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狼子野心的攝政王9(1 / 2)

顧問山不知道皇帝的小名,但是一看到裴明玨的表情,自然也會意了這是在叫誰。

現在的情形實在有些詭異,兩人都僵硬地停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簡子晏,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倒是簡子晏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隨意地想要坐起身來,卻因為身體太過虛弱,手臂撐到一半就軟了下去。

四隻手同時敏捷地伸出來,托住他差點要栽倒的身體。

簡子晏看上去有些迷茫,他扶了下額頭,然後自然地握住裴明玨的手,撐著靠坐起來。

顧問山黯然地收回手,而裴明玨感受到這份久違的,來自簡子晏的信任,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

“怎麼回事……”簡子晏暗自嘀咕一聲,臉上帶著萬分的不解,“我怎麼會如此虛弱?”

裴明玨的呼吸都凝滯了,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老師……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按照之前簡子晏的狀態,是絕對不可能用這種坦然溫和的態度麵對他們的,然而現在的一切又仿佛做夢一般美好,讓他有些想要沉溺其中。

“不知道,我覺得好像……”簡子晏困惑地搖搖頭,將腹痛兩字吞下,轉而將注意力放在裴明玨身上,清潤的眸光望過來,“青玠,現在什麼時辰了,今日怎麼特意來找我?”

裴明玨整個人一愣,隨即一陣毒蛇般陰冷黏膩的恐懼感迅速順著脊椎攀爬而上,讓他血液似乎都凝結起來。

顧問山也是一怔,他仔仔細細地向簡子晏打量,發現了他非常明顯的不同。

雖然眼尾和唇色仍然是深紅的顏色,但他眉目間不見分毫陰鷙與冰冷,反而神色溫和,唇角噙著微微的笑意,望著裴明玨的眼神溫柔而關切,就如同那是他全部的心神所在。

這真的是……簡子晏嗎?

“攝政王,你還認識我嗎?”顧問山沉聲問。

簡子晏終於看向他,神色間明顯比望著裴明玨時要淡了些許,隻是仍然保持著溫文的笑意:“顧小少爺是在喚誰?方才忘記見禮,還請見諒。”

他的官位要比沒有實權的顧問山大得多,如此倒也不算怠慢。

顧問山臉色驟變。

“青玠,你還未回答我。”見裴明玨久不說話,簡子晏的唇角抿起些許,語氣十分擔憂,“是出了什麼事麼?你儘管告訴我,我自會想辦法。”

裴明玨再也承受不住,他胸口劇烈地起伏幾下,強烈的淚意充斥了他的眼眶,卻又怕被簡子晏看出來,立刻轉過身去,故意壓低嗓音。

“沒有……隻是聽說老師身體不適,學生特意前來探望,如果老師無礙,學生先行告退。”

說完,他不等簡子晏回答,動作用力地掀起帷帳走了出去。

顧問山眼神微沉,他對上了簡子晏再次看過來的眼睛。

“顧小公子,太子今日似乎情緒不佳,身份有彆,他也許不願意與我訴說,你作為他的摯友,還望多多關懷於他,為他開解。”

簡子晏絲毫不擔心自己為什麼會身體不適,虛弱至此,滿心滿眼都是裴明玨,一番話雖然溫和,但也含有諄諄之意,一派坦誠。

顧問山從嗓子裡擠出聲音:“是,請攝……請太傅放心,我一定會開解太子。”

簡子晏欣慰地點點頭,目送他仿若落荒而逃的背影。

……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問山走出殿外,看到裴明玨孤寂沉默的背影,顧不得君臣有彆,焦急地詢問。

裴明玨轉過臉來,臉上帶著一抹未乾的淚痕,神色卻已恢複沉穩,如果不是他眸底那過於明顯的痛意,險些讓人以為他沒有情緒波動。

“事情不是已經很明顯了麼?”他啞聲道,“老師他失憶了。”

“失憶了?怎麼會失憶了?”顧問山如同困獸,焦灼地在原地轉了兩圈,看向裴明玨,“所以,他現在不是攝政王,而是……六年前的太子太傅?”

裴明玨默然頷首。

簡子晏十五歲狀元及第,十八歲拜太子太傅,那年他身為太子,隻有十三歲。

他雖然身為太子,卻母後早死,父皇對他說要忙於國事所以難免疏於陪伴他,他幾乎一個人孤獨地長大,下人雖然說不上怠慢,但對於這麼一個沉默寡言的太子也不甚儘心,他一個人在深宮中飽嘗孤寂之苦。

直到簡子晏的到來,那個清雋若皎皎朗月的少年走進了他的生活,給他帶來了愛意,關懷,與希望。

簡子晏知道以他的性子在宮中過得不好,於是花了大量的時間來陪伴他,並且十分關注他的周圍,一旦有宮人敢怠慢於他,必定會替他出頭譴責。

而因為這點,簡子晏在宮中少不得落了個囂張跋扈,狐假虎威的惡名,隻是他深受聖寵,無人敢當麵難為於他。

那些人對待簡子晏,倒是比對待他這個太子更敬重畏懼幾分,就因為簡子晏能夠靠近聖上,而他不能。

想來那些狐媚惑主的流言,最開始應該也就是從這些人口中傳出來的。

那時他第一次感受到溫柔與關懷,就如同溺水之人死死抓住唯一的浮木,他無比喜愛和依賴著簡子晏,這種愛意爆發得過於熱烈,他唯恐唐突和輕慢了對方,費儘心思地隱藏起自己的心思,隻以老師之禮對他。

然而這一切美好,都在簡子晏一夜之間突變的態度下改變了。

裴明玨瞳孔顫動,他至今都不能忘記那改變了他一生的那一天,猶如黃粱夢醒,他一夜之間又回到了從前的宮廷。

偌大的皇宮中,滿廷寂寂,再也沒有一個能溫暖他的人。

而如今,他的老師,那個曾經最愛他的人……回來了嗎?

