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茗很開心,來到這座城市,學習生活都在一天天變好。
另一邊,掛斷電話後嚴楚從房間出來,此時爸爸和媽媽都回來了家,兩個人累得渾身臟兮兮,熱汗淋漓,頭發絲都被浸濕緊貼在額頭。
嚴楚站在那裡,還沒來得及開口,老媽陸小莉便問:“你弟弟睡了沒?”
“在房間看電視呢。”嚴楚伸手指了指。
她還站在那裡,猶豫著這件事情要怎麼開口,想了半天最後開口問的卻是:“你們吃飯了沒?”
“吃了,東家那邊包兩餐。”陸小莉說。
女人說完脫下刮在頸後的草帽,上前去倒水喝,嚴楚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終於引起了懷疑。
“你乾嘛呢,有事嗎?”
嚴楚毫不猶豫點點頭:“有事!是這樣的,我在S市找了份工作,現在人家說讓我十一去麵試,明天29號,最遲也要出門了。”
“工作?”陸小莉滿臉寫著不相信,趕緊一口叫喚在外洗臉的男人:“嚴平,快進來,你女兒說找了個工作。”
“工作,什麼工作?”五大三粗的男人低頭邁過門檻走了進來。
嚴楚稍稍有些心虛:“就是很普通的工作阿,一個月八千。”
“八千?傻孩子,你不會是被人騙了吧,什麼工作能有一個月八千,讓我和你爸也去。”陸小莉哂笑。
“信不信由你們,反正我明天就要出門了,你們得給我點錢買車票。”嚴楚努努嘴。
“要多少錢啊?”陸小莉試探問。
“最少一千吧,反正你們看著給。”
“咱家還有一千嗎?”陸小莉回頭問嚴平。
接著嚴楚老爸便開始當著麵算賬,前天買了一頭牛,昨天買了化肥和種子,七七八八算下來,手裡頭也就還剩不到七百塊錢。
嚴楚之前查過去S市的車費,最便宜的火車都要二百多塊錢,而且要坐二十幾個小時硬座,萬一去了暫時沒有找到工作,吃住都要花錢。
兩個大人一番溝通之後,陸小莉轉頭通知嚴楚:“我們最多能給你五百塊錢。”
“媽,五百塊錢太少了。”嚴楚很難為情。
“家裡怎麼也要留個一百多塊作為日常開支吧,土豆又還沒賣,哪裡有多的錢給你,全部給你了,我和你爸你弟弟在家喝西北風嗎?”
一句話訓得嚴楚不敢再提多的要求,他們家一直都很窮,但今天她才清楚地認識到,是真的很窮很窮,正是因為她窮怕了,所以才急不可耐去大城市賺錢。
記得阿茗出門的時候,她爸爸媽媽一次性往她卡裡打了五千塊,雖然其中包括學費住宿費的三千塊,但也不少了,阿茗家也並不有錢,但她爸爸媽媽是真的把她當心尖寵一樣愛護,嚴楚有時候真的可羨慕她。
她羨慕阿茗的媽媽有學問,讀過書,羨慕阿茗的爸爸細心體貼溫柔,不會對她大吼大叫,羨慕她的爸爸媽媽注重孩子的學習,不像她自己的爸媽,都是文盲大老粗,還不重視她的學習,導致現在這樣。
攥著五百塊錢,嚴楚無奈地回房開始收拾東西,沒辦法自家窮了,她不接受也得接受,因為眼前的就是現實生活,如果想要改變這一切,隻有靠她自己的努力。
雖然是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但嚴楚一點也不害怕,更多的是興奮,因為終於可以有機會去見見外麵的世界,終於可以走出這個小山村去實現自己的價值。
“來,把這個帶上,外麵什麼東西都貴,餓了還可以烤著吃。”
