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沒人能救他?”
因為剛剛那些撕心裂肺的嘶吼,沈恪的聲音變得嘶啞低沉。
聽他這麼說,徐光磊知道他還留有理智,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喜色。
“沒錯,我就是唯一一個能救他的人,你快把我放開,放開啊……”
手腕斷裂的劇痛讓徐光磊聲音裡再也沒有了那份囂張,涕泗橫流地懇求著。
他沒看到沈恪眼神發冷,隻聽到他怪異的語氣:“你憑什麼保證你能救他?”
徐光磊並不知道沈恪已經恢複了記憶,連忙搬出那些讓他榮耀加身的研究:“……這些都是我的研究!其中就有能夠救簡子晏的藥劑,如果你現在殺了我,就沒人能配得出來了!”
“是嗎?”
徐光磊隻聽到了這個仿若來自深淵的聲音,隨即他就被用力掐住了脖子,再也說不出話來。
在一片寂靜中,他聽到沈恪問。
“你的保證,就是用簡子晏的研究來證明麼?”
徐光磊拚命扒拉沈恪手腕的動作猛然停止了,他目光顫抖地望過去,看到了一張冷酷憎惡的臉。
“你……”都想起來了?
沈恪將他重重扔到地上,用在場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你以為我失去了記憶,簡子晏的話又沒有人相信,才肆無忌憚地將他還未發表的研究都歸為己有,然後憑著這份不屬於你的榮耀,在基地裡享受特殊待遇,作威作福。徐光磊,在做這些的時候,你就不怕遭天譴麼?”
隨著他的話,周圍的人群紛紛呆住了,徐光磊也呆住了。
他腦中轟地一聲,滿腦子都是兩個字:完了。
周圍的議論聲聲傳入他的耳中。
“什麼……沒想到徐博士居然是這種人?”
“他自己沒什麼才華,一定要靠偷簡子晏的研究成果來給自己立人設?天啊,真是人設崩塌了。”
“怪不得明明簡子晏能做出來的異能藥劑,他卻怎麼都做不出來……原來根本就是不會。”
“不……不是!”徐光磊色厲內荏,對其他人大吼,“你們怎麼能相信這個走狗?他肯定向著簡子晏說話!”
“我是會向著簡子晏說話,但是張文軒教授總不會向著簡子晏說話了吧。”沈恪冰冷的聲音折斷了徐光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張教授已經到達東方基地了,如果需要的話,隨時都能與那邊取得聯絡,你還有彆的理由要編麼,徐光磊師,弟?”
他提到的張文軒教授,徹底粉碎了徐光磊的所有希望,也擊碎了其他人的懷疑。
張教授是末世之前就聞名世界的泰山北鬥,為人剛正不阿,不為任何權貴所動搖,他說出的話,沒有人會不相信。
“老,老師?”徐光磊跌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地喃喃,“他居然沒死?”
“你死了老師也不會死,他會長命百歲。”沈恪冷冷地說。
“完了……一切都完了。”
到了現在,徐光磊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掙紮的機會了,呆呆地坐在地上,麵癱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呆滯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餘輝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臉上帶著不感置信的震驚,看了看徐光磊,又看了眼毫無聲息的簡子晏,最後小心地將目光落在了沈恪臉上。
“沈哥……”他試探著說,“現在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上麵很快會派人過來,你趕快走吧。”
“上麵?”沈恪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
餘輝摸不準他現在是個怎樣的精神狀況,隻能更加小心:“既然簡博士已經死了……”
聽到這句話,沈恪猛地盯住了他,嚇得他把話全吞了回去。
“不。”沈恪說,“他還沒死。”
“什麼?”餘輝麵露震驚,他又看了眼簡子晏,對方現在甚至連胸口的起伏都沒有,再加上直直地插進心臟的那把匕首……無論如何,簡子晏都不可能活下來才對。
他以為沈恪已經徹底瘋了。
然而沈恪沒有解釋,而是脫下身上沾滿血液的風衣,將之撕成一條一條的,然後避開了簡子晏的傷口,將他牢牢地綁在了自己身上。
在他做這些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敢來打擾他。
直到他把人綁好,餘輝才問:“沈哥,你這是在做什麼?”
