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嬅仙子滿眼都寫著“肯定有吧”“分享分享”“這麼遲疑是不是真有什麼獨家秘訣啊”。
月無咎:……這個,真沒有。
懶惰散漫,毫無教學計劃,對芃芃的教學大多是她問他答的月無咎,在勤奮師尊的對比之下羞愧地低下了頭。
行吧。
知恥而後勇,月無咎在良心的譴責下,掏出了一個小本子。
“……我的經驗不太重要,倒是臨嬅仙子您的經驗,我很感興趣,仙樂十二宮的學業指導,課程安排,能否給我參考參考?”
臨嬅仙子二話不說,大大方方地就將柏真平日的學習計劃和課外輔導給月無咎一觀。
月無咎隻看了一眼那個天沒亮就要起來帶著徒弟修煉的課表,就覺得腦子麻了。
他小時候刻苦修煉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為了能夠變得超強,沒有人能再壓著他早起修煉嗎!
臨嬅仙子:“這課表有什麼問題嗎?月仙尊為何是這樣的表情?”
“沒問題,”月無咎表麵淡然的放下課表,狀似深思熟慮了一番道,“其實我教導徒弟也沒有什麼秘訣,就是順應天道五行,日升月落之法則……”
臨嬅仙子眼前一亮,這調子起得似乎很高,一聽就有大道理!
她連忙追問:“這是什麼理論,為何我從未聽過?可否請仙尊詳細解釋解釋?”
月無咎眉眼淡然,平靜答:
“簡單來說,就是天亮醒,天黑睡,中午午休,有空就練練,累了就玩玩,順其自然,徒弟放在那裡不管,自己也會順順利利長大的。”
臨嬅仙子:“……”
簡單來說,你這個師尊根本就沒出過力對吧?
“——這是什麼好東西?”
月無咎放在桌上的課表被風一吹,恰好吹到了一旁的芃芃麵前。
她打開來掃了一遍,頓時眼前一亮,立馬跑過來問臨嬅仙子:
“這是小白平時的課表嗎?他平日要上這麼多課嗎?”
臨嬅仙子見了芃芃之後也有點遲疑了。
就按月無咎這個放養法,人家小姑娘看起來也挺有出息的,六歲就已是築基三重境,稱做天才也不為過。
難道是她的教育方式落後了,月無咎的這個才是最科學……
“師尊!我覺得這個課表很適合你,你今後就按照這個表勤加修煉吧!”
臨嬅仙子:?
月無咎:???
他們到底誰是師尊誰是徒弟?
“我為何要按照這個課表修煉?”
芃芃真誠地對臨嬅仙子道:
“實不相瞞,在修仙王者中,除了劍修,我最感興趣的就是樂修了!雖然我覺得琴太柔美,笛太優雅,都不夠適合我的氣質,但我覺得我總有一天,一定會兼修一門樂修手藝的!”
月無咎:“……那這與為師又有何乾係?”
“大有乾係啊師尊!”芃芃一本正經道,“我覺得您的劍術已經登峰造極了,既然有這麼好的天賦,怎麼能浪費!反正您天天也是吃了睡睡了吃,還不如把睡覺的時間花在修煉上呢!”
說完,芃芃似乎還嫌說服力不夠強,她指了指昆侖墟仙船的方向。
“您看看人家反派,人家比您大那麼多歲,還在兢兢業業的做壞事,您這個年紀,還不多學一門手藝傍身,您睡得著嗎!”
月無咎:“……不收你這個徒弟,我可以睡得很香。”
芃芃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將課表揣進月無咎的懷裡,轉頭開始向臨嬅仙子預約上課時間:
“臨嬅仙子,您看看小白需不需要一個老師教他如何馭妖?要是需要的話,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不過我的師尊就要請您多費心啦,他有點愛睡懶覺,還不愛做作業,要是他不聽您的話在課上睡覺,您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和您一起督促他的!”
臨嬅仙子一聽芃芃能教柏真馭妖,頓時喜上眉梢。
彆的天賦芃芃或許不是最出色的,但就馭妖這一門上,即便是那些修為高深的馭妖師,也及不上這個小姑娘。
“好啊好啊,”臨嬅仙子答應得飛快,“樂修入門並不難,你師尊若是天賦高,明日到幽都之前就能習得皮毛!”
芃芃肅然點頭:“我這個不爭氣的師尊就拜托您了!”
“客氣了,課堂教育雖然重要,但家庭教育也不能缺失,樂修講究的就是一個多多練習,課後的時間你還得多監督,有些弟子很愛偷奸耍滑,我這裡有幾個抽查的秘訣,你附耳過來,我仔細說給你聽……”
坐在一旁的月無咎木然看著兩人相互交流教育經驗。
就是說。
到底有沒有人還記得誰才是師尊,誰才是徒弟了?
*
各宗仙船行駛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第二日晨曦時分抵達了幽都羅浮山。
此處的山川湖海與南陸相比,的確大有不同。
羅浮山脈連綿成高低起伏的崇山峻嶺,天然的山脈屏障後,是毫無人族痕跡的大片茂密森林、豐饒水土,以及壯觀戈壁。
仙船飛到幽都上空時,芃芃和其他靈妖們全都整齊劃一的趴在船舷上,用新奇的目光一寸寸丈量這處陌生的土地。
“阿雪阿雪,你的家也在這下麵嗎?”
