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措看著白綺, 臉上的表情透著一絲茫然, 雖然下線這個詞陌生, 但結合語境理解字麵上的意思,也不是不能明白白綺在說什麼了。
他有些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 你想加入我聖教?”
白綺點頭:“怎麼樣?送上門來的業績,輕鬆吧?”
可這玩意兒到底不是後世的拉人入傳/銷/窩/點,隻要是個人便來者不拒。
花無措見白綺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倒是收起了幾分風花雪月的氣息,眼神裡閃過一絲冷凝——
接著又笑道:“莫不是白姑娘也對花某一見傾心, 不惜拋棄身份願入我聖教與花某雙宿雙飛?花某何德何能,竟能得姑娘如此——”
白綺卻不耐煩跟他打太極,擺了擺手:“我好好的名門大小姐身份為什麼要拋棄?再說了我身後的資本價值也是來源於此,這跟你們發展下線的初衷不符吧?”
就好比傳/銷/窩/點拉一個人進去卻要對方跟父母親戚斷絕來往一樣, 開玩笑, 不接著發展粑粑麻麻親人朋友為下線, 整個傳/銷/集團如何注入新鮮資本?
但這種事由白綺說出來就嚇人了,這家夥分明是門兒清,卻仍然態度積極。
要麼是以身為餌圖謀不小,要麼就是——
花無措挑不那麼敏感的方向試探道:“花某倒是沒聽說白岩山莊的家族關係僵硬至此。”
這得什麼仇什麼怨才會不顧家族立場與魔教勾結, 更甚至想把家族拉下水?
白綺睨了他一眼:“都說了時間有限,有什麼問題就單刀直入吧。其實你更想知道的是,我這個前途光明, 出身正統的正道大小姐, 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居然敢提出加入魔教?”
“這莫不是正道已經召集起來,擬定了針對魔教複出的章程?或者背後還隱藏著什麼要命的計劃,是你們現在沒有注意到的?”
花無措臉上的輕浮不見了,他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在這個美人麵前占據主導。
從他進來的那一刻起,事態便全有她引導,他千方百計拖住外麵江家兩個小子,入室後事情卻全然不在預期。
被白綺連續幾個直球打得倒是猝不及防,這會兒即便心裡諸多打算閃過,麵上也隻得被牽著走——
花無措道:“既然如此,還需姑娘替花某排憂解惑了,花某自是願意與姑娘做一對神仙眷侶,可聖教行事不易,便是為這麼多教眾的性命打算,花某也不能獨斷專行。”
白綺指了指桌上的茶壺,花無措倒是對服侍美人毫無障礙,替白綺倒上茶又送到麵前,伺候她潤了下喉。
這才聽她開口道:“其實加不加入魔教的倒無所謂,主要是順著朝廷的意思辦事。”
花無措瞳孔驟縮,心神俱震,如果之前看白綺隻覺得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那麼這會兒是真的覺得此女可怕了。
緊接著他不可遏製的生出一股殺意,但被他很好的掩蓋在了震驚之下。
卻聽白綺道:“先彆急著起殺心,畢竟我雖不是你的對手,但也並非毫無牌麵。魔教這會兒還需要時間累積與正道對抗的資本吧?現在就同時對上白岩山莊轟天門還有千山派,實在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花無措那張英俊惑人的臉上卻流露出與平時不同的暗色,這讓他身上的殺意都多了幾絲纏綿的醉意。
他輕笑道:“姑娘自謙了,以姑娘的聰明才智,之於聖教的威脅恐怕還在三大門派聯手之上。”
見他的殺意並無抵消甚至愈發濃烈,白綺仍舊悠哉散漫。
她又喝了口茶,還真彆說,倒茶人的顏值對茶的味道也是有影響的。
“魔教十多年前受到重創,殘餘舊部銷聲匿跡江湖這麼多年,當時我尚且年幼,其實咱們這一輩的人對於魔教之事是一知半解的,隻不過來源於長輩的耳提麵命,一直以為魔教十惡不赦。”
“但最近托我那無用未婚夫和江家弟弟的福,我仔細研讀了一翻關於魔教的記錄。”
“刨去記錄者的主觀傾向和誇張描寫,根據現實數據還原出的情況來看,你魔教也沒乾什麼喪儘天良的事吧?”
