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窩了一肚子火的耗子趁許遠航走神的間隙,瞅準機會一拳揮了過去,許遠航反應再快,也躲不過這突如其來的偷襲,嘴角頓時火辣辣地疼,他渾然不在意地用拇指擦了擦,邪笑著朝他們勾了勾手指,來。
來一個,扔一個。
藏匿許久的野性被喚醒,身體的每個部分都默契地進入備戰狀態,既然他們要玩,那他就陪著玩點兒刺激的。
耗子這人職業素質挺高,偷雞摸狗,吃喝嫖賭,就沒有他不精通的,就是喜歡用下作手段,鬨出事吧,自己又沒本事,還得找彆人擦屁股,所以在道上風評不怎麼樣。結下梁子是因為前兩天晚上在酒吧,許遠航目睹他把一包白色粉末倒進酒裡,花言巧語哄那個剛從洗手間回來,毫不知情的女孩喝。
男歡女愛這種事,但凡是你情我願的,天王老子都管不著,可用這麼齷齪的手段騙女孩子,許遠航就有些看不過眼了,於是沒忍住管了閒事。
既然結了梁子,要想解決,少不了乾上一場架。不過按照道上規矩,打架前得先下戰書,約好時間地點人數,甭管輸贏,架打完了,事也就算了了。
甚至最後還有雙方握手言和,稱兄道弟的,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嘛。
顯然,耗子並沒打算照規矩來,他私底下集結了一幫兄弟,將許遠航堵在巷子裡,準備以多打少,好好挫一挫對方的囂張氣焰,不是愛管閒事嗎?老子讓你管個夠,撲街!
眼見自己帶來的兄弟被許遠航撕日曆一樣丟出去,一個個的不是撲街,就是撲牆,耗子的怒火瞬間衝上了頭發絲,他大叫一聲,炮彈似的衝了上去,許遠航以牙還牙,揮拳破風,又快又準地直抵他下巴……
耗子被撂翻前嘴裡還吐了一口含著血的透明液體,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天降甘霖般灑在地上躺著的人臉上,那人抬手摸了摸,還湊到鼻間聞了聞,金色腦袋痛苦地扭過去:“嘔!”
許遠航收了拳頭,揉著手腕:“還來嗎?”
來你媽逼。
耗子吐出嘴裡的泥,趁機咬了咬牙,幸好都還在,他從地上爬起來,啐道:“你他媽給我等著!”
“我們走!”
一聲令下,不良少年們抱著胳膊,拖著腿兒,互相攙扶著,一群人猶如落敗公雞,灰溜溜地走了。
黃昏時分的鬨劇到此收場。
漸漸地,太陽消失在青山外,暮色從四麵八方湧來,天色由灰朝黑過渡,轉眼間,紅霞隱退,天邊掛上了一顆疏淡的星。
遲芸帆又從那間男女主人對罵,孩子大哭的屋門前走過,他們一家三口已經圍坐在飯桌前,就著昏黃的燈光,吃上了和樂融融的晚飯。她聞著一家家的飯菜清香,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那個小巷口。
那些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屋影、樹影安靜地印在青石地麵,遲芸帆並不關注這場不良少年間的約戰戰況如何激烈,也不關注結果如何,她此時唯一的念頭是——
要怎麼從這裡走出去?
她四處張望,無意中瞥見前麵的石頭上,還孤零零地放著那件疊得整齊的三中校服外套,應該是被它的主人遺忘了。正要收回視線,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戲謔的聲音:
“怎麼,到回來這裡,是想要看看還有沒有熱鬨可看?”
遲芸帆:“……”
許遠航從巷子裡走了出來,首先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是一雙黑色運動鞋,接著是兩條頎長筆直的腿,她迅速將視線拉高,看向他的臉,同時也和那雙深不可測的漆黑眼睛對上。
這次,誰都沒有躲開。
遲芸帆昨晚看過他的打架視頻,知道他身手了得,所以並不意外他能在這場明顯不公平的鬥毆中全身而退,不過,她留意到他嘴角旁邊的皮膚比周圍要深,顯然是受了傷,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這下,許遠航的目光就鎖在了她的唇上,唇瓣瑩潤,形狀也很好,唇角微微往上翹,就算不笑也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可就在不久前,她用這兩片唇說出了“你們繼續,我隻是路過”的話,再聯想到她當時的清淡表情,心頭莫名浮起一絲怪異的感受。
她那樣子,根本就不像害怕。
轉念一想,會不會是太害怕了,嚇得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許遠航覺得第二個可能性更大。打小就嬌生慣養的富家女,生活中一向隻有陽光和美好,哪裡看過這種黑暗可怕的場麵?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
不過,他還有另一個疑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遲芸帆還是相同的回答:“路過。”
明明可以向他求助,但她沒有。
遲芸帆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不想麻煩他,更不想卷入他的麻煩中,所以先前她才果斷轉身走開了。
就是沒想到……最後又走了回來,還被他嘲笑是回來看熱鬨。
許遠航無法理解她一個大小姐怎麼會路過貧民區,但還是點頭表示了解,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外套,隨著這個動作,黑色T恤往上縮,露出一小片白皙腰身,經常鍛煉的緣故,腰線分明,隔著衣衫,背部線條也若隱若現,充滿了力量感。
“對了,”他想到一件事,重新站直了後,問道,“同學,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句謝謝?”
天色擦黑,偏暗的燈光映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暗影略重,遲芸帆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但她知道他在提醒她什麼,垂落的手在身後悄然握緊,不發一語。
她的沉默讓許遠航想逗她的興味更濃了,他挑了挑眉:“如果你不道謝的話,那麼,我就要跟你道歉了。”
道歉?
道什麼歉?
饒是聰明如遲芸帆,也在愣了兩秒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他是要為他接住她那時碰到不該碰的地方而道歉……那種被她極力淡化的不適感又回來了,她深深吸氣,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出:“謝謝。”
“不客氣,”許遠航隨手將外套抖開,搭在肩膀上,兩根修長的手指比了個帥氣動作,“舉手之勞而已。”
他似乎還有事,沒有再和她多做糾纏,說完這句話就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遲芸帆垂眸在原地站了片刻,再次抬頭時臉色已恢複如初,看看時間,快七點了,她不習慣讓彆人幫忙,可單獨靠自己走出去的話,可能性微乎其微,眼下四處無人,她又看向麵前的那堵牆,以及牆外她住的彆墅區。
目測高度不超過兩米,牆根處還碼著一堆磚頭,理論和經驗告訴她,難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