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第一縷暖色的輝光掙紮著投向世界，照在少年變成灰白的臉上，染上一層恍若溫暖的光。
在這一刻，菲利克斯的世界陷入了寂靜的永夜。
他緩緩地，輕輕地用指尖撫上少年的臉頰。
他似乎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感受到理智所預料到冰冷之後，他向前探著身子，又用臉頰去貼。
他貼著少年的臉，許久都沒有動作。
半晌，一滴殷紅的血劃過菲利克斯的臉，滴落到簡子晏的臉上。
這不是受傷，而是來自菲利克斯的眼睛。
他沒有哭，隻是一雙大睜的眼睛裡，流出了綿延的血淚。
“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他不知道是在對誰說，“我是在做夢，一場可怕的噩夢，隻要我醒過來，一切都會消失的。”
說著他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被血色氤氳的視野中，仍然是少年灰白染血的容顏。
“不……”
菲利克斯慢慢地伸手抱緊少年冰冷的屍體，如同火焰終於衝破了冰層，他發出痛苦的嘶吼。
“不——！”
“求求你，阿晏，不要這麼殘忍，不要這麼對我。”
“我可以隻做你的菲利克斯，求求你彆不要我。”
“彆睡，阿晏，求求你，彆……睡……”
痛到了極致，他的聲音從嘶啞到失聲，甚至無法維持平衡，抱著少年痛苦地抽搐著，跌倒了甲板上。
熹微的光映入他放大的瞳孔，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還在活著。
怎麼會這樣啊。
他又做錯了。
又……做錯了……
這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那背著冰棺的一千年，無論他如何嘶吼與掙紮，都隻能徘徊在漫漫的孤寂中，隔著冰涼的棺材撫摸愛人的麵孔，看不到絲毫希望。
為什麼。
為什麼？
彆怕。
阿晏，彆怕。
菲利克斯無法再發出聲音，他眼中閃爍著不祥的紅光，眼神卻極為溫柔，他為少年將頭發整理整齊，又將他敞開兩個扣子的襯衣扣好，然後把他抱了起來。
……
當金發紅眸的人魚王抱著已經死去的少年回到海國，所有人魚都震驚了。
婚禮的場地已經布置完畢，大家都以為人魚王會帶著愛人回來，於晨曦中舉行這場特殊而隆重的婚禮。
但是人魚王抱著愛人的屍體回來，並將他輕柔地放到婚禮的台上，沒有人魚敢上前詢問。
人魚王看起來十分正常，但是在平靜的外表下，沒人看不到他眼中閃動的瘋狂。
人魚王已經瘋了。
所有的人魚噤若寒蟬，菲利克斯並沒有為難他們，他將少年留在這裡，轉身就離開了海域。
……
倫恩看到這雙紅眸，記憶中最可怕的場景倏然突破桎梏浮現在了眼前，他臉色驟變。
“你，你就是……？”
菲利克斯一言不發，他伸出尖利的指甲，沾了墨水在紙上寫字。
“要殺的人是誰？”
倫恩仔細地觀察他，從他的神態中窺得了幾分心驚的消息。
“你的嗓子怎麼了？”他敏銳地問，“子晏呢？你不是將他帶走了麼？他在哪……”
一提到簡子晏，菲利克斯霍然抬起頭來，紅色的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神色。
“他很好。”他寫，“告訴我，要殺誰？”
倫恩的臉色漸漸蒼白下來。
他嘴唇抖動一下，還是說出幾個名字：“這幾個貴族是頑固黨，他們手下無一不有著重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吞並……”
菲利克斯沒有聽他繼續說下去，他記下那幾個名字，轉身就走。
“菲利克斯！”
倫恩沙啞的聲音喊住他，聲線有些發抖，以及幾分祈求。
