，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難過。
何朗走了之後，家裡隻剩下了虎子和小貓。季平安對著一貓一狗笑了笑：“我們也吃飯吧。”
本想著再炒一道泡椒雞雜，現在有半隻雞，還是算了吧。一個人吃飯能吃多少？一個人吃什麼都那樣。
季平安將雞脖子雞腳夾給了虎子，然後在小貓的碟子裡麵夾了一塊雞腿肉。不是他偏心，虎子食量大，它等一會兒還有雞骨頭之類的。小貓啃不動雞骨頭，加上食量小，給它一塊純肉也沒什麼。
但是這一舉動落到無墨眼裡，就成了毫不掩飾的偏愛。
見無墨定定的看著自己，季平安揉了揉它的腦袋：“乖，吃吧。”
無墨本來想著瞞著自己的身份，直到他的修為恢複。可是看到季平安的雙眼，他再也忍不住了。他該如何回饋一個人的善意和偏愛？
季平安見小貓兩隻湛藍的眼睛中有閃亮的東西閃過，小貓張張口，然後他聽到了一聲柔軟的聲音：“謝謝。”
季平安：！！！
貓，貓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無墨：嗨！老婆！
季平安：！！！貓，貓說話了！
所以本文其實也可以稱為：貓的報恩【bushi】
白斬雞和口水雞好吃……我晚上要買白斬雞吃！我們這裡有一家店最近推出了白斬雞，除了貴沒什麼毛病，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