除了對簡子晏的擔憂之外,裴明玨內心深處還升起幾分難以抑製的,隱晦而卑劣的喜悅。

在證實從前那些事都是真的之後,他清楚無論簡子晏隱藏了什麼秘密,他和簡子晏都無法再回到從前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要儘力拖延簡子晏的死亡,好讓自己不虧欠那麼多。

但是,如果簡子晏是六年之前那個全心全意隻對他好的簡子晏呢?

顧問山雖然沒有裴明玨心思深沉,但他也不算愚蠢,他看著裴明玨眼底神色幾經變換,對他曾經那段往事知之甚多的顧問山立刻敏銳地意識到他在想什麼。

“皇上,你沒有在動什麼危險的念頭,對麼?”顧問山直直地看著裴明玨的眼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解了攝政王的毒,讓他恢複正常。”

顧問山的聲音打碎了裴明玨的美夢,他一下子意識到,哪怕簡子晏失去了這些年的記憶,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皎月般光芒溫潤,卻透著乾淨孤高的狀元郎了。

因為已經連續許多天無法入睡,裴明玨的臉色蒼白中含著點青色,他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神色,隻有十九歲的少年終於還是流露出幾分疲憊脆弱。

“自然。”他啞聲回答,“現在朕唯願老師健康常在,彆的……彆無所求。”

……

在連哄帶騙中,簡子晏好不容易讓太醫給他診了診“平安脈”。

根據太醫所說,他是急怒攻心之下氣血逆流,也許再加上九葉蓮某些不為人知的藥效,在衝擊之下才導致簡子晏記憶混亂。

無論裴明玨還是顧問山,都以為他隻不過是簡單的失去了這幾年的記憶而已,然而現實很快又給了他們一記重擊。

因為簡子晏的失憶,他對裴明玨完全恢複成六年前的相處方式,滿懷關切,態度溫和,好幾次對上他的眼睛,裴明玨都差點忍不住直接落下淚來,好在他已經不是當年柔弱單純的小太子,硬是生生忍了下來。

隻不過他終究無法拒絕簡子晏的溫柔,哪怕知道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飽含欺騙的,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沉溺其中,就像飛蛾撲火,哪怕知道那豔烈的火苗會將他燒灼殆儘,他也義無反顧地向裡麵撲去。

雖然騙簡子晏他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隻是勞累過度,但他實際的身體狀況畢竟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需要經常進食補藥以及壓製滌塵散毒性的藥物。

到了吃藥的時辰,裴明玨親自去接過藥碗,端向帷帳中。

“老師,雖然沒什麼大礙,但我還是找了些補藥來,你快喝了。”

按照那個時候簡子晏的思維,他一定會板起臉來,裝模作樣地斥責他亂花錢,因為那時候裴明玨過得不算太好,手頭並不寬裕,幾次想要給簡子晏買些禮物時都被拒絕了,他不想讓裴明玨的錢財浪費在他身上。

裴明玨甚至已經打好了腹稿,想著等老師嗔怒的時候他該怎麼解釋補藥的由來。

一想到簡子晏會為了這個問題而指責他,他心口就蔓延起甜蜜中夾雜著苦澀的疼痛,臉上也勾起有些複雜的笑容。

然而簡子晏並沒有指責他亂花錢,他直勾勾地盯著這碗藥由遠及近,臉色迅速地難看下去。

裴明玨立刻敏感地察覺到到有些不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簡子晏忽然掙紮著向床下而去,因為身體虛弱,甚至連帶著被子直接滾到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意味讓裴明玨端著藥傻在當場,一旁的顧問山也沒有來得及拖住他,隻聽一聲悶響,簡子晏就已經跪在了地上。

“微臣,參見皇上!”

裴明玨感到一陣冰冷由下而上,狠狠凍住了他的身體,讓他的笑僵在臉上。

顧問山也麵露愕然,和裴明玨產生了同一種猜測:“你……恢複記憶了麼?”

簡子晏就像沒聽見他的話,維持著深深的叩首姿勢,語氣低啞而沉痛。

“皇上乃是萬民之主,天子為尊,萬不可因為區區色相而犯下大錯,平白被天下人恥笑!”

裴明玨就像被什麼東西給迎麵擊中了,向後踉蹌一步,神色如幽魂般慘然。

他迎上顧問山震驚的目光,萬般艱難地點了下頭。

簡子晏……又把裴明玨當成先帝了。

聽這言辭,應當是在當初先帝剛剛對他表露出私欲的時候,他在嘗試拒絕先帝,並喚醒先帝。

他以為先帝隻是一時被色相迷惑,想要讓他儘快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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