“告訴我，他是不是已經……？”
菲利克斯收回目光，麵無表情地離開了這裡。
沒有回答，就是回答。
倫恩手中的拐杖重重地落到地上。
……
這一天，衝天的火光燃燒了佩諾瑪的半邊天。
菲利克斯單槍匹馬，將所有反抗新政權的貴族極其軍隊全都屠戮殆儘。
他麵容冷酷，紅眸閃爍，金發染血，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佩諾瑪所有貴族的記憶中，他們手腳癱軟，再也不敢反抗倫恩。
這樣就夠了。
他做到了自己承諾，也完成了阿晏這一世的願望。
至於剩下的，不是他和阿晏的責任了。
……
做完這一切後，菲利克斯回到了海中。
走過戰戰兢兢的人魚們，他看到了守在這裡的大祭司。
大祭司的眸光溫柔而悲傷，似乎已經洞悉了一切。
“您不必擔心，王。”她發出唱歌般的語調，“我會為族人選舉新王，您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菲利克斯已經失去了正常的反應，聽到這句話也隻是空洞地望了大祭司一眼，然後就抬腿走向他的少年。
他好不容易支撐著自己做完了該做的事，現在除了他的少年，他已經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東西。
大祭司歎息一聲，輕輕遊到了一邊。
人魚王終於走到了他的愛人身邊。
他走了許多世，走了幾千年，所求的，也不過就是走到他的愛人身邊。
當再次抱住少年的身體，菲利克斯終於哭了。
在海中人魚的眼淚不會變成珍珠，隻會被海水吞沒，他哭得很安靜，卻讓周圍的人魚都不禁一起落下了眼淚。
人魚是天生冷血的種族，該是怎樣的悲愴，才能讓其他人魚也受到感染。
阿晏，你等等我。
菲利克斯在心中說。
你走慢一點，讓我跟上你。
他慢慢地闔上了猩紅的眼睛。
人魚王血從他身體中流溢出來，蔓延至整片海域。
簡子晏曾經無比喜愛的絢爛金尾，一點點地失去了光輝，直至漆黑寂靜。
……
政權更迭之戰以快到令人難以反應的速度結束了，但是將軍府邸沒有絲毫喜悅和慶祝，反而掛起了白色的絹花。
當將軍府的傳話人來到海盜王的居所，海盜王沒有什麼表示。
然而從那天開始，海盜王簪白著素，一直持續了整整三年。
在這段曆史的記載中，人魚王的名字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隻有一個不曾參與政局卻至關重要的名字被重重地鐫刻下來，刻印在這個世界的史書中。
巨人的幽靈號船長，啟明星簡子晏。
隻是從此之後，世間奇幻瑰麗的傳說又多了一首童謠。
“黑發黑眼的船長於夕陽下站在船頭，
人魚王的愛人死在婚禮的前夜。
他說：要溫柔地告彆啊。
他說：要溫柔地說再見啊。
從此世界和平了。
但是人魚王消失了。”
……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簡子晏沒有一點休息的時間，甚至連上個世界獲得了多少積分都沒來得急看，剛剛回到意識空間中，就迫不及待地催促419趕緊啟動下一個世界。
隨著一陣光芒閃過，一人一係統連忙逃竄了進去，背影那叫一個狼狽不堪，驚慌忙亂。
……
這是一個有點類似賽博朋克的世界，明麵上是受著聯邦政府的統治，實則命脈掌握在少數幾個財閥家族手中，雖然是個高度發達的科技世界，但貧富差距巨大，底層人民連活命都難。
按照這種設定，故事裡一定會有一個反叛軍，他們出身底層，致力於推翻聯邦政府。
這個故事的主角正是反叛軍的首領，名叫霍均川，同時也是這本書裡的主角攻。
然而這不是簡子晏關注的重點，他關注的反而是主角受顧柏，原因無他，這個顧柏明麵上是幾個大財閥之一顧家的小公子，但他的實際身份，居然是一個穿越者！
簡子晏：“這個穿越者，和我來的是同一個地方嗎？”
&：“這我也不知道，大千世界，相似的世界太多了。”