將小貓腦袋搭在船舷邊的雪豹喵嗚一聲,用側臉蹭了蹭芃芃的側臉,像是在感激她能夠帶它重新回到自己的家鄉。
“秋秋也看到自己的家啦!”小肥啾激動地揮動翅膀,撲騰撲騰得上下直竄,“南邊的那片森林,靈雀族世代都聚居在那裡哦。”
芃芃伸長脖子瞧了瞧:
“可是那邊現在看起來好像連一隻鳥都沒有誒。”
小肥啾臉上的欣喜之色瞬間褪去,蔫巴巴道:
“自從幽都覆滅之後,幽都剩下的靈妖就全部躲進華胥迷陣中了,現在秋秋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啦。”
當初族長選中它的時候,它直接就被傳送陣傳送到了南陸修真界。
臨行前族長和長老們特意囑咐,要等到幽都之主徹底恢複昔日力量之後,他們才會打開華胥迷陣,接引他們回家。
想到這裡,秋秋惆悵地耷拉著翅膀。
族長和長老們大概打死也想不到,幽都之主不僅沒有回複力量,還即將被一個六歲半的小姑娘篡位了。
一行人在羅浮山山腳下下船。
正式的比賽還要等到明日才會開始,今日眾人抵達,除了安排住宿,修整調養之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事宜就是進行南陸論道大會的開幕儀式。
開幕儀式倒也並不複雜,無非就是各個宗門的掌門上台發言一圈,然後各個宗門的優秀弟子再上台發言一圈。
掌門發言大多是些陳詞濫調,但各宗弟子就時常出些花樣了。
畢竟都是年輕氣盛的修士,許多弟子都會在賽前放幾句狠話,給自家宗門鼓舞士氣。
今年也不例外。
“——今年我們九重山月宗的代表弟子,還是以自願為主,有沒有人自告奮勇的?”
棠芳掌門親切和藹地看著大家。
坐在地上的一群弟子們整齊劃一地低頭閉嘴,扣手指的扣手指,戳螞蟻的戳螞蟻,並且如果有讀心術的話,每個人的心中大概都在念同一句——
彆點我彆點我彆點我。
唯有一個人鶴立雞群,人不高,手不長,但是用儘全力地伸長了手,杏眼也瞪得圓溜溜的,像個蹦蹦躂躂的彈簧。
棠芳掌門仿佛沒有看見,仍微笑道:“真的沒有人願意自願上台嗎?頤殊?懷玉?我很看好你們哦。”
姬殊:“謝謝,不了。”
宿懷玉:“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說話,很尷尬。”
兩個修為超強的修士在此刻無比謙虛,與之相反的,是一旁手都快要戳破天的芃芃。
芃芃:“我!我願意!看我看我!掌門我可以!”
棠芳掌門:……不是不知道你可以,是怕你太可以了。
但幾番詢問,全宗門都找不到一個願意上台發言的弟子,平日一個個鬥雞走狗,結果一到了大場合,全都成了扶不上牆的啞巴。
棠芳掌門很失望。
“那就……交給你了,芃芃。”
說完棠芳掌門又忍不住仔細囑咐:
“今日全修真界的人都在,場麵比名器大會那時要大多了,你悠著點,可彆亂來,懂嗎?”
芃芃正色:“您放心!我有數!”
但棠芳掌門臉上的擔憂之色沒有絲毫減退。
芃芃頗為不服,她覺得棠芳掌門這眼神實在是有點瞧不起人了。
她雖然是小孩子,但又不是不知輕重的小孩子,她能不知道在南陸論道大會上發言的重要性嗎?
“我真的有數!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們宗門的尊嚴,我絕對不會做有損宗門顏麵的事情,掌門你就放心吧!”
這番話還有幾分中聽。
也是,芃芃畢竟不是過去那個五歲的小朋友了……今年都六歲半了呢!
囑咐一番後,棠芳掌門便忙著安排弟子們準備今晚的露宿地了。
而芃芃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腳步虛浮的月無咎。
“師尊,你怎麼了?”
月無咎:“……”
你說怎麼了?通曉熬夜學了一晚上樂修功法,你覺得呢?
但月無咎並沒有抱怨出來。
他昨夜想了想,芃芃說得也沒錯,人家燕歸鴻都在矜矜業業搞事業,他們怎麼能夠停滯不前?
是他平日思慮太少,還讓徒弟替他的安危操心,著實不該。
“為師沒事,為師還能再學。”
月無咎沉痛回答。
本以為芃芃會大為感動,對他這個師尊說幾句知冷知熱的話,讓他感受一下什麼叫貼心小棉襖。
但下一秒,芃芃就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樂器。
“既然師尊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向仙樂十二宮的師姐借來一個很適合我們的樂器,到時候我發言,你配樂,我們師徒組合必定驚豔四座!找回我們九重山月宗從前失去的尊嚴!”
月無咎低頭看著她手裡的嗩呐沉默了。
讓這小姑娘如此自信且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長大,他覺得,他們宗門的每個人都要承擔這份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