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幾秒鐘,沈恪直愣愣地看著簡子晏的手心,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當他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之後,他的臉色一點點地慘白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靜,簡子晏收回手,似乎啟唇想說什麼,但還是沉默下去。
但是沈恪的樣子實在是太淒慘了,他空張著口,眼中鋪展開無儘的絕望,卻又包含著一絲僥幸的希冀。
他問:“是我……嗎?”
實際上像是在說:“求求你,救救我。”
簡子晏望著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艱難地將自己撐起,從床上下來。
“我去記錄實驗結果。”他說。
在他離開房間之後,裡麵先是傳出壓抑的嗚咽,隨即是撕心裂肺的嘶吼。
在看到那縷火焰的印記之後,沈恪全都明白了。
那是他的業火,他親手打進簡子晏身體中的業火。
業火如此霸道,除了它的宿主沈恪之外,一旦進入載體,沒有任何辦法能將它取出,它會流竄於載體中,直到將載體焚燒成一片廢墟,才會從載體中脫離出來,返回宿主體內。
沈恪一直知道他這異能的恐怖,除非是窮凶極惡之人,否則他不會輕易動用異能,但是他卻忘了,在抓捕簡子晏的時候,他就沒打算讓他活下去。
那時的因,造成今日的果。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簡子晏不會如此急切地追趕進度,也不會如此不管不顧地使用自己的身體做研究。
他知道自己要來不及了。
沈恪跪在地上,一隻手死死揪住自己胸口的衣物,他瞪著地麵,眼前一片模糊。
他想哭喊,想嘶嚎,想將眼前的一切全都毀滅。
但是他的胸口裡堵住了太重的痛苦和自責,讓他隻能發出乾澀單調的音節,連發泄都發泄不出來。
因為情緒太過不穩,地獄業火從他身上緩緩冒出,他整個人就像一隻巨大的火球,周圍的東西緩緩燃燒起來,炙熱的溫度甚至傳到了外麵。
如果繼續放任他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被業火反噬,然後將自己焚燒成灰。
“……沈恪,沈恪!”
沈恪感覺自己嗡鳴的耳中似乎接收到了簡子晏的聲音,但他反而更深地將自己蜷縮起來。
他沒有臉去見小晏,是他害了他,是他毀了這一切……
“簡博士,不要進去!普通人根本無法碰觸業火,你會馬上被燒成灰燼的!”
“放開我。”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沈恪混沌的大腦中驀然注入了一絲清明,然後開始驚慌起來。
“小晏,退後……退後!”
他終於嘶喊出聲,與此同時迅速重新掌控回了業火,將它收攏回了體內。
他躺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抬起朦朧的視線向上看去,額頭被一隻冰涼纖長的手貼住。
“沈恪,你醒了麼?”
是他的小晏。
即使他把他害成了這個樣子,他也沒有放棄他,他來救他了。
沈恪怔怔不語,淚水從他大睜的眼眶中汨汨流出。
為什麼還要救他,他就該以死謝罪。
他不配,小晏,他不配啊。
簡子晏輕輕地撫摸著沈恪的額發,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
“沈恪,這不是你的錯。”他說,“我們現在都在承擔其他人的罪責,我做的事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要自責。”
“到了現在你還在安慰我。”沈恪雙目無神,隻有淚水無法停歇,“是我……害了你啊。”
簡子晏目光柔和:“我說過,我不會安慰人,我隻會說出我認為的道理。”
沈恪的眸光終於漸漸對焦,在看清簡子晏蒼白的麵容後,他急促地喘息一下,露出無儘的痛苦。
“小晏……”他顫顫巍巍地伸手,輕而小心地環住簡子晏的腰,就像不小心掉出巢穴的幼鳥,展現出無比的依賴和無助,“小晏,小晏,小晏……”
他一聲聲地喚著這個名字,就像隻要他叫著,這個人就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我在,我在。”簡子晏一聲聲地回,“沈恪,我在。”
沈恪嗚咽著痛哭起來。
在他們身後,聽到聲音趕來救火的人們都看得眼眶濕潤。
餘輝抹了抹眼睛,對其他人擺手:“我們都走吧,讓他們兩個單獨待會兒。”
人群來了又散,隻剩下緊緊相擁的兩人。
半晌之後,沈恪抬起身來,用顫抖的手指去解簡子晏的衣服。
簡子晏任由他所為,反正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瞞的了。
在重新看到那身觸目驚心的傷口,沈恪眼中流淌出強烈的痛色,他指尖懸空著在這些傷口上猶疑,聲音絕望哽咽。
“你怎麼下得去手……”
“這是最有效的方法。”簡子晏握住他的手指,“彆看了,也不好看。”
然而沈恪反過來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用力地凝視著這身傷痕,就像要將每一道都刻進他的心裡。
“連徐光磊都沒有對你下過這麼狠的手,小晏,你是真的狠心。”沈恪聲音嘶啞,幾乎已經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你明明有著最軟的心臟,卻唯獨隻對自己這麼狠。”
“我隻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簡子晏說,“我隻會做這一件事,那就要把他做好,這是我的驕傲和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