“救你們。”沈恪再次確認簡子晏不會掉下去,才看向餘輝,他黝黑的瞳孔裡,燃起了兩簇靈魂深處的業火,“你說的上麵,那些人本來就是烏合之眾,靠著哄騙上位,如果不是你們這些群眾,他們能做到那個位置麼?但是他們漠視人命,眼裡隻有與自己有關的利益。你以為這裡的事他們會不知道麼?隻是他們知道惹不起我,所以選擇龜縮起來,反正我傷不到他們,哪怕我發瘋發狂,把你們所有人全都殺了,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餘輝的臉色黯然下來,周圍的民眾也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也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清那些人的嘴臉,隻是在這個殘酷的末世中,能有個基地棲息是一個太寶貴的機會,沒有人願意冒險放棄。
畢竟其它基地也未必會比這裡號多少。
普通人,異能者,其實都隻是在掙紮地活著而已。
沈恪冷笑一下:“既然他們怕我,那我怎麼能不好好回應一下這份恐懼呢。”
他身上綁著一個人,緩緩地走向基地的核心地點,辦公大樓。
那一天,沈恪帶來的恐懼和希望,深深地印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他拖著渾身的傷口和血液,經曆了一天的惡戰,將所有保護那些人,平日裡一起作威作福的異能者全部擊敗,如同他們當初對待簡子晏一般,像關獸類和牲口一樣,將他們統統鎖了起來。
鮮血洗禮了整個樓,等戰鬥和慘叫停歇下來的時候,橫雲山基地已然更新換代。
然而沈恪並沒有享受他的勝利,而是在奪取權力之後,第一時間闖進了原來給徐光磊準備的,當今世界上設施最完善的研究室。
他踉蹌著將簡子晏放在床上,輕顫的手輕輕撫摸過他的額頭和發頂:“小晏,你堅持住,我來救你了,你一定要堅持住。”
簡子晏臉色已經變得青白,渾身沒有絲毫溫度,顯然已經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沈恪咬緊牙關,用力抽了自己幾個巴掌,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他拿起手術刀,極為小心地劃開了簡子晏胸前的衣物。
……
【在意識中,簡子晏托著下巴,十分感慨:“小沈子真是個老實人啊,經曆了這幾個世界,也就第一個池洲還能和他比一下吧。”
419:“你不舍得了?”
簡子晏:“是啊,媽媽我好心疼。”
419:……?這個屑今天居然轉了性了?
然後就見簡子晏臉色突變,一臉的羞澀:“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他恢複記憶了!既然這樣,就讓我用身體來安慰他一下吧。”
419:???
簡子晏:“不能浪費!”】
簡子晏的眼睫微微一動,還沒等睜開眼睛,就感到自己手正包裹在一雙炙熱寬厚的手掌中。
耳邊的呼吸聲忽然變得凝滯了,等他慢慢地張開眼睛,才慢慢地呼了出來,帶著喜極而泣的顫抖。
“小晏……”沈恪難掩哽咽,“你終於醒了。”
簡子晏的眼睛好不容易聚焦,聽到這個稱呼,他眼神一頓,轉頭看向沈恪。
“你都想起來了。”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真實地聽到他的聲音,沈恪鼻頭一紅,眼眶裡蘊含的淚霎時掉了下來。
“是的,我都想起來了,我怎麼能忘記,我不該忘的。”他深深地凝望著簡子晏,語氣極儘溫柔與悔恨,“對不起,小晏,是我讓你受了這麼多苦,是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簡子晏的表情仍然平靜,隻是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底深處隱藏著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欣喜。
“這不是你的錯。”簡子晏自然地反握住沈恪的手。
兩人默默地對望,沈恪無法抑製住自己的眼淚,簡子晏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他們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粘稠而和諧,如此渾然一體,就像任何人都無法再插進來。
半晌之後,簡子晏輕聲說:“你能恢複記憶,我很開心。”
這句話讓沈恪再也忍耐不住,他顫抖地握住簡子晏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無聲而悲慟地痛哭。
他想起來了很多事,失憶之後的事也沒有忘記。
他記得自己是如何相信其他人對簡子晏的流言,如何真情實感地憎惡著簡子晏,如何殫精竭慮地設計一場局,最終導致簡子晏重傷至此的。
簡子晏什麼都記得,他什麼都知道,卻隻能看著昔日唯一相信他的摯友再也不願意聽他一句話,甚至當他身陷囹圄,都還記得不要因為他的原因而連累自己……
到了現在,沈恪怎麼能想不通簡子晏當初為什麼要讓他毀了監控器。
因為他不是不想連累自己啊。
沈恪無法原諒自己居然對他的小晏做出過那麼多殘忍的事,明明他以前從沒有相信過那些流言,明明他可以不信的……
他痛苦難當,簡子晏卻已經理清了思緒。
既然現在沈恪已經恢複了記憶,那麼有些事,就可以真正告訴他了。
“沈恪,之前你問我,末世是不是我弄出來的,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因為我也不記得了。”
沈恪一愣,將自己從痛苦中強行□□:“你說什麼?”
“當我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失去了一小段記憶。”簡子晏說,“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