白綺那幾天也沒有閒著,對於會給白岩山莊和轟天門帶來毀滅的魔教,她自然得細心了解。
畢竟她現在的優勢全來自於自己的身份和母族家世的支撐,就好比上個世界白爹的財富和社會地位一樣,都是她天然的,絕對不可拋棄的底盤。
結果就發現,這個所謂的魔教,設定倒是有些類似金老爺子筆下的明教,和正道一樣有自己的勢力範圍,行事準則,甚至對教眾約束條例和管理模式還挺先進。
就是頂頭的大佬們個個放蕩不羈,性格狂放,不在意名聲眼光。
就拿花無措舉例,他乾的事嚴格來說無非是男歡女愛你情我願,可偏挑良家女子下手,這下帶來的連鎖反應就大了。
不是女子不追究,人家家人就不追究的,為了名聲著想,自然什麼都推到他身上。
於是讓人不齒的淫賊就這麼誕生了。
還有一個魔教門主,生平最恨□□,那些個收養孌童的,不管是官員富戶到他手裡都是個死。
以後世的三觀來看,這人就是兒童權益保護急先鋒了,但放在這裡就是犯法,因為這種事雖然醃臢,人卻是正經簽賣身契買回來的。
如此類似的事情多了,加上與比鬥交惡和利益衝突,正道的人大肆渲染,好好一個教派便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魔教,見而誅之才是政治正確。
隻不過這個魔教在白綺看來比較輕鬆的一點就是,他們並不造反起義,畢竟朝堂是正統朝廷,並非外族竊據。
花無措聞言又給白綺添了茶水,笑道:“姑娘深明大義,通達明晰,當真讓人佩服。”
話這麼說,卻是不可能因白綺三兩句好話就動搖的。
白綺接著道:“既然你們魔教並非喪儘天良,不存在肆意破壞,動搖民生,那麼以朝廷的立場,自然是樂得兩方牽製的。”
花無措眼神一閃,白綺狀若未見:“你魔教沉寂十來年,正道失去牽製的天敵,這些年大肆發展,儼然已經成為各地說一不二的地頭蛇。”
“就如同我白家,此地知府上任都會備下重禮前來拜會,以期政令施展順利,朝廷官員,竟得看地方家族臉色,換我是皇帝我也不會樂意。”
白綺指尖沾了點茶水,在矮榻上畫了幾條線:“可這些年北方蠻夷南方倭寇西部動亂,朝廷支應不暇,自然不可能分得出精力遏製江湖勢力。”
“便是真的國泰明安,各大門派盤踞數代,戰力充沛,又掌握地形優勢,尤其四門八派守望相助,牽一發而動全身,剿滅成本太大,且由朝廷出手,連鎖反應不可預計,不到萬不得已,朝廷也不會正式出麵。”
“這個時候,要是有一股勢力能與江湖正道鬥得不分伯仲,相互鉗製,那便好了。”
白綺偏過頭,湊近花無措的耳邊,輕聲道:“今年風調雨順,朝廷銀糧充足,便是幾方軍費燒錢,給你們的讚助也不少吧?”
花無措這下是真的服了,他看著白綺的眼睛,裡麵的篤定和自信並不需要他的承認來確定自我判斷。
又或者說,恐怕他的細微反應早就已經透露了痕跡,也成為她分析過程的一環。
這是一個才十六歲,還未怎麼涉足江湖,被家人嬌養保護的大小姐的眼界嗎?她是怎麼做到跳出自己的立場,客觀——不,甚至可以說是無情冷酷的看待實際她所屬的家族真正本質的?
花無措頗有種今天踢到鐵板的懊惱,卻又覺得慶幸,他能看出此女眼中跨越性彆和年齡的掌控欲和野心。
但又如此漫不經心,如果給她時間的話,如果聖教的對立放真的存在著這種人的話,反倒是大大的不幸。
見花無措不發一言,白綺知道他心裡的猶疑,也不在意他的沉默。
最後為自己的動機下結論道:“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在國家機器的力量麵前,我等江湖中人隻有覆滅與兩敗俱傷的結果,無論如何都不會善終。”
“既然上頭都給出指標來了,我等自然得照辦,就給朝廷一個讓它們安心的平衡如何?”