嚴楚聽見母親的聲音回頭,發現她居然拎著一網袋子的土豆進來她的房間。
“媽,你給我裝這個乾嘛呀。”嚴楚無奈道。
“咱家沒錢,給你帶路上的錢不多,不是怕你餓肚子嗎。”陸小莉解釋。
“我不要,你拿走吧。”後來在嚴楚的堅持下,稱自己行李箱空間不大裝不下那些東西才拒絕。
當天晚上,嚴楚躺在床上查了下縣城火車站的車票,還有足夠的餘票,但是經過的班次不多,最早的一班是淩晨兩點,不大可能,還有一班是下午三點的,差不多第二天的晚上八點可以到S市西站,最後一班是晚上七點的,到達S市是半夜,最終嚴楚還是決定坐下午那一趟的火車。
29號這天早晨,嚴楚很早就醒了,習慣性的給家裡的豬喂了食,小雞灑了飼料,一個人麵對著空曠的山澗,隱約有些不舍,畢竟她這一出門,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抿抿唇返回到屋內,刷牙洗臉,找了一套自己最好看的卻已經過時兩年的衣服換上,畢竟這就是她最好的衣裳了,女孩子總是天生愛美的,可是嚴楚家沒錢給她買很多新衣服,尤其是有了弟弟以後,家裡經濟更加拮據,她的衣服都是穿爛了才換,所以嚴楚掙到錢以後第一個心願,就是給自己買身好看的衣裳。
特地洗了頭發,嚴楚開始給家裡人做早飯,因為都收拾好了,所以上午老媽也就沒讓她跟著下地去挖土豆,土豆就快全部收完了,估計十一就能賣出去。在家裡陪弟弟玩了會,眼看著就到了中午。
為了省一頓中午飯錢,嚴楚打算吃了飯再出發,從山裡到縣城的火車站,差不多兩個小時,三點四十的火車,十二點出發時間也綽綽有餘。
十二點了,嚴平推出了老舊的摩托車來,還刻意用抹布打濕擦了擦上麵的灰,待把嚴楚的行李箱捆綁好後,父女倆坐了上去。
陸小莉摟著小男孩給她送行,眼神裡還是有著擔憂。
“到了那邊給家裡打個電話啊。”
“我知道了。”嚴楚迫不及待,言語裡都是興奮。
“爸,咱們走吧。”嚴楚拍了拍前麵男人因為常年勞作健碩的肩,嚴平開始扭動把手,發動車子。
一開始摩托車還在運轉,結果騰騰煙囪冒了一陣煙後,這股聲音漸漸,漸漸平息下來,直至熄滅。
嚴楚:???
“老嚴你行不行啊?”陸小莉有點沒好氣說。
“我再試試,再試試。”嚴平不服氣又繼續嘗試這輛老古董,買了將近有二十年的老摩托車,結果徹底打不燃了。
嚴楚還被嗆了一臉的灰,趕緊從車上跳下來,彎著腰弓著背咳嗽起來。
陸小莉看不下去了,說:“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去找老鹿家,借他家的車用用吧,回頭我給送一籃土豆過去,我說你這老古董早就該換掉了!”
最後沒辦法,還是去找鹿茗家開了口,還好他家很大度很慷慨,聽說嚴楚要出門,二話不說就答應借車。
鹿茗的媽媽葉昭月還從房裡出來拿上了兩個蘋果塞到嚴楚的背包裡,儘管她一直說不要,但對方還是給她裝進了包裡。
“阿姨家也沒什麼好東西,就拿著吧,去了那邊你和茗茗兩個孩子要互相幫助噢。”
“放心吧葉阿姨!”
嚴楚對他們揮揮手,坐在摩托車上絕塵而去。
“嗨,不得不說老鹿他們家的摩托車確實是好用。”嚴平騎著忍不住感歎。
“那是當然呀,這輛摩托車他們前年買的時候花了好幾千塊呢。”嚴楚回答,“咱家什麼時候也買一輛啊?”