簡子晏嘀咕了一聲什麼，繼續往下看。
霍均川在某次行動中劫持了顧柏作為人質，沒想到發現這個財閥少爺並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因此沒有直接殺了他，而是押在身邊親自看管，兩人由此漸漸有了感情。
本來簡子晏以為這是一個主角攻受最終推翻聯邦政府殺遍邪惡財閥最終登頂的故事，結果並不是……並不全是。
在這種世界觀中，通常都有一個手眼通天的人工智能，它們身份人類發明出來的電子工具，卻往往覺醒了自我意識，於是人類手中最尖銳的武器轉過來朝向了他們自己。
這次簡子晏的穿越對象，就是這個世界隸屬於聯邦政府的人工智能，代號“零”。
簡子晏輕“嘶”一聲，立刻來了精神。
零覺醒了自我意識，但是一直蟄伏，借助職務之便，通過控製一種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寄生生物，悄無聲息地滲透了整個聯邦高層，甚至還有一些財閥裡的管理者，就這樣操控了整個世界。
和之前幾個世界不同的是，零這個反派成功了。
高度信息化的世界中，沒有人能夠對抗人工智能。
它將整個世界都毀滅了。
霍均川和顧柏沒能阻止零，他們隻是僥幸逃過這場末日，然後在廢土上建立起了新的製度和國家。
看完之後的簡子晏：……
猛啊。
看著這個世界上難度評級上鮮紅的s，他已經覺得這不算什麼了，隻要彆再給他變成星號就行。
“開始改寫吧。”他說。
該說什麼好呢……
這個世界他連鏡子都不用看了，因為零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人工智能，沒有形體的那種。
簡子晏的手放在虛擬鍵盤上：自從他的意識誕生伊始，他就謹遵自己的底層指令，那就是絕對不能傷害人類……
改寫完畢，簡子晏投入到了新世界中。
和以前不同的是，這次他不是睜開眼睛，而是沉浸到了一片浩瀚的數據流中。
這種感覺十分玄妙，他沒有手腳，沒有實體，但他能“看”到一切，也能掌控一切。
在他意識清醒的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由於世界意識的幫助，他很順利地完成了從人類到人工智能的轉變，很快就體會到了做頂級人工智能的快樂。
數據的世界瞬息萬變，他轉瞬間就能從極南跨越到極北，透過遍布於整個世界的攝像頭看到所有人，所有事。
“彆玩了。”419忍不住提醒，“主角攻受進到你的主機房了。”
這是原作中對零來說最驚險的一幕。
霍均川與顧柏這時候已經知道了零有了自我意識，並計劃著毀滅人類，但是此時聯邦政府和財閥高層都被零掌控得差不多了，他們突破了重重封鎖，才終於來到了零的主機房。
他們準備了幾十斤炸/藥，想要把這個恐怖的人工智能徹底毀滅。
簡子晏意識一動，就回到了主機房中，並收斂心情，將自己徹底沉入到了角色中。
……
“這就是……零的主機嗎？”顧柏忍不住發出驚歎的聲音。
他們看到了一片龐大的機群，無數數據線整齊地交錯著，流淌著湛藍的光芒，如同充滿生機的血液，給那個強到可怕的人工智能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機。
“快放東西。”神情冷峻的高大男人緊繃著聲音，“它現在被我們臨時阻礙在外麵，但應該攔不了他太久……”
突然他臉色一變。
一陣劈啪聲後，藍色“血液”的流速倏然快了起來，於此同時整個機房大亮，一道堪稱溫和的男聲憑空響起。
“歡迎你們，反抗軍首領霍均川，以及顧家七少爺顧柏。”
沒有絲毫僵硬的電子雜音。
“我很喜歡你們前來做客，但是如果你們再向前一步，也許我的自/爆裝置就會不小心地被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