花無措不可置信的看著白綺:“花某沒有聽錯吧?這個所謂的平橫,可是得正邪兩道的實際掌權人才能得出的共識。”
“姑娘的意思竟是想自己決定?”
那麼她的所圖便令人咋舌了。
白綺道:“你魔教上任教主已死,也並沒有留下子嗣傳人,教主之位,在魔教重新齊聚之時,不過是能者居之。”
“花公子如此人物,此時不惜艱險活動,無非是為到時的爭取添加籌碼,事在人為,又有何不可?”
白綺衝他伸出一隻手:“我願棋盤上與我對弈的人是花公子這等的翩翩美男。”
花無措見她並不需要任何承諾與保證,對於自己掌控正道的未來理所當然,頓時不免生出一股豪氣。
他微微一笑,魅惑眾生,握住白綺的手:“與美人共同左右棋局,自是求之不得。”
兩手交握,眼見氣氛越發曖昧,白綺本人倒是樂意跟如此美男**一度的,可惜這會兒不是時機。
於是花無措見白綺來到地上暈倒一直沒人管得白語麵前,三兩下撕破她的衣服,迅速在身上某些部位掐擰出可疑的青紫,袖子裡又拿出一根蘆薈葉,在她身上敏感的地方塗塗抹抹。
還對著下麵不輕不重的踹了一腳,這要是不經人事的黃花閨女,乍一醒來慌亂之下,還真容易產生誤會。
花無措有些不好的預感,還未等他問出口,便聽白綺一身尖叫衝破雲霄——
“啊——,阿語,你這淫賊,竟敢辱我親妹,我殺了你。”
說著便抽出長劍衝花無措刺去。
好險花無措早有預感,及時防備,這才有驚無險,隻是看著白綺的眼神便充滿幽怨了。
兩人纏鬥了一會兒,房間裡的東西儘數破壞,江家兩兄弟這才姍姍來遲,花無措眼見時機正好,當機立斷奪窗而去。
臨走之前看白綺那一眼之哀怨,說好的狼狽為奸,你卻變態到讓我格格不入,還把我賣得如此痛快,拉低我的獵豔格調。
江家兩兄弟一見,便以為對方實際也相中了白綺,隻不過沒來得及動手。
他輕功卓絕,一隱入黑暗之中便消失不見,江家兩兄弟就是想追也追不到。
待他們回來,便看見白綺抱著衣衫不整的白語一臉悔恨的流淚。
江洛一驚,連忙上前,顫抖著手道:“語,語師妹這是怎麼了?”
白綺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抽他臉色,把他整個人抽得趔趄跌倒——
“你說過萬無一失的,你說過會保護好我們的。”
江淮此刻也是心裡懊悔不已,覺得自己就該堅持己見的,心裡卻又忍不住生出一股陰暗的慶幸。
還好出事的不是師姐。
於是連忙解釋道:“我和兄長分兩邊埋伏,誰想遭到伏擊,對方早就算好了我們會在這裡設下陷阱,所有將計就計。”
“那淫賊此番並非一人前往,甚至身邊得用的高手無數,我和兄長被拖到現在才脫身。”
白綺道:“我也是與闖入房間的賊人纏鬥,妹妹不小心被波及暈倒,我被那人引出房外,等發覺不對回來,妹妹已經——”
說著她頭一低,崩潰的捂著臉。
江家兄弟便明白,定是綺師妹發現有異,脫身回來,正好撞見采花賊作惡,與對方廝殺一起,但到底對方武功高強,他們也回來晚了一步,讓對方逃走。
三人如喪考妣,隻不過真正對白語遭難純粹抱著點真心實意的擔憂的,恐怕隻有與她關係最差的江淮了,何其諷刺。
白綺自己缺德冒煙造的孽就不說了,江洛倒是也心疼心愛的師妹,但心裡更多的卻是計劃落空的遺憾和驚慌。
白綺如果名聲受損,不管她有沒有真的被采花賊占便宜,其實都在江洛預期接受範圍之內。
可如今受害的變成白語,便打亂了江洛的計劃了。
首先白語受辱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即達不到利益的變現,那麼便隻有視之為所有物的女人受辱的恥辱,更指不定還會橫生枝節。
對江洛來說簡直偷雞不成蝕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