嚴平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咱家哪有那個經濟實力,人家老鹿有先見之明,前年土豆大漲價的時候賣了不少錢,等我們今年跟著種的時候,價格已經掉到不行了。”
“看,爸你都承認鹿叔叔厲害了吧。”
“你鹿叔叔當然厲害,取了一個那麼好的媳婦,又漂亮又有文化,又溫柔又體貼。”
“怎麼你羨慕啦?”嚴楚故意調侃。
“是個男人都會羨慕咯,反正我這輩子跟你媽就這樣了,兩個人磨合了半輩子,過得也挺好。”嚴平自足道。
其實嚴楚也覺得自己爸媽挺不容易的,沒什麼文化半輩子操勞,也還是把她給拉扯到了,雖然後麵生了弟弟吧,卻也沒有怎麼重男輕女,弟弟不聽話該揍還是一樣揍,就是前些年確實太窮了,實在沒辦法才讓她回家跟著乾活,嚴楚以前不能明白的,現在似乎也都能理解了,她生在了這樣的家庭,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她沒有理由去記恨任何一個人。
“爸,等我將來賺了錢,給你買輛新的摩托車。”
嚴平不相信的笑笑,滿是褶子的眼睛裡卻也帶著期盼:“好啊,那我可等著那一天了。”
兩人到達火車站時是下午兩點半,嚴楚匆匆忙忙去買了一張票,嚴平起初還想要送女兒進站,結果被工作人員給攔了下來,嚴平便開始與人爭執:“我以前都能送人進站的,怎麼到今天就不行啦。”
彪悍的老爸,彪悍的行事作風一下子引起了站內不少人的圍觀,嚴楚趕緊拉著他到一旁小聲說:“爸,行了,你回去吧,我一個人進去等就好了。”
嚴平消消氣低下頭去從衣服裡麵的口袋裡摸出一團衛生紙來,塞到了嚴楚手上,嚴楚一開始十分不理解:“爸,你給我這個乾嘛呀,我行李箱帶了有。”
“拿著,拿著,我背著你媽攢了點抽煙的錢,都給你了,家裡實在是困難,希望你理解。”
嚴楚打開層層包裹的衛生紙,裡麵是一些皺巴巴的零票,頓時鼻子就酸了。
“我不要,你拿回去。”
“拿著拿著閨女,沒讓你考上大學,其實我跟你媽挺自責的。”
嚴楚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感到很意外。
“沒考上大學,是我自己沒本事。”
“行了,快進去吧,我要回去了,還得把車還給老鹿。”嚴平說著就要走,嚴楚也沒攔著,轉身將錢塞進了口袋安檢進站。
後來嚴楚找了個沒人的椅子坐下,把行李箱放在腿邊,四處張望之際不小心發現大廳透明的玻璃牆外有個人在四處往裡看,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
嚴楚一下子就受不了了,轉過身去不讓他看到自己,同時埋下臉去,忍了很久眼淚還是嘩嘩流,她原以為自己可以不帶走一片雲彩瀟瀟灑灑的走,可是現在……忽然很舍不得,甚至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她不想走了。
但好在,想要離開家門去看看外麵世界的念頭很強,嚴楚穩住了自己的心態,重新回過頭去看時,父親已經離開了,她鬆了口氣,忙抬手擦擦眼睛,這時廣播已經在播報檢票進站了。
檢票口人還挺多,火車的聲音嗚嗚傳來,嚴楚拖著行李箱跟隨著人群湧動,檢票過後開始尋找自己的車廂,九月底,車廂內已經停了冷氣,稍微有些悶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嚴楚把自己的行李箱一把舉過頭頂,憋紅著臉努力把它放在了行李架上,驚呆了周圍的人。
在座位上坐下來,她第一時間先給鹿茗發了條微信,說自己已經上車了,預計明天的晚上八點到,差不多要坐二十八個小時。
鹿茗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嚴楚也知道現在她一定還在軍訓呢,索性又給家裡人發了條消息,說自己現在已經上車了,報了個平安。
火車開始在鐵軌上勻速行駛起來,嚴楚坐在靠窗的位置,為了節省手機的電量,她選擇趴在車窗旁看看風景打發無聊的時間。
期間還經過了隧道,眼前一片黑色,覺得還挺刺激的,不一會又重見光明,原來坐在火車裡也能看到不遠處的大山,嚴楚好奇想,那裡會是她家鄉的所在地嗎。
時間過得異常慢,嚴楚覺得挺久了,看了一眼時間,不過才過去一個多小時,還有二十多個小時啊。
差不多從下午五點多開始,火車車廂裡開始斷斷續續飄來泡麵的香氣,嚴楚的肚子也跟著咕嚕咕嚕叫了幾聲,她覺得還早,還能再堅持一下,畢竟長夜漫漫,現在就吃晚飯,半夜豈不是還得吃一頓。
六點鐘,火車上的小推車開始售賣盒飯,一開始嚴楚還有點興趣,但是看到對麵座的人買了,三十塊錢一份,心裡的念頭頓時打消了,就這樣繼續餓著,屁股坐得很難受,期間喝了一瓶水,也跑了兩趟廁所。
差不多到了晚上九點,小推車不記得是第幾次過來了,估計是還剩幾份沒賣完的盒飯,嚴楚不小心聽到售貨員喊著:“最後幾份盒飯啦,最後幾份啦,五塊一份,五塊一份。”
才五塊錢嗎?幾個小時錢不還賣三十,二十五的嗎?
