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子晏:……
419:……
419:“你猜到了嗎?”
簡子晏:“你能猜到嗎?”
短暫的零點幾秒裡,一人一係統飛快地在意識空間裡交換完這令人震撼的消息,讓身體崩裂的表情無比真實,沒有半分虛假。】
在豹皮簾後麵的女人穿著一身奇特卻精致的服飾,一頭烏黑的秀發虛虛地攏在一側,抬起的眉眼含著一層朦朧的煙雨,神色淡淡的,卻有一種逼人的美麗和貴氣鋪麵而來。
和這邊人迥然不同的外貌。
在看清聲名煊赫的海盜王的真容之後,整個大廳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靜。
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想到,掌控著整個海洋,讓他們所有海盜都俯首稱臣的海盜王,不但是個女人,還是個如此漂亮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應該出沒在王宮的宮廷中,應該享受最頂級的熏香和舞會,而不是以海盜王的身份坐在這裡,在無數凶殘海盜的注視下仍然神態自若。
海盜王沒有理會其他人,隻是注視著場中那個一臉蒼白與驚愕的少年,眼中流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
“這麼久沒有見過,是不是不認識我了?”
這熟稔的語氣驚醒了眾人,大家迅速咂摸出了點彆的意味,各種各樣的視線來回在簡子晏與海盜王的身上巡回,充斥著幾乎要爆炸的探究。
之前他們乍一見海盜王的真容,除了被這種美震懾之外,越看越有幾分熟悉。
再回頭一看簡子晏的臉,那可不十分熟悉麼!
簡子晏這張臉大家可不陌生,他的豔名遠傳整個海域,對他覬覦的可不隻是阿爾瓦上將。
這個海盜王,簡直就是簡子晏的性轉版,隻是比起青澀凶猛如幼獸的少年,海盜王更具有成熟氣息,也更加不動聲色。
“尊敬的海盜王。”剛才說話的海盜一派恭敬的笑意,對海盜王脫帽致意,“請問,您是簡船長的……?”
“想必大家都能看得出來吧。”海盜王搖了搖手中的團扇,抬眸看向那同樣奪目的少年,“子晏就是我的兒子。”
猜測得到證實,場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海盜王置若罔聞,隻是望著簡子晏:“子晏,這麼久沒有見過媽媽,不打算問候一下麼?”
簡子晏直直地站在大廳中央,被形形色色的目光團團包裹,他怔怔地望著眼前曾經最熟悉的人,感覺陌生得可怕。
在恍惚中,他回憶起在水牢中時,他和倫恩的談話。
“如果我隻是買通了你的一副,那天怎麼會有那麼多勢力同時圍攻你?”
“臥榻之旁從來不容他人酣睡,我們的國王是這樣,你們的海盜王,也是如此。”
“海盜王……想要殺我?”
……
簡子晏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如果不是還沒好的傷口/爆發出尖銳的疼痛,支撐住了他的清醒,他此時恐怕已經栽倒在地。
他的大腦仿佛已經死了,正在緩慢地重新呼吸,每一下微弱的起伏,都在重複著一句話。
海盜王想要殺他。
他的媽媽,想要殺他。
為什麼?就為了這所謂的海盜王的位子?
簡子晏死死地盯著母親依然年輕的臉,嗓子裡仿佛堵滿了鹹澀的海水。
“不願意麼?看來是真的不認識我了。”
海盜王狀似寵溺地說,隨即她站起身,緩緩地走下來,停在了簡子晏的麵前。
她比簡子晏低半個頭,微微仰著臉看著他,當這兩張臉擺在一起的時候,讓其他人愈加深刻地認清了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
海盜王抬起一隻素白的手,似乎想要摸上簡子晏的臉,然而簡子晏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她的碰觸。
海盜王的手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
這時眾人的震驚緩慢退去,有人的心裡開始動起了不同的心思。
“確實沒有想到,壓在我們頭上的海盜王,居然是一個女人。”一個絡腮胡子,眼如銅鈴的船長大聲說,“女人也可以當海盜王嗎?這難道不會觸怒海神?”
在古老的傳說中,船上如果有女人會不吉利,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女人上船會觸怒海神。
遭受這種質疑,海盜王眉毛都沒動一下,淡淡地說:“在你們不知道我是個女人的時候,我也將海盜公會管理得很好,難道我是第一天才變成女人的麼?”
絡腮胡子語塞,他感到一陣冰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想起來海盜王廣為人知的那些殘忍手段,眼中閃過一抹恐懼,剛才的上頭突然全部冷了下去。
見已經沒有人出來打岔,海盜王看向周圍,聲音不大,語調柔婉,卻有一種久居上位者的傲然。
“與諸位共事已久,隻是第一次和大家麵見,認識一下吧,我叫簡安意,是你們的海盜王。”
一片安靜,然後有長眼色的海盜率先躬身行禮,高呼海盜王萬歲。
於是無論真心或者假意,所有人都躬身行禮,除了簡子晏。
當所有人都躬身下去,他瘦削筆挺的身形就格外明顯地凸顯出來,簡安意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子晏,你從小就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現在長到這麼大了,你也還是一身反骨。”簡安意柔聲說,就像任何一個看到孩子調皮的,和藹的母親。
簡子晏還是不說話,他臉上的神色已經收了起來,遺傳自母親的漆黑雙眸就這麼望著簡安意,裡麵沒有一絲光。
“既然不想和我敘舊,那就直接說正事吧。”簡安意柔聲說,隨即明明語氣沒有變化,卻莫名讓人從心底升起一絲寒意,“你剛才說的,是在揭發我和皇家海軍暗通款曲,對海盜公會不利麼?”