她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感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付了五塊錢拿到一份盒飯,打開來居然還有兩個菜,一個是酸辣土豆絲,一個是西紅柿炒雞蛋,以及乾巴巴的飯,其實都已經完全涼掉了,但是嚴楚一點也不介意,這可比在火車上吃五塊錢的泡麵要劃算很多。
總算是把自己給喂飽了,嚴楚開始清點爸爸走前給她的一堆零錢,零零總總居然還有一百五十一塊,嚴格來說是一百五十六,不過剛剛買飯吃花掉了五塊。
拿出錢包來把零錢裝了進去,裡麵還有兩百多塊是買了車票剩下的,她算了下,目前身上還有可能剛剛好四百塊,後麵得省著點用了。
吃飽飯,困意也隨之席卷而來,車廂裡這個點也謎之安靜,嚴楚趴在了狹窄的小桌前準備眯一會,忽然手機在懷裡震動了下,她低頭查看,是阿茗回複了她的消息。
鹿茗:阿楚一個人坐火車一定要注意安全,保管好財物啊。
嚴楚:你放心吧,誰也不可能拿走我的錢,我可是個守財奴呢。
鹿茗:我還得去洗衣服呢,不能和你聊天,但是我保證明天會去車站接你的噢。
嚴楚:行,快去吧,晚上早點休息,我也睡一會。
鹿茗:嗯,好!
收起手機在兜裡,嚴楚的一隻手壓在兜上,閉上眼睛打起盹兒來。
火車仍舊一刻不停行駛在鐵軌上,窗外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不知道睡了有多久,總之不是□□穩,可能是小桌板太硬,咯胳膊,座椅太硬,屁股坐得麻麻的,隨著車廂內一聲嬰兒的啼哭,嚴楚徹底被嚇醒了過來。
隨之而來的是,車廂內好幾個人都被吵醒,有位脾氣不好的大哥直接開炮:“誰家的小孩,能不能管管啊,哭哭哭,吵死人了!”
嚴楚默默看了眼手機時間,才十二點,她才睡了不過兩個小時,時間過得太慢了,怎麼會這麼漫長呢,她還以為睜開眼就能天亮了。
聽說阿茗當時出門,她媽媽給她買的高鐵票,隻用坐幾個小時就到了,嚴楚現在想想羨慕的不得了。
硬座票難受就難受了,偏偏還要坐這麼久,太折磨人了。
醒來後的嚴楚沒辦法再接著睡著,小孩的哭聲不止,過道裡總有人走來走去,有吃宵夜的,有上廁所的,她失眠了。
就這樣坐在座位上,把手機開成低電量模式刷了會,時間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三個小時,嚴楚打了個哈欠,看著還剩一半的手機電量,及時打住,趕緊切換成飛行模式來省電,決定一直到明天天亮前都不再看手機。
淩晨三點多,車廂裡又趨於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睡著覺一片和諧,嚴楚重新趴了下來,隨著車廂的輕微搖晃開始逐漸睡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注意到的情況下,事情發生了。
嚴楚一向是個對自身財物十分敏感的人,因為口袋比較擠,所以錢包放在裡麵會鼓鼓的,也會很緊實的感覺。
就在她半夢半醒之間,口袋裡的錢包被一隻手給輕輕抽開,扒手眼看著就快要得逞了,還沒來得及沾沾自喜。
失去了錢包的嚴楚,覺得口袋空空的,十分奇怪,當即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倏然抬頭,發現拿了她錢包的扒手正弓著身子打算撤退,兩個人一下子對視,目光相撞,扒手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恐,整個人僵在那裡。
很顯然,扒手壓根就沒有料到這一點,明明已經睡著的人怎麼會突然醒過來。
“你拿我錢包乾嘛。”嚴楚看著對方淡定發問。:,,,