身份揭露帶來的衝擊有些巨大,此時簡安意主動提起這件事,倒是讓眾人麵色微妙起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簡子晏身上,簡子晏嘴唇顫了一下。
“……沒有。”他輕若耳語地說。
他否定了剛才對海盜王的指控。
簡安意目光閃動一下,似乎對他的反應並不意外,說:“真的麼?你可要想好,如果現在不說,你可能就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
精致的團扇在她胸口搖動,吹動她細膩的黑發,迎上她的目光,簡子晏感到一股從齒根裡蔓延出來的寒意。
從剛才起,他的心中就充斥著劇烈的掙紮。
他不願意相信母親真的想要殺他,那六年裡的相處疼愛難道都是假的麼?母親為了讓他活下去而主動去吸引了敵人的火力,以至於被逼到跳海,難道隻是他的一場夢麼?
他不相信!
他知道如果不挑起海盜公會對海盜王的內訌,他費儘心思保護的那些人也許就徹底無力回天了。
但,這是他的媽媽啊……
大概,也許,有沒有那麼一絲的可能,母親是有著彆的顧慮而無法明說?
簡子晏抿起唇,即使在心中找了千百種理由,當直麵母親暗含冷意的目光時,他還是無法抑製從心底緩慢蔓延上來的崩潰。
海盜們互相交換著眼神,誰都不知道這母子兩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簡子晏在短短的時間裡以驚人的潛力成長起來,在年僅十八歲的時候就成為了和在坐的各位地位平齊的大海盜,甚至在普遍認知中,他已經有了威脅到海盜王的實力。
因此海盜王針對過簡子晏的一些小動作,在整個海盜社會也不是什麼秘密,他們都以為海盜王要鏟除對自己不利的威脅。
但現在看,既然簡子晏與海盜王是這種身份,那之前的所有行為都是海盜王在鍛煉和培養自己的兒子也說不定。
合著小醜是他們自己。
就在他們以為已經洞察了事情的本質,簡安意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既然你承認了……”
簡安意搖動著手中團扇,就像在說“今天晚餐吃牛排”一樣自然的口吻。
“言行無狀,未受邀請卻闖入海盜大會,並對海盜王無禮,簡子晏,我判你接受懲罰,你可有什麼話說?”
海盜們徹底懵了,他們還以為簡安意在開玩笑。
然而簡子晏清楚地看到了簡安意眼底的冷冽和認真。
她不是在開玩笑。
她是真的要懲罰他。
簡子晏瘦削的肩頭顫了一下,聲音嘶啞:“你想怎麼懲罰我?”
“沒有辯駁?很好。”簡安意回到豹皮後的椅子上坐下,纖白的手捧起一旁精致的茶杯,喝了一口,說,“就,刺鞭吧。”
全場愈加安靜。
所謂的刺鞭,是海盜們最慣常用於教訓人質或者刺頭的東西,長鞭上滿是粗硬的小刺和倒刺,如果行刑的人下手狠一點,一鞭子下去,都能剜下一塊肉來。
海盜王……要用這種東西,來懲罰自己的兒子?
在竊竊私語中,簡子晏的臉色愈加白了,他說:“好。”
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光頭大漢迅速取來了刺鞭,他走到簡子晏麵前,粗暴地扯下少年的外衣。
少年身穿單薄的白色裡衣,近乎半透明的材質下,隱約還能看出他身上那些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
隨即他就被用力壓著跪了下去,將他的雙手綁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到了這一步,眾人才恍惚地意識到,這是來真的啊。
啪!
一鞭子下去,殷紅的血跡立刻從他的後背上氤氳出來,簡子晏猛地一顫,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啪!
又一鞭子下去,簡子晏唇色蒼白,額頭滲出大顆的冷汗。
啪!
簡子晏渾身顫抖,如果不是雙手被死死綁著,他已經趴到了地上。
鞭鞭見血,沒幾下就皮開肉綻,任何人都能看出來,這場行刑沒有絲毫留情。
簡子晏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咬爛了自己的唇,目光始終盯著那高高在上的海盜王。
當一十鞭子結束,簡子晏的身體已經失去了知覺,一被解開手腕,就踉蹌著跌了下去。
他雙手撐住地麵,看著自己的冷汗混合著血水,一點點地滴落進地麵,就像一條狼狽的狗。
他的心被扯開一道偌大的口子,從裡麵傳來的疼痛,甚至比身體還要劇烈。
他想笑,卻隻吐出了一口血來。
在這種足以讓普通人昏迷的疼痛中,他的思維卻愈加清晰。
時隔這麼多年,他終